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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杠木绑缚的担架
    【夏日·通往宝鼎的公路·下午】

    日本鬼子的三架飞机从北平西郊机场起飞后,对行进在公路上的伤兵进行狂轰滥炸完毕,扯着长长的尾烟飞走了。

    日机一飞走,隐藏树丛中、沟道中的伤兵有的相互搀扶着;有的依靠树棍的力量从堎坎底下攀上来,有的拄着拐杖从树丛里钻出来,重新走上公路;寂静一时的公路上又喧闹起来!

    圆圆的日头仿佛走累了的路人,停留在西边的山头歇着步子,挥散在大地上的光芒已经没有正午时辰那样的强烈了;但燥热烦闷的空气中依旧充满了刺鼻的烟火味和动物尸体烧毁后的焦糊味。

    关锦璘伫立在公路西边那片小树林的前头,凝视着向老鹰一样一样北撤的敌机;心中不禁泛起仇恨的潮波。

    这是自己美好的家园,一群野兽却直闯而入,明火执仗地干完坏事,竟能大摇大摆的离去。

    敌机轰炸后的场面狼藉一片,十几个受了伤的国军士兵没有把性命丢在刺刀见红的战场上;却在赶往宝鼎兵营的救助站被敌机炸死身亡!

    关锦璘“咿呀呀”疾喊一声双目喷火握紧拳头,飞起一脚向身旁一棵胳膊粗的小树踹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树竟然从半中腰被活脱脱踹断。

    这就叫功夫,关锦璘这一脚是他从小练就的“神驼足”,当然关锦璘还熟稔“旋风掌”;更拿手的当然是“金雁功”。

    关锦璘一旦使用金雁功,能站立地上平身跃上十几米高的房顶!

    关锦璘是留洋博士,是政府高官,是培植高产棉花的科学家;可他同时又是一名战士。

    在日寇入侵的当口,他早就保佑为国家献身的愿望。

    倘若时才的轰炸不在高空而是在地面,关锦璘一定会使用自己的武功,杀他个干干净净。

    敌机拉着长长的尾烟飞走了,愤怒一阵后的关锦璘才知道郑天寿和荆天明的两匹马在轰炸中不知所踪。

    两匹马不知所踪,运载涂镇山的马车和枣红马也被敌机炸毁;如何把身受重伤的涂营长送往宝鼎?

    关锦璘把手背在脊背后,心情烦躁地在小树林前面走来走去。

    一阵清凉的野风从小树林吹拂出来,卷起关锦璘散乱在额头上乌发遮盖住了眼睛。

    关锦璘拿手把遮盖眼睛上一缕乌发波弄掉,郭大勇便在十几米之外的地方喝喊起来:“关主任,敌机飞走了,你过来看看涂营长的伤势怎么样!”

    郭大勇这么一喝喊,关锦璘似乎才想起来这一阵子敌机轰炸,他从公路上将涂镇山连背带抱地转移到小树林这边来,还不知他永远地睡着了疑惑昏迷得更加厉害!

    于是便就应答一声向涂镇山躺着的那几棵大树底下跑去。

    关锦璘赶到涂镇山身边,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涂镇山的胸口聆听一会,脸上便显出欣慰的微笑说:“涂营长还有心跳,看来这一趟急速转移,并没对他的伤口形成威胁。

    关锦璘一边说,一边又从衣兜中掏出装有七宝鱼精丹的那只小瓶子打开盖儿,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用手指头碾碎了给凃镇山喂进嘴里。

    给涂镇山把七宝鱼精丹喂完,关锦璘站起身子长叹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我们的马车被小鬼子炸毁了,天寿小弟和荆连长的马也不见踪影;涂营长如何才能送到宝鼎去……”

    “抬!”郭大勇打断关锦璘的话,语气中充满坚毅和强硬。

    郭大勇这么说完,便将一直拄在手中的树棍往地上一撇,铿锵有力道:“涂营长是民族英雄,也是29军的骄傲;只要有一丝存活的希望;我们就得把他抬到宝鼎去抢救!”

    一旁的荆天明听郭大勇这么说,不禁潸然泪下,振振说道:“郭团长说得好,我们就是抬,也要把我大哥抬往宝鼎!”

    关锦璘响应着郭大勇贾河荆天明的话:“说得好,我们马上分头准备!”

    话音一落,郭大勇又道:“关主任您在这里看护着涂营长,大勇和天明、天寿兄弟分头寻找绑缚担架的材料!”

    这么说着,便就自顾自的地走到涂镇山身边,跷着步子戥挡几下道:“二位兄弟,涂营长的身高是193公分,比大勇矮2公分,我们就按照这个尺寸寻找绑缚担架的抬杠、绳索、藤蔓以及横档!”

    郭大勇说完这话,便和荆天明、郑天寿分头寻找材料去了,关锦璘却痴愣愣看着三人的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急剧地在心中说道:“这个少校团副也真太有才啦,用自己的步伐就能精确地丈量出涂镇山的身高。

    郭大勇的举作,是关锦璘顿时想起北方乡村的农人,没到夏收秋播的季节,他们不用尺子量具,只有动用两条腿两只脚在田间地头走一走跷一跷,就能把地亩、田尺计算得明明白白。

    而身高一米九五的郭大勇竟然也有这等本事?

    关锦璘眼睛里不知怎么就噙满泪水。

    在民族存亡的危难时刻,像涂镇山、郭大勇这样浴血奋战的男儿不顾身家性命,在战场上和敌人殊死搏杀;形成一种强大的浩然正气,将兄弟情战友义凝聚一起。

    战争中的兄弟情和战友义是牢不可破的,放在和平年代即便千金万金也购买不到。

    涂镇山、郭大勇、荆天明、郑天寿这些热血男儿是民族魂的真实体现者。

    郭大勇是个少校团副,一个五大三粗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关中汉子;危机关头却能摒弃前嫌,对战友不离不弃,这种纯粹的人格魅力和传统美德深深触动了曾经留过洋的关锦璘。

    关锦璘是政府官员,可是要不是战争,要不是遇上这些血气方刚的国军战士,他上哪里去体味亲密无间的兄弟情战友义啊!

    关锦璘神情亢奋地在心中说着,突然感到自己这趟宝鼎之行太不寻常——先是十家楼联保主任邓万秋从睡梦中将他喝喊起来,说日本人打过来了;邓万秋将关锦璘喝喊起来后,便神神叨叨将容诗棉的发来电报递给他说:“关主任,上海发来的电报,你家娘子的!”

    容诗棉在十家楼待过,和邓万秋这个联保主任很熟识;邓万秋一直称呼关锦璘是容诗棉的夫君,而喝喊容诗棉是关锦璘的娘子。

    关锦璘接过邓万秋递上来电报草草看了几眼,果然是容诗棉从上海发过来的电报。

    容诗棉在电报上讲,说她已经从上海动身,今天就到十家楼;坐火车还坐轮船;先到宝鼎在三皇庙街128号大院等候关锦璘;关锦璘要是先到就在屋子里等她!

    关锦璘拿着邓万秋递上来的电报看了好几遍,对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发报时间和无厘头的出发时间以及到达时间全都疑惑不解。

    关锦璘也顾不上多想,他打算在十家楼的乡亲们安全转移后上宝鼎看看。

    可是热心的联保主任邓万秋已经借来白胖子的马车和枣红马,让瘦猴儿郑天寿赶车,送自己上宝鼎去接容诗棉。

    关锦璘不好拒绝邓万秋和白胖子讹好意,便就和瘦猴儿赶上马车向宝鼎而去;行至青纱帐中,却发现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涂镇山。

    关锦璘和猴子郑天寿将涂镇山抬上马车向宝鼎疾驶而来,半道上却被荆天明追赶上了。

    荆天明是涂镇山的异性兄弟,为了寻找涂镇山,他从高碑店奔跑而来;见涂镇山还有生命迹象便就高兴得又喊又唱。

    然而,当关锦璘赶着马车;瘦猴儿——关锦璘称他猴子、荆天明骑着马上了通往宝鼎的公路后,日本飞机却炸毁马车和枣红马……

    关锦璘将这趟宝鼎之行回忆一番后,便就想起妻容诗棉来。

    对于未婚妻容诗棉放弃外科医生上英伦半岛学习植棉技术的行为,关锦璘一开始并不赞同;可他知道容诗棉的父亲容天尊是纺织大王,让女儿放弃医生去做棉花技术员,目光还是远大的;毕竟医生在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已经成千上万,但懂得高产棉花种植的技术人员却是凤毛麟角。

    后来的事实证明,民族企业家容天尊的选择是正确的;关锦璘和容诗棉学成归国后,很快在华北平原的十家楼试验成功高产丰产棉田。

    而容诗棉这次名义上回上海探望父母,关锦璘知道她没有在家中待几天,半年时间有五个月是在江南的农田中奔跑,调查高产棉花能不能在那里种植。

    然而容诗棉还没把调查结果告诉关锦璘,卢沟桥事变发生了,日本鬼子大举进攻华北、北平、天津相继失守;国军不得不像宝鼎撤退!

    关锦璘心中想着,不禁为容诗棉的安全担心起来——容诗棉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宝鼎?或者说由于日本人占领了北平和天津,火车停开轮船停航,容诗棉还在上海的家中。

    容诗棉要是在上海的家中关锦璘就放心了,毕竟上海现在还无战事。

    可是以容诗棉的性格,驻留上海的可能性微之甚微;她有可能在中途滞留在那个车站了……

    关锦璘正在遐想,一阵“哐啷”的掷物声打断他的思绪;抬头去看,只见郭大勇将两根捋抹得光溜溜的木棍扔在地上。

    说是木棍,不如说是木椽更为确切;两根木椽每根都有老碗口一般粗,两米多长。

    郭大勇将木椽扔在地上后扬起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珠子笑着说:“关主任,这是两根杠木树,杠木结实;绑缚的担架中途不会有麻达!”

    郭大勇说着,嘿嘿笑道:“杠木是结实,可是砍剁起来就比小鬼子的脑袋还顽固了!”

    郭大勇说着,从腰间拔出大砍刀亮在关锦璘面前道:“关主任您看我这大砍刀,被杠木杠了好几处豁露啊!不过不打紧,等把涂营长送到宝鼎,郭某找个地儿收拾收拾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