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儿也是天启二年入宫的,她本无意于留在宫中,所以当时只是略施粉黛,默默地站在众秀女之中,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起眼些。
可轮到她了,却听得一旁的太后说:“是刘昭明的女儿吗,果然温婉淑良。”
就因得太后的这一句,她被留用了。
选秀过后,她住在了延禧宫中的蓼风轩,当时,延禧宫中还有两位贵人,她却是封位最低,所以平日里,也是很少与那两位相交。
直到那一天,她在给皇后请安时,听到其他妃嫔都掩了口,在她身后窃窃私语,似提到了她的父亲。
回到蓼风轩中,她叫来她在家里带来的宫女画萍,叫她去打听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待得画萍回来,她才知,她的父亲竟也卷入了平阳王叛乱一案,已入了狱,择日审问。
那时距平阳王之案,已有近两年之久,但帝王家对这样的大逆不道,向来是严惩不怠的,这是皇家的忌讳。
刘楚儿想父亲虽然暗里结交甚广,但反心,却是不敢有的。定是被人陷害。
那一夜,她想了许久,第二日醒来,她叫来画萍:“刚入宫时,太后赏的玉柄宫扇收在哪里?”
画萍听她询问,就去内间橱屉里找了出来。递到她的手上。
刘楚儿叫画萍磨了墨,又调了彩,她把扇子放在书案上,想了想,在扇的一面书了一首《相见欢》:罗裙绣染香红。画堂中。清风怜雨落雁。小屏风。卷珠帘。望凭栏。妆半残。红颜欲醉,何日得君眷。
另一面却用淡淡的黄色画了些菊花在上面,点点飘落的花瓣,扑满了整个扇面。
做完了这些,她对画萍说:“你去打听下,这几日里,皇上下了朝都在哪里流连!”
画萍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做这些事情,一入宫起,她的主子就一直甚少出门,也很少与那些妃嫔相谈,倒是全然地躲着皇上,这一次,她却如此热切起来。
待画萍回来说,皇上这几日下了朝,都是由上林苑一路步行至永寿宫的。
画萍见那日的刘楚儿却全不是平日的样子,她叫画萍翻出了从家中带来的紫色暗纹樱花裙。穿好了衣服,又细细地将妆容画了,然后就坐在窗子前,怔怔地发呆。
到了早朝将散的时辰,刘楚儿却打点起精神,她叫着画萍把那扇子拿来,跟在她身后,向着上林苑中走去。
一路上,刘楚儿都心内忐忑,她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能如愿。救得了父亲的,应该只有他了,而自己是可以接近他的。
刘楚儿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她还是存着一线的希望。
到了上林苑中,她走到一处长廓上坐下,长廓的尽头有一座假山。拐过去,却是另一处园子,那假山全当是座屏风,遮了另一处的风光。
她的那线希望就缘于那座假山。
数月前,入宫一月不到的样子,她因着好奇,一个人穿着寻常宫衣,在上林苑中信步游走。
看着那奇花异草,竟不觉时光流逝,突然间空中惊起乍雷。
刘楚儿抬头,见刚刚还是碧空如洗的天,此时乌云密布,雨来得很急,片刻就风起雨落。
她正走到假山边,却是想也不想躲了进去。正拧着袖口衣边的水,不想,却跑进另一个来,险些撞到她的身上。
永健帝刘怀却是从永寿宫中出来,要去慈宁宫见太后,走至上林苑口,想起今晨新上贡的瓜果,就叫刘全福去取。
他也是刚刚走到那座假山前,就赶上了那场雨。慌忙中躲了进去,不想里面还有着一个人。
见她却是寻常宫女模样,正低着头拧着袖上的雨水,雪白的手臂露出一截,见了自己,慌忙垂了手,身子向里侧了侧。
她没有请安问礼,原来竟没有认出自己来,也怪不得她,自己只穿了件素色长衫,外罩件青色褂子。
永健帝刘怀见那女子似乎有些难堪,低了头,只一味地用手去抹那额前的湿发。
永健帝有一丝恍惚,那手腕却是如玉般。
那张脸虽低垂着,但见额前碎发湿湿地贴在一起,露出她光洁的额头,她的眼看不到,但刚刚见得分明,眸如墨玉。那脸庞上因着雨的缘故,竟是带着些残妆,却又分外动人。
“你是哪宫里的,叫做什么?”永健帝问。
她抬起头,惊诧地看着他,刚刚她没有看得出来,但他一出口,她就听出来了,此时细看下,他竟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