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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宫中日月
    “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这首‘春gong怨’写出了一个旧宠眼中的凄凉,由来只许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如果成了帝王的女人,就只有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态了。昨夜他对你百般温柔,今日,怕也会拥别人在怀里。

    不过,这不是现在的杜筱菊,她此时却是最得永健帝的宠爱,他的百般呵护,万千怜爱。他们之间此时正是‘你浓我浓,忒煞情多’的样子。虽然杜筱菊在心内有些隐隐的不安,但因着之前两个人的决裂,此时,却再也不想想及其它。

    菊花夫人,列位于贵妃之上,仅次于皇后。

    杜筱菊当时听到皇上要册封自己为夫人时,曾有过要劝阻的想法,只是想一想之前,自己那样的避事,还是惹祸上身,还是会成为众失之的,也就释然了,一切就顺其自然吧,封位荣华在她眼中,原是虚幻,不论是夫人还是宫女,只要皇上心内有着她就好,否则即使做到皇后又如何,不过是虚名罢了。

    不过,建新的宫殿时,她还是劝了皇上,不要太过奢侈。

    永健旁听了她的劝告,只将“菊花堂”建成了一个小的殿宇。只是,正是秋天,他让人栽上了许多的菊花,秋天时节,菊花香浓。只要一入菊花堂,就见金黄色一片,惹人注目。

    对于杜筱菊又得龙宠,众妃都是无语。

    她们听到了皇上为了救杜筱菊而冲入火中的事,一方面又妒又羡,一方面却不由得自己的赞叹,只是,这份痴情,为何不是自己得了。

    只是菊花堂内还只有永和宫内旧时的那几个宫人,皇上要给杜筱菊多赏几个宫人,被她止了。不能患难的,要来何用,只是多人耳目。

    那个花奴庆伯,也来了菊花堂,也不见他挟功而骄,因着他平日里都不爱言语,现在更因毁了容,终日以布遮面,其余宫人都并不与他深交,他也不以为意,反倒很喜如此,还是像以前一样,细心地侍弄那些菊花。

    杜筱菊时常见他的背影,于那片菊花之中,略佝偻的身子,终日不抬起头来。也会见他坐在花丛中发呆。那时,没人敢去招惹他,因着那时的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孤独与萧寂,让人不能靠近。

    可是,杜筱菊却见那夕阳之下,他坐在一片金黄之中,戴着斗笠的侧影是那样的温暖,一如多年相交的好友,让人心安。

    只是,他有些躲着杜筱菊呢,每当无意在园中碰倒,他就远远的垂手站立。杜筱菊初时谢了他几次,为着他把皇上救出火中,只是见他似并不愿谈起,也就不再谈及。他因此毁容,想必也是不愿再忆起。

    但杜筱菊总感觉他又在暗处观察着自己,当自己在园中散步,或留恋于花丛之中,总感到他会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初时甚是别扭,但时间长了,想他也许是无意,就不在意了。

    还有纪尘远,自那次给自己把过脉后,他像是从宫中消失了一样,许久不曾见他了。

    这宫中的日月却是那样的漫长,白天,杜筱菊会做女红,抄经文,或去园中散心。晚间,皇上多数会来。

    杜筱菊再不像先前,刻意地叫他去宠幸别的妃子,来即随他,去也随他。只是,心意相通。那不来的日子,杜筱菊也不去过问,自是知道他宿在别的妃子那里。

    不久,传来了双重的喜讯,那史美人与一个选侍竟都有了身孕。

    永健帝子嗣单薄,这一次,两个妃子同时有了身孕,也叫人欢喜。杜筱菊也替他高兴,只是想到自己那失去的孩子,会不由得心伤,只是,在面子上,从不曾露出一星半点。

    这一日,永健帝下朝就来了菊花堂,见颜琪公主也在这里,原来颜琪公主与杜筱菊相处甚是投缘,每日里都要来这里玩耍,与杜筱菊在一起,倒是比与她的母妃萧婕妤在一起还要亲昵。

    永健帝进了宫中,就见那颜琪公主踢着毽子,那毽子上下翻飞,听到宫人数到二百多个时,一个斜冲,再也追不上了,颜琪撅了嘴,有些懊恼,杜筱菊走上前去,拿着帕子给她擦着额头的汗,不知说了些什么,她就转嗔为喜,只一个劲地粘到了杜筱菊身上去。

    永健帝看到此,就会心地笑了,他走过去时,听到颜琪公主说着:“娘娘,你也来陪颜琪踢吗,颜琪一个人,好没意思的。”

    杜筱菊听到宫人向着皇上请安,就扭过头去,见着皇上笑着走来,就请了安,颜琪跑过去,嘴里嚷着:“父皇,您来得正好,我们一起耍!”

    永健帝被她缠得无法,只得点头,抬起头来,见到杜筱菊脸上也带着笑。他无奈地摇摇头。

    丽贵妃进来时,正见到他们三人一起踢着毽子,那皇上把衣襟别到了腰带里,或跃或闪,脸上有着温柔的笑意。杜筱菊也一手提着裙子,略有紧张地看着那毽子的方向。听到颜琪欢快地叫声:“娘娘,你又落了,就你没用了。”

    宫人们都围站在四周,喝采着。

    “小姐,你看皇上,从不曾看他这样的开心过。”婉儿在丽贵妃耳边轻声说。

    丽贵妃早已看到皇上神采奕奕的样子,是的,自相识起,就从未见他这样的快乐,如孩子般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她的心突然地痛了下。

    杜筱菊最先看到了丽贵妃,她停了下来,毽子正落到了她的脚下,引起了颜琪的一声不满。

    “丽贵妃,您来了。”杜筱菊走过去,她的脸上有了些红晕,额头也见了汗。

    皇上看到丽贵妃来了,就把衣襟放下。他对着颜琪说,让她自己玩耍。

    “看到了好一幅其乐融融的场面,姐姐,瑶琴嫉妒你这里这样的热闹呢!”丽贵妃说。

    杜筱菊笑着说:“都是小颜琪,非粘着我们和她耍,让丽贵妃见笑了。”

    “瑶琴,你过来了!”皇上的声音想起。

    丽贵妃扭过脸去,看到皇上微笑着走来,阳光照在他泛红的面庞上,如许的俊朗飘逸,原他也可以这样的洒脱。

    她看到皇上的手自然地搭在杜筱菊的腰间,他向着自己问了句什么,杜筱菊扭过脸去看他,带着温柔的笑意。他们之间是那样的自然,举手投足,都流露出相知相契。

    自己反倒是一个外人了,丽贵妃心想,就有了些失神。

    “瑶琴,怎么了?”丽贵妃听到皇上问,就回过神来,见到杜筱菊也好奇地看着自己,她就敷衍地笑了。

    “看到你们就像一家三口一样,那样的快乐,瑶琴有着些羡慕呢。”丽贵妃似无意地说道。

    皇上便也笑了,他真的感到很快乐,这段时间来,是他在宫中过得最为喜悦的,与杜筱菊的冰释前嫌让他感觉自己的世界,重又见到了光明般。

    而杜筱菊听到丽贵妃的话,脸上虽也是笑着,心内却有些凄凄然。

    这时颜琪跑了过来,“丽贵妃娘娘,您也来了,我们一起玩吧!”

    丽贵妃点头应允,皇上也兴致正浓,杜筱菊却因着心内慌乱,就推说有些累,在一边看着他们踢。

    丽贵妃身材娇小,兼着聪敏。踢起毽子来,也像是跳舞般,身姿优美。

    宫人在一边交口称赞,都说丽贵妃如天人之姿,杜筱菊有些失神,看着他们三人兴味盎然的样子。

    晚上,皇上掀了菊花夫人的牌子,刘全福早已习惯了如此,着宫人去那里传着。

    菊花堂点上了红纱灯笼,直到那御撵到了,皇上由上面走下来。

    穿亭过廊,菊花香浓洌。

    皇上看到那点着淡淡宫灯的殿内,杜筱菊背着身子站在窗前,听到门响,她扭过头来。

    宫人皆已退下,殿门轻轻地关上。

    美人如玉,如梦佳期。

    夜半时分,皇上醒来,身畔不见了杜筱菊,惊讶地起身,见杜筱菊正站在窗前发呆,他下床轻轻走过去。

    杜筱菊原是梦中醒来,一时无法入睡,怕碾转反侧扰了皇上,就起身下床,此时却是陷在了沉思中。

    感到肩头多了件东西,杜筱菊回过头去,皇上正在往自己身上披着外衣,她轻声说:“筱菊还是吵醒了皇上。”

    “筱菊,你在想什么,夜里凉,这样站在这里,小心吹风受寒。”皇上说,他双臂环上杜筱菊,轻轻地吻在她的耳际。

    “皇上,我想要个孩子,我们自己的孩子!”杜筱菊轻声说,皇上愣了下,心里有些慌。

    第二日早朝过后,永健帝正在殿内看着秦折,赵全走了进来。

    “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皇上问着,头也没有抬,桌上放着的是张信昌新送来的密折。里面说,圣盟会突然的在江湖消声灭迹了,怎么会这样,自己才刚刚动手,难道他们有所察觉。

    “回皇上,属下查了这半个月了,却一点线索也没有,之前,那永和宫也有过火患,只是那次是因着花圃里的火炉的关系。这一次,却是一点前兆也没有。只是之前,那永和宫内有闹鬼的传言,属下正在调查,是否与那有关。”赵全回着。

    “嗯,若有蛛丝马迹定不要放过。一想到,有人要害朕的筱菊,朕就寝食难安。”皇上说。

    “是,属下遵命。”赵全说。

    皇上挥挥手,让赵全退下了。他把手按在奏折上,头有些疼,这圣盟会,一日不除,他不会心安。

    秋意浓浓,菊花堂内花香四溢,倒是显得别处有些凄凉。

    皇后的坤宁宫内,依旧是清扫得一尘不染来迎着那每日来请安的众妃子,只是皇后的脸上有了些倦态。

    她竟失了些锋锐,不光是杜筱菊的重又得宠,更是前些日子,那闹鬼的事给闹的。那时,她见程贵人做着道事,她就在冷笑,如此的坐不住阵角,真是没用。那个刘楚儿,生时就是个柔弱的主,死了,又能变成什么厉害的鬼。她偏不信那邪。

    不过,这些时日,她这坤宁宫内,竟又起了波澜,总有宫人在夜半时分看到飘浮的人影,闹得夜里,再也没有人敢一个人在外面走动,因着怕人心焕散,皇后明令禁止宫人把这些事大事渲染。对外面却是不提一句,虽如此,几日下来,把皇后也折磨得失去了耐力,她认为是人为的,但又不知是何人,每日里坐在这坤宁宫中,总是疑心暗处有人在窥视着自己,这滋味是当真的不好受。

    这一日清晨,众妃来请安,那怀孕的史美人与新封了修华的赵风荷也在众人之中。史美人向来乖巧伶俐,那赵风荷也文静娴淑,众妃子都向着两个人道着贺,并嘱着怀孕所要注意的事由。

    皇后见杜筱菊与丽贵妃坐在一起闲聊着什么,她也见到媚春娘子坐在角落里,看着杜筱菊时,眼中露出冷冷的恨意。

    皇后暗暗地摇头,那媚春娘子,如此的不掩其恨意,怕终是成不了什么事的。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那围着赵风荷的妃子们有了些慌乱,原是赵风荷感到腹内有些疼痛。

    想是真的痛呢,不然她也不会忍不住的低吟出声。皇后有些急,她在自己要是出了事,怕要说不清楚。

    “快去叫太医!”皇后宣道。

    杜筱菊看到众妃刚还围在那两个妃子身边,片刻间却都离得远了些,想是怕有了差错,而疑到自己身上。

    这里原是这样,有的只是虚情假意的庆承,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对你好。

    正想着,却听处面传太医到了。

    杜筱菊看到正是那个纪尘远所扮的伍权太医走了进来。许久未见他,见他依然如故,那张易了装的脸上,平静得如一汪深潭,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也只是停了片刻,然后他走到那赵风荷身边。

    把脉过后,他对着皇后说,胎象有些不稳,但不必惊慌,只是因着初胎的缘故,适当休息便可。

    皇后听了,放下心来,嘱着那赵风荷的宫女扶着她的主人回宫,并说着,近日里,好好修养,不要随意走动,这朝拜晨请,是能免则免了。

    伍权供手退出,当他走到侧殿时,就感到有人跟着自己。出了坤宁宫,走到去太医署的曲径上时,那后面的人加快了脚步,他便停了下来。

    “纪大哥!”他听到身后的人轻声说着。他不禁无奈地笑笑,竟给她看了出来,他回过头去,果然,是那安阳郡主,现今的昭仪刘玄英。

    “郡主一向可好。”伍权拱手问道。

    “你知我怎么可能会好,还这样相问。”刘昭仪满口的怨忿之气。

    “郡主,不,应该叫您一声昭仪娘娘了。”伍权说,他抬起头来,脸上有着笑。

    刘昭仪见到他的笑,如云淡风轻般,原自己在他心中,不曾有什么位置,否则,他怎么可以这样的平静。

    刘昭仪的心在纠结着,她有很多的话想问出口,但见了他的笑,却都被赌在了口中,下一刻她放松了下来,只轻声问着:“你来这里,是为了她么?”

    伍权早料她有此一问,便开口道:“刘昭仪,恕臣下要离去了,医署内还有许多的事,若昭仪娘娘有何差遣,臣下自会效力,现在,恕臣下先行告退。”

    刘昭仪见他就要转身,忙急步向前,拽住了他的手:“纪大哥,你一口一个昭仪娘娘,你知道玄英我,是不愿做这个娘娘的。”

    伍权轻轻拂了她的手,弯身行礼:“娘娘,这里是皇宫内院,娘娘身份尊贵,请自重。”

    刘昭仪见自己被他甩开的手,有片刻的恍惚,看到伍权转身要走开,就轻声地说:“纪大哥,我是因为你才入了宫中,说来,也是因着你恋着她的缘故,看她现今这样得宠,你我,是不是都错了。”

    伍权停了步,但只一刻,就又要走开。

    “我刘玄英向来恩怨分明,何人伤了我,日后,我定会数倍偿还于他。你,那个杜筱菊,我都不会放过。我要你们也尝尝心碎的滋味。”

    伍权终于回过头来,他急切地说:“我来这里,原也不是为了她,说起来,只是为了一个故人,与她无关,玄英,你不要对她做什么!”

    “哼哼!”刘昭仪冷笑着,她转身走开,听到身后的伍权追了过来,他拉住了自己的手。

    “玄英,你要做什么,我说了,我进宫,与她无关!”他焦虑地说。

    刘昭仪抬起头来,轻轻地笑了,眼中有着蒙胧的泪水:“纪大哥,你终于可以叫我一句玄英了,玄英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

    伍权见了她的脸,瞬间心惊,原是自己伤了她,可是自己一直当她是妹妹般,那日,他拒绝了安阳王的提亲,过了数日,就听得安阳郡主进了宫,做了采女。

    刘昭仪见他挽了自己的手,只觉一颗心到此时才放了下来,她轻轻靠到他怀中,嘴角牵起淡淡的笑意,但心里,却起了浓浓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