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时，一辆马车驶入了京都。

    车后有十数匹马相随。马上之人，个个神情严峻，走到城门时，其中一人上前亮出了腰牌，却见守城的兵士，立即诚惶诚恐地恭立两旁。

    车轮骨碌碌辗过青石官道，声音在夜里听来那样沉闷。

    杜筱菊此时偎依在皇上怀中，听着那车轮声，心里却是有些凄慌。她把脸向着皇上怀里靠了靠，汲取此刻他怀中的温暖。

    虽然有着莫名的恐慌，但心却是坚定的。

    抬起头，皇上闭着眼，假寐着。他的手宽实，紧紧地将自己的手握住。杜筱菊压住心底的那份恐慌，轻轻地再次将头靠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清晰的节奏，慢慢地，自己的心就静下来、静下来。

    皇上此刻的心，却不是像表面那样的平静。

    他急着回到宫中，因着出来的太久了。可真的近了宫中，却又恨这一路时间太短。

    看到杜筱菊在自己怀中安静的脸庞，他轻轻地低下头，将吻印在她额头，感到她的睫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他的吻就亲在那睫毛上。

    她的泪却在此时流了出来。她想着，千山万水，她却又重回到了这里，担着贪慕荣华的虚名。

    “筱菊，别怕，朕会陪着你！”皇上的话在耳边响起，她轻轻地宛尔。却正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了。

    杜筱菊拉低了皇上的脸，将自己的唇递上，两个人深深地拥吻在一起。

    近了宫门，近了宫门。

    赵全在前面低声说：“皇上，到了！”

    杜筱菊伸出手，揭开车窗上的布帘。

    那巍峨的宫墙，默默无声。红砖绿瓦，在夜色中显得庄严肃穆。

    不到一月前，自己从那里出来。那时想，就是永别，不想此时，又回到它这里。

    杜筱菊想到十一年前，也是春天，也是春寒未尽之时，那载着她与众秀女的马车就从这里进了去。

    那些喑哑的啜泣声，仿佛还在耳边；那些充满好奇的眼睛，仿佛还在四处打量。可时光杳然，那些红颜，此时却在何方。或是困在深宫，或是嫁作他人妇，或是，已成白骨一堆。

    不想，自己又一次地重回这里。

    宫门已开，却是有着脚步声走近来。不止一人。头前一人，先行跪下。“奴才刘全福接驾来迟，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后面是跟着跪拜的声音。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些人说着。

    虽是不舍，但皇上还是松了一直握着的、杜筱菊的手。

    早有人弯身在车前，也有人走上前来，撩起了车帘。

    皇上回过头，向杜筱菊点下头，权作安慰。回过头，却是收起脸上的不舍与柔情。他伸出手，扶在刘全福伸过的胳膊上，下了车去。

    另有人走过来，扶着杜筱菊下车。

    “贵嫔娘娘小心！”那人说。

    杜筱菊听到他的话一怔，原来，宫中早已得到了消息。

    她随着那人走向前去，皇上在她前面，不远的位置。

    不见他回头，不见他有留恋。而自己，却是再无法与他并肩而行。

    前面早有御撵，宫轿等着。

    皇上上了御撵，终是回了头来，看着杜筱菊，杜筱菊也抬眼望他。两个人沉默地对视，直到刘全福走到杜筱菊身边。

    “娘娘，上轿吧，夜已深了，旅途劳累，还是早些歇息吧！”他的脸上是一惯的，讨好似的笑容。

    杜筱菊转身上了轿，听到刘全福说道：“起驾！”

    片刻之后，轿子抬起。杜筱菊将身子无力地靠在轿身上，不知道，今夜过后，明日这宫中，等待她的是什么！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