凃镇山见荆天明这么喝喊,跃起身子砍翻冲上来的两个鬼子,回过头来对荆天明道:“既然这样,兄弟你就从这里向西南方向突围;大哥在这里掩护你!”
荆天明见涂镇山让子突围哪里依得,坚持自己要留下来。
凃镇山见荆天明这么来讲,把眼睛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荆天明看了一眼凃镇山那双带火的目光,只觉后脊梁骨上咝咝咝咝往外冒冷汗。
荆天明太熟悉凃镇山这种眼神了,这是一种不可违抗的眼神,一种大义凛然的眼神;一种无可争辩的眼神;这种眼神是无声的命令,示意荆天明休要啰嗦赶快突围出去。
荆天明不规范违抗凃镇山的命令,挥舞大砍刀一路冲杀,向西南方向突围而去。
鬼子见荆天明企图逃跑,便就蜂群一般围裹上来,却被凃镇山在后面砍了个七零八落。
鬼子丢下荆天明不管了,重新锁定凃镇山这个目标,从四面八方把他包围起来。
龟田一寿见涂镇山形只影单,还是这样的顽冥不化,便将手中的武士刀向前一挥吼喊一声道:“抓活的,那个活捉支那猪,赏光洋100块!”
小鬼子见联队长发出悬赏令,便就前赴后继,向涂镇山冲去。
涂镇山见上百个鬼子对付自己一个人不禁哈哈大笑:“小日本,你们不是扬言三个月灭亡华夏吗?怎么上百个对付一个华夏兵士也拿不下来!去你娘的葫芦头!”
涂镇山叫骂着,挥舞大砍刀剁了两个鬼子,屹立在那座天然大石之上放声大笑。
龟田一寿按捺不住性子了,亲自执着武士刀上前和涂镇山搏杀。
涂镇山神情亢奋,手持大砍刀“咔咔咔”一阵冲杀,龟田一寿竟然不是对手。
龟田一寿的两个卫士见联队长战涂镇山不下,便从左右两则斜插上去,冷不丁给了涂镇山两刺刀。
涂镇山身体渐渐支撑不住,软塌塌摇晃着就要倒地;可情急中把大刀片撑在地上顶住身子没让扑倒在地,而是用嘴在唾小鬼子!
凃镇山终于倒下去,从清晨到午后,整整七八个钟头的搏杀,即便是钢铁之躯,也得松掉几个螺丝;可是他却支撑了这么长时间,给友邻部队赢得了撤退的机会。
凃镇山倒在地上了,十几个鬼子趁机冲上前来对他进行复仇性的刺杀。
一个鬼子的刺刀刺中涂镇山的腹部,两三个鬼子的刺刀扎进涂镇山的肋巴;四五个鬼子的刺刀在凃镇山的腿上、胳膊上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涂镇山成了一个血人,挣扎着向鬼子吐出最后一口唾沫后便就重重地栽倒地上昏死过去。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涂镇山清醒了,睁开眼睛去看,才知天降暴雨将他激醒,而龟田一寿和小鬼子也被暴风雨驱赶走了。
苏醒过来的凃镇山见自己没有死,便就挣扎着身子坐了起来,把眼睛四处观望;但见四周一片寂静,寂静的旷野中这儿那儿躺着战友们的尸体。
凝望着战友一张张不屈的英容,涂镇山哭了……
涂镇山看着战友们和敌寇同归于尽,死了还用手紧紧抓着小鬼子的头发;用牙齿咬着小鬼子的,走了后的形象仿佛一尊尊雕塑石象,放声大哭一场后,便就自怨自艾:“兄弟们,大家都是38军教导营的,是涂镇山把你们带出来的;可是你们却不能和涂镇山一起去杀小鬼子了!不过请弟兄们放心;你们没有完成的事业涂镇山会完成的!”
涂镇山这么说着,禁不住又是热泪盈眶:“弟兄们,大家都是积石原上的子弟,也是涂镇山最亲最亲的乡党;但你们再也回不到故乡去了;会永远地安眠在这块远离家乡的土地上!”
多年后,当涂镇山以101岁的高龄重新回到当年和龟田一寿联队拼杀过的地方,探望那些把尸骨留在这里的战友时;一大片工业区早就把一切掩没了。
马路上疾驶的汽车带走历史的风尘;冒着滚滚浓烟的耸立的烟囱,仿佛鬼子的战机,将一道道雾烟向大气中排泄,像是被小鬼子的飞机刚刚轰炸过一样。
凝望着早不是从前旧模样的华北平原,和自己曾经经历过生与死煎熬的宝鼎思路医院;涂镇山不知怎么就流下难能抑制的泪水。
随行的女儿小滴安慰他:“爸爸不用难过了,过去的总要过去的,难过又有什么用?”
涂镇山擦干泪水,他这一生很少流泪;即便被小鬼子龟田一寿联队包围在这里也没过流过泪水,反之是慷慨激昂,大吼大叫。
然而老了,一想前从前的事情总会热泪长淌?涂镇山是怀念当年的腥风血雨?怀念当年和他一起从积石原走出来的战友?怀念给了他第二刺生命的关锦璘?郑天寿、郭大勇、荆天明、容诗棉?涂镇山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这些事情一旦提起来,他就会老泪横溢!
可是现在,女儿小滴不让他流泪,他只好将伤情的泪水噙在眼睛里。
涂镇山在没有流泪,最后一次凝望了一眼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默默地走了。
涂镇山是在女儿小滴的搀扶下离开去,他不会再回来了;也不可再回来了!
涂镇山把泪水噙在眼睛里离去了——永远地离去了!
一场雷阵雨过后的太阳暴烈地悬在高空中烘烤,涂镇山重新吧思绪拉回到和龟田一寿联队拼杀过的地方;凝望着地面上平躺着的战友尸体,在没哭出来;可是却感到身上疼痛难忍。
涂镇山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腹部不知什么时候被敌人捅了一个大窟窿;乳白色的肠子也流了出来。
涂镇山赶紧把裸露外面的肠子按进肚子里,又发现胳膊上、肋巴上、大腿上,都有鬼子刺刀的伤痕。
看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涂镇山没有感到沮丧,而是扬声大笑起来:“老天爷你看见了吗?涂镇山和兄弟荆天明抵挡了一个鬼子联队的进攻,竟然活下来了!天明兄弟已经突围出去,涂镇山也要去找我兄弟了!小鬼子一个联队对付老子和天明兄弟,竟然被我俩杀了个人仰马翻!最后剩下一百多人对付老子一个也没拿下;老子死了又活过来咧!阎王爷,看样子你不收涂镇山?那就让涂镇山多杀几个倭寇吧!不将这些王八羔子斩尽杀绝,老子不能去死!”
涂镇山在铿锵有力地喝喊中从死尸腿上扯下绑腿紧紧扎住自己的肚子;就朝荆天明突围的西南方向匍匐而去。
涂镇山爬了一路,看到的都是战友的尸体;便就泪眼汪汪道:“涂某对不起弟兄们呀!把你们带出来了却没有带回去;涂镇山愧对列祖列宗,愧对积石原上的父老乡亲啊!”
涂镇山情绪低沉地向战友们鞠了三躬,积攒了一阵子力气后站起身子,蹒跚着脚步向西南方向走去!
涂镇山要去寻找自己的兄弟荆天明,荆天明是向西南方向突围出去的,因为他们的家乡就在阵地的西南方。
涂镇山也向西南方向而去——涂镇山越过小河,涂镇山翻过山岗;涂镇山走进青纱帐,涂镇山在青纱帐里爬行;涂镇山最后昏倒在高粱地头的草塄上……
涂镇山有滋有味地回忆着自己从尸体堆中走向高粱地的这段经历时,荆天明在一旁说话了。
这时候的荆天明已经站立涂镇山的病床跟前了,脸上挂满笑容说:“大哥,什么叫奇迹;你能活过来就是奇迹!只身面对一百多个小鬼子杀了个痛痛快快,死了一次又活过来!可你知道昏死高粱地头发生的事情吗?”
容诗棉一旁插上话:“荆兄弟说甚话?昏死高粱地头还能知道发生的事情,那涂营长不就是神仙哪?”
荆天明笑道:“容大夫您说得对!”说着看向涂镇山道:“大哥,您昏死地头后兄弟就找过来了;其实你让兄弟突围时兄弟只是窜上一个小山包,在小山包上,真真切切看见你和小鬼子搏杀!”
荆天明说着振振精神道:“兄弟见大哥和小鬼子搏杀,便就返回身来支援大哥,但大哥已经被十几个小鬼子刺倒在地!兄弟哭喊着大哥时,天空突然响起惊雷,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倾盆大雨停了后兄弟继续寻找大哥,却再也找不见人!但兄弟有种灵感,总觉得大哥不会死,一定上西南方向寻找兄弟去了;兄弟才离开战场向西南方向奔跑!”
荆天明说得口干舌燥,顺手抓起一杯温水灌进嘴里接着道:“兄弟追着大哥的踪迹来到一处高粱地头时发现了您一只鞋,知道你来这里后被人救走,便就顺着车辙向前追赶;没想到救大哥您的竟是关将军和猴子!”
涂镇山听得惊心动派,看着荆天明说:“感谢兄弟!感谢关将军和猴子!”
荆天明笑道:“大哥要感谢的人多啦!”
说着清清嗓音道:“我追上关将军的马车时,关将军已经给你喂了一粒七宝鱼精丹!七宝鱼精丹是关将军祖上传下来的灵丹妙药,正因为这种药,大哥您经过手术后昏迷十几天,才清醒过来的!”
荆天明说着咽下一口唾沫道:“关将军和猴子当时用马车将你送往宝鼎城,但半道上马车被敌机炸毁;关将军、猴子、郭团长和兄弟四人硬把大哥抬到思罗医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