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杜筱菊听到皇上独宿永寿宫的消息,她叫莺儿把灯儿灭了,自己一个人独自蜷在床上一角。
直到半夜里,她也不曾睡着,莺儿听她翻身的声音,就掌了灯来看,见她脸上赤红,摸上额头,竟有些热。
“哎呀,娘娘,是不是受了寒了,这可怎么办?”莺儿焦急的说。
“没事的,莺儿,几更天了。”杜筱菊拉住了莺儿的手。
“二更了!”莺儿答。
杜筱菊叫莺儿多加了一床被盖在身上。心里凄凄然,想着皇上走时脸上的气愤,却是千思万想,不得其解。
她想起皇上说的话,想着他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杜筱菊却一下子想起一件事来。
前些日子,有一天下午,杜筱菊醒来后无聊,与莺儿下了会子棋,又看他们在庭前打扫。
杜筱菊想起几日未出永和宫,不觉郁闷,就叫莺儿随着,出去走走。
刚至侧殿时,听到里面有隐隐话声,杜筱菊以为是萧婕妤在那里,就叫莺儿去敲门。
那殿内却是有着些脚步声,过了片刻,夏喜来开门。脸上有些慌。
杜筱菊有些诧异,也不及他想,与莺儿进去,却见贞嫔坐在桌前。
相互问了礼后,两个人相继坐下,杜筱菊却见那桌面上两盏茶碗,看那茶碗之上还飘着水汽,想是刚沏了不久。
只是贞嫔殿内,并无他人,怎的沏了两碗茶。
闲话了一会儿,杜筱菊见贞嫔脸上明显的敷衍,就起身告辞。
刚走及门前,却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跌倒碰撞之声。
杜筱菊好奇地回头去看,却见并无什么东西跌落。只见屏风似微微颤动,在空隙间,隐隐有衣服露了出来。
杜筱菊第一感觉,就是那屏风后有人,而且是一个男人。
贞嫔讪讪地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便转身走开了。
那时不及细想,现在想来,更觉奇怪。
这永和宫中,只有自己与她两个妃子,这次出了这谣言,众人只讲她的闲话,却是一方面因着自己的得宠。
另一方面,那贞嫔,平日深居简出,却是从不曾与何人来往甚密。所以,众人都不曾往她那里猜去。
杜筱菊这一夜里翻来覆去,睡不安生,一会想着皇上来问罪的脸,一会又想那贞嫔房中藏匿起来的那个人。
第二日起床,不想,杜筱菊就病了,发热,头晕晕的,叫了太医来看,说是受了风寒。
因着,这两日那沸沸扬扬的流言,这次,杜筱菊病了,竟少有人来看,只皇后、丽贵妃派人来看过两次。
其余的,竟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般,没有来看。
杜筱菊想,人情冷暖,自己还没有如何,只还是一点谣传就如此,果真是这宫中没有人情,只有世态炎凉。
正在这样胡思乱想间,却听莺儿在外间说:“萧婕妤来看娘娘了。”
然后就听到颜琪公主轻脆的声音:“娘娘,您怎么了,颜琪来看你了!”
然后,就见颜琪公主跑了进来,扑到了自己的身上。
萧婕妤在后面跟进来,拽起了颜琪:“小心,别碰着娘娘的肚子!”
“没事的,小颜琪,听到你的声音,娘娘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杜筱菊说,这些日子,她们相处得很好,颜琪很喜欢她,总是粘在她身边。
正在这时,听到宫人说:“贞嫔来了。”
贞嫔走进来,颜琪看到她来就兴奋地嚷:“郑才人,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你了,昨君儒还问到郑才人来的。”
想来颜琪早就习惯了郑才人这个称呼,所以并没有改。
贞嫔听到她的话,本来平静的脸,有些失措,但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漠然。
室内一下子静下来,杜筱菊突然想起那个周君儒,想起那日在重华宫看到的一幕。
萧婕妤止住了还要说话的颜琪公主:“你不要闹了,病人是需要安静的。”
正在这时,莺儿端了药过来,浓浓的黑汁,有着浓郁的药味。
杜筱菊闻着那药味浓烈就不想喝,无奈地喝下去,却欲作呕,莺儿忙递过蜂蜜水。
正在这时,却听得人发出呕吐的声音,众人看过去,却是贞嫔。
后来,萧婕妤与贞嫔一起走了。
莺儿关上门后,走到杜筱菊身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些热,却是好了些。
“娘娘,现今你是双身子的人了,有些事,不要想太多。”莺儿说,接着她象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娘娘,你不觉得贞嫔最近有些奇怪吗?”
杜筱菊不语,只等她来说。
莺儿接着说下去:“我来这里时间不长,只是听人说,原本的贞嫔不是这样的性子的。这段时间,却见她分明的去取悦于皇帝,还有,今儿她在这里,竟差点吐了,我见她的情形,怎么跟娘娘刚怀上时一个样,娘娘今没见她行动都有些不一样了……”
莺儿停了话,只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杜筱菊。
杜筱菊听到她的话,不禁心惊,这贞嫔受宠也不过一个月不到,却有这样的反应,若真是怀孕,那此事定有蹊跷。
前后想了想,越觉得这次永和宫中有男人的传言,与她脱不了干系。
“莺儿,此事事关重大,且不可再与人说!”杜筱菊嘱咐道。
“这个,莺儿自是明白,只是莺儿觉得,娘娘白白替人担了罪名!”莺儿说。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且不可大意。”杜筱菊说:“至于这罪名,清者自清,我没有做过的事,自然也不怕他们来议论。”
莺儿听她如此说,就点了头,不再提此事。
却说那萧婕妤没有直接回了重华宫,而是到了贞嫔的寝室中。
进了门,贞嫔就跪了下去。
“这次的谣言,是与你有关了!”萧婕妤问,见贞嫔点头,便无奈地摇头:“妹妹,你怎么这样糊涂。哎!”
“姐姐,这也是冤孽,本与他不欲相见,只是……”贞嫔迟疑下,狠了心说下去:“妹妹愚笨,却是那一次相会后,竟有了身孕了。”
萧婕妤惊诧地扶起贞嫔,见她神色阴暗,不觉心疼,她们素日好似亲姐妹般,见她如此,不免气恼。
“你一向聪明,怎的做出如此之事!”萧婕妤说。“这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无法收场,只是这次,却是牵连了静贵嫔。刚刚见她,似也起疑。只是她向来避事,想必倒不会做什么?只怕日后若出事,一旦要自保,她保不住会说出你来!”
“若真是如此,子兰也只有听天由命了!”贞嫔说,她叹了口气。
“难怪这几日,你变了性子,原来如此!只是,妹妹好糊涂,这瞒得了一时,怎能瞒得了一世!”萧婕妤说。
“瞒不瞒得了,都已如此。”贞嫔说。
“都怪姐姐大意,不曾留意到你们,竟是何时,有这孽缘?”萧婕妤说。
“姐姐……”贞嫔欲言又止。
是呀,这段孽缘,又是怎么开始的呢?
贞嫔入宫初始,也是心高气傲,想着凭自己花容月貌,定会得到君宠,不想那时,皇上只专情于丽贵妃一人,她与丽贵妃,又是姑表之亲,偏偏的不能去夺,去抢,一时郁闷在心,时间长了,就把那争宠之心淡了。
就在贞嫔淡了争宠之心后,却在两年前,结识了周君儒,颜琪公主的椅射教习。
因着重华宫与永和宫毗邻,而萧婕妤本外邦女子,她原是很开化的,所以见贞嫔与周君儒交往,也不觉有异。
而那贞嫔与周君儒一开始,也是恪守礼教,并未有半分过逾的行为。
只是贞嫔青春年少,且长年独守孤灯,而那周君儒却是儒雅风流,俊逸洒脱。
时间一长,两个人就渐渐地生了思慕之心。
虽如此,但发于情止于礼,也未有出轨之行径。
直到年前,有一天,颜琪突然突发奇想,要贞嫔也骑马,与她比试。
贞嫔本也是有心试试,经不住颜琪的软磨硬泡,终于换了衣服,上马一试。
周君儒来扶她上马,纤纤细腰,不盈一握,两手相抵,都是触了火炭般,刹那松手,却又留恋,那一瞬的温柔。
竟是该着有事,贞嫔下马时,一个不慎,将脚扭到了。
“怎么样?”周君儒扶住她,眼中急切的关心。
“没什么!”虽如此,但贞嫔还是纠结起了眉头。
“一定很疼吧,不要动!”周君儒扶她坐下,见那脚裸处已经肿起,他先是说了句“得罪了!”然后就用手为她按摩。
本就以心意相通,而这样的肌肤相亲,两个人不由得心如鹿撞,眉目相传,竟是情意绵绵的样子。
隐情往往是这样,欲是克制,反而更浓烈。
那日过后,两个人间更是意乱情迷。
那次在花圃中相会,却是两个人第一次暗通款曲,不想被萧婕妤撞见,更没有想到,就是那一次交结,贞嫔竟怀有身孕。
她出于不得已,才想出了下下策,se诱皇上。
那日夜里,原就是周君儒知她又侍皇上,所以不甘心来找她。
“子兰,我们走好了,你为什么又去侍寝?”周君儒说。
“君儒,若这世上,只有你我二人,我定是刀山火海也跟了你去。可你想过没有,你和我的家人,他们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贞嫔说,她苦笑了下,接着说:“子兰今生,注定与公子有缘无份,只有期望来生的缘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