南方的春天,空气里有着咸湿的味道,虽说乍暖还寒,但是不那么冷了。
一条蜿蜒的小路上,有两个男人抬着一乘轿子,飞快地行进着。他们神情肃穆,身手敏捷,看得出来都是练家子。
山路崎岖,那二人却尽量使轿子平稳,唯恐让轿中的人颠簸。
终于在前面,出现了一个村落,仅有的几户人家,却是七零八落的点缀在山脚下。
他们走进村子里,把轿子抬到了一个普通的农家。进院后,他们长舒了口气,轻轻放下轿子。
一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两个人刚要说话,却被他止住了。那人一挥手,他们俩就退开了。
轿子停下后,杜筱菊坐正了身子,她想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被叶清欢看到,不知他会怎样的来嘲笑自己。
没有想象中的说笑声,但杜筱菊分明感到有人接近了轿子。
轿帘被揭开,虽然隔着盖头,杜筱菊还是感到阳光明媚,透过盖头落在她的脸上,她微低下头,躲着那突然的光亮。
那揭轿帘的手轻轻地扶住她,要将她拉出时却停住了。
“嗯?”那个人发出吃惊的低叹,许是被杜筱菊的样子惊住了。
杜筱菊感到他俯身解去自己脚上的绳索。
解去了束缚后,杜筱菊忙站起来,不想绑得太久,她的脚已经麻木了,刚站起,她就不支地倒了下去。
险险的,那个人扶住她。
杜筱菊整个人倒在那人怀中,盖头斜了下,她看到那人穿着灰色长衫,衣角垂着一条丝络,结着玉坠。
一只手伸到她的眼前。
杜筱菊呆愣住,这只手,这情景,她有些熟悉。
“你找的是它吗?”皇上的手在面前伸过来,手上放着她的那只桃木簪。他与她最初的相逢。
自那刻起,她的生命就与他缠在了一起,她平静的心自那刻起,就被搅乱,再也无法象从前。
而此时此景,与那时竟那样的相同。
正自心惊间,头上的盖头终被他拿下了。
杜筱菊微眯了眼,待适应了光线再睁开时,看到拥着她的人正直直地看着她。
杜筱菊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会是他。她的眼泪不知为什么就流了下来,滴滴分明。
“筱菊,都怪朕,让你受苦了!”那个人说。
站在杜筱菊面前,拥着她的,正是当今圣上,永健帝刘怀。
皇上看着杜筱菊,见她穿着俗艳的喜服,头上插着珠花,一张脸雪白却带了抹红色,显得那样突兀。
那日里,到了杜府门口,见到府上装饰一新,说是杜家三小姐喜事将近。
皇上急得险些就走进府去,领了杜筱菊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叫赵全去打听,杜筱菊要嫁的,是什么样的人。还有杜筱菊,她现在可好。
待赵全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后,他不禁有些呆住了,不想天下,竟有这样的父母,他突然明白了,杜筱菊性子中的那种超脱,由何而来。许是受了太多的风雨,才有了她的那份淡然,那份不悲不喜的洒脱。
现在,他终于又将她拥在了怀中,看到她脸上的诧异,他不禁笑了,她很少有这种失措的表情。
皇上低头把杜筱菊手上的绳子也打开了。
杜筱菊的手被解开后,她不顾手腕的酸痛,直接抚到皇上的脸庞。
是真的,他的脸上填了些沧桑,想他几日未有好眠,眼眶淤青,脸颊边有青青的胡茬,微微的扎手。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他把堵住她嘴的手帕拿下,听到她叫:“皇上!”,然后就是不语。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一生,他们原本以为,会再也见不到彼此。他们以为,那错开的缘分,松开的手,再也难牵,不想此时,他们还会相偎相依在一起。
杜筱菊一时无法想通,皇上为何会在此,这一切,如果是梦,为何会这样的真切。
他来了,竟是他救了她,杜筱菊笑了。
皇上看到她的笑,便也笑了,无声的笑。
院墙边有一棵树,上面突然‘扑啦啦!’地飞起了数只喜鹊。
那声响惊动了二人,他们相扶着,看过去,朝阳下,那鸟儿扑扇着羽翼,自由的飞舞,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