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伦伫立在丁家洼村口,神情凝重地看着道奇牌小轿车向东驶去了,这才在心中祈祷一番:但愿丁大猛他们一路平安,到了青岛后将狗汉奸易喜高铲锄。
道奇牌小轿车的灯光没入深沉的暗夜中再也不见显亮了,王国伦不禁一怔,突然对身旁的高剑利说道:“高大哥,我们只注意丁大猛他们几个,倒把刘麒麟给忘喽!刘麒麟不是赶往低洼地给张大彪报信去了吗?张大彪一旦得到攻打木桶巷12号大院的消息,一定会迅速出动;弄不好现在正向县城赶去,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就糟啦!”
高剑利见王国伦这么来说,不明事理地看看他道:“事情就糟啦?咋就糟哪?”
王国伦道:“他们要是骑着马急急而去,不是把目标全给暴露了吗?”
王国伦说着,急切地在地上走了几步把手中的镔铁扇“哗啦”一声展开来又合上,振振有词道:“丁大猛和张生杰、于小脑袋上院子里面开车时,我站在门口把那里的情况观察了一阵,知道木桶巷12号院子有四五十个兵警,镜铁山还有四五十个日本人的护矿队;张大彪他们暴露目标后要是被鬼子和兵警从两面夹击,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高剑利一怔,看了王国伦一眼说:“果真这样的话那情况就不妙!”
高剑利说着,有点狐疑地问:“铁镜山有四五十个鬼子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可木桶巷12号大院有四五十个兵警王兄弟怎么知道的?”
王国伦把镔铁扇合在一起拿在右手在左手上一敲一点道:“王某当时帮助丁大猛对付那几个兵警,有人站在炮楼高处喊了一声马鸡唤,问他们干嘛?那个叫马鸡唤的小子哭丧着脸说路排长,我们被人打啦!被叫作路排长的人听马鸡唤这么说,冷笑一声理都没理便进到炮楼里面去了!我突然感到和马鸡唤有了共同语言,趁机挑拨他说,你那排长啥德行?马鸡唤向炮楼上呸了一声道,狗日的路平地领了四五十个鸟人就不知自己姓啥为老几!马鸡唤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木桶巷12号大院有四五十个兵警护院!”
高剑利笑道:“原来兄弟轻而易举就把木桶巷12号大院的兵力摸清楚了?可谓处处留心皆学问呀!”
这么说着,惊问一声道:“那张大彪他们真要暴露目标借怎么办?”
“我们俩跑步赶到南城门截住他们!”王国伦不容置疑地说着不觉灵机一闪道:“张大彪他们要是骑马进城是进不了南城门的,那里有岗哨;此前我们几个人抬着易扶桑进来时,我不是还用一盒老刀牌香烟贿赂过城门口两个哨兵吗……”
王国伦这么说完,便和高剑利一前一后撒开脚丫子向南城门跑去了。
王国伦身轻似燕奔跑如飞,这个曾经的沈阳大学长跑冠军,现在的莲花山大当家;此时似乎才发挥了他的长跑特长,很快就把身躯高大的高剑利甩在后面了。
等高剑利气喘咻咻追上王国伦,王国伦已经蹲在一簇树木后面,把眼睛向前方窥看。
天上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露出难得的笑脸,尽管只有半张脸盘提溜耷拉悬在空中显得很是随意;可是淡淡的亮光还是能给王国伦提供了窥看的方便。
高剑利见王国伦目不转睛地通过树丛中间的空隙向前看去,便就蹲在他身边问了一声:“张大彪他们进城去哪?”
“好像还没有!”王国伦不经意地说着,依旧全神贯注地向前观望:“可我发现新情况,城门口有人在打架!”
高剑利听王国伦这么来讲,便就伏在他身边,把眼睛向那边看去;果然见南城门口簇拥着几十个人推推搡搡在打架;打架的人伙跟前好像停放着几辆板车。
高剑利惊诧不已地对王国伦道:“就是在打架,什么人深更半夜里在打架?我们近到跟前看个究竟!”
王国伦听高剑利说得有理,便就四处看看,见一条沟渠通往南城门,便就兴奋不已地说:“今晚上真是好运气,想啥啥来;高大哥你看那道沟渠不正通往南城门吗?我们顺沟渠运动;不要暴露目标,踅摸跟前却看!”
王国伦说完这话,便像灵猫一样没在沟渠之中。
长满杂草的沟渠为王国伦提供了行动方便,王国伦把腰子猫起来,“哧溜哧溜”向前奔跑,月光下便就留下一道白色的影子。
高剑利膀大腰圆行动迟缓,运动到低矮的地方害怕暴露目标,干脆就趴在地上匍匐前进。
沟渠不怎么长,王国伦很快便到尽头,趴在沟渠的塄坎上去看南城门,那里发生的事情一目了然;果然是两帮人在打架,尽管没有出现血腥的场面;但却打得难分难解胶着不下。
等高剑利运动到王国伦跟前时,打架的两拨子人却都住了手。
王国伦看了半天也不知铆劲事,可他看见站在人伙中的马鸡唤;便对高剑利道:“高大哥,打架的是马鸡唤他们;他们为什么打架?哦对了,你看他们身边的板车,上面苫着白布,白布下面好像是死人,怎么回事啊!”
高剑利也看清城门口的动静了,接上王国伦的话说:“是死人,怎么会有死人?”
高剑利惊诧不已地说:“我们从木桶巷12号大院撤离时并没发现有死人的迹象呀!”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面万木春!”王国伦突然引用了李白的两句诗道:“计划不如变化,变化不如电话;我们离开12号大院上了一趟丁家洼,时间大概用了一个多钟头;一个钟头里面什么情况也会发生……”
“大当家的!”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打断王国伦的话语!”
王国伦一怔,回头去看,却见刘麒麟和张大彪猫着腰子向这边跑来。
刘麒麟率先走到王国伦跟前,王国伦一阵惊喜,轻轻叫了一声:“麟子,怎么是你和彪子?”
这时候张大彪也跑过来了,蹲在王国伦跟前道:“麟子将木桶巷12号大院的消息带回来后,彪子本想让兄弟们骑上马立即赶过去铲锄张生杰,但麟子却说不行!”
张大彪说着顿了一下,扬起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珠子道:“我问麟子为什么骑马不行?麟子说骑马会暴露目标,又说南城门上有岗哨,那些岗哨好像是县长田宝怀安排的;还说大当家的进去时甩给两个哨兵一包老刀牌香烟才放的行!麟子这么一说,我便留下十几个兄弟看马;只带二十多个兄弟赶过来了!”
张大彪说着,指指身后一片野乎乎的树林道:“我们来到那座树林里正思量着如何进城,却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向这边跑来;麟子说跑在前面的是大当家的,我们俩才赶过来了!”
王国伦见张大彪絮絮叨叨说完,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彪子你和麟子能用脑子想问题呐!”
说着看向高剑利道:“刚才王某还和高大哥担心哩,担心你们骑马进城暴露目标;没想到你们早就想到这一点?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王国伦这么说完顿了一下郑重其事道:“现在情况有所变化,丁大猛、何子萌和山子三人看管着易扶桑去了青岛;莱芜城的计划也得变一变——暂时不打木桶巷12号大院!”
张大彪见王国伦这么来说,拍拍胸部道:“大当家有张良之才孔明之智,你怎么安排彪子就怎么执行!”
王国伦定定神道:“彪子你马上带几个兄弟赶回莲花山,给二营长刘金宝、三营长谢家泉送信;让刘营长安排一营的弟兄打理山寨财物准备西进;谢营长迅速率领二营兄弟前来莱芜县城参与‘零号行动’!”
“零号行动?”张大彪惊问一声:“什么是零号行动?”
“零号行动就是彻底消灭莱芜城的汉奸走狗和潜伏镜铁山铁矿的日本护矿队!”王国伦慷慨激昂地说着。
张大彪怔了一怔,站直身子向王国伦行了一个军礼,便就返回莲花山去了。
张大彪走后,王国伦又对高剑利和刘麒麟道:“我们再看看城门口的动静,是不是由于板车上那几具尸体引起来的!”
王国伦说完这话,便就重新把目光向南城门口瞥去,却见马鸡唤和他的上司警卫排长路平地以及二十多个木桶巷12大院的院警,拉上于小脑袋和木村芳子、木村惠子三人的尸体向城外走去。
王国伦一怔,即对高剑利和刘麒麟道:“高大哥你和麟子过去通知隐藏树丛中的兄弟,迅速跟踪马鸡唤一伙,看这些人到底要干甚么……”
出了莱芜县南城门向南走上七八里路,有个叫“一线天”的地方。
之所以叫一线天,是因为两座大山挤压一起,站在山下面往上看去,只见两座大山中间只有一条线那么宽的天;因此才有此名。
其实一线天这地儿最著名的是因为有个万人坑,凡死在莱芜城的人查无归属,都会被扔进万人坑的。
万人坑!万人坑!一定是掩埋了一万个亡人吧!
其实不然,一线天下面的万人坑掩埋的人数早就超过10万!
10万!是不是有点夸张?可是如果从莱芜县闹义和团那时候算起,扔进万人坑的尸骨只能超出不会低出!
义和团在莱芜境内兴起时,正值清朝政府软如无能之际;义和团起事的原因是外国人从政治、经济、文化、道德诸多方面对华夏民族的全面侵略;义和团忍无可忍,才爆发了轰轰烈烈的反教会运动。
义和团的反教会运动一开始便遭到清政府的残酷镇压;后来清政府又和义和团联起手来杀洋人;洋人又买通清政府杀害义和团义士。
犬牙交错的剿杀,每天的死亡人数都有成百上千;死人来不及埋葬便在一线天下开掘了几个大坑,凡死了的人都往里面填;这样以来,万人坑便成了接纳亡灵的“天堂”。
张生杰责令警卫排长路平地率领马鸡唤等二十多个院警,将死亡了的于小脑袋、木村芳子、木村惠子拉到一线天下去掩埋,是因为木村芳子和木村惠子在莱芜无家无舍,属于扔进万人坑之内的亡灵。
然而路平地一伙出发前张生杰又叮咐道:“不要把三人抛进万人坑,最好在一线天下面的山坡上选择坟地掩埋;坟头前树起标志以便日后辨认!”
张生杰此举似乎要彰显仁义道德,可他任性地将亲信于小脑袋和相好木村姐妹瞬息间送进天堂,豺狼本性早就暴露无遗;想以此弥补,只能是欲盖弥彰。
路平地依照主子张生杰的之意去做了,走到南城门,两个站岗的哨兵却将他们拦住了;说夜半三更往城外搬运尸体,不是谋杀便是残害,必须要县长田宝怀或者报警队长苟晓武站出来说话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