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巢之日,代总统不辞而别。生死结,李、白挥泪永诀。枇杷山上。蒋氏父子叹发“天问”。一个王朝结束了,蒋介石收藏起他和毛泽东的合影,说:留作纪念吧……
一
蒋介石异常愤慨的是,当他走下飞机,却不见李代总统来迎接。
他问前来迎接的顾祝同和阎锡山;“德邻呢?他为何不来?”
顾祝同说,李代总统于昨天(十一月十三日)飞回桂沐,转道香港赴美国治疗胃疾。”
阎锡山接着说“德邻近日胃痛难忍,去医院珍治,大夫劝他到国外治疗静养为要,此外,他也想趁治病期间,向美求援。”
蒋介石勃然大怒:德邻出国,既不辞职,亦不表示退意,仍以代总统之身份向美求援,全是托词!如求援不遂,即留居国外不返,而置党国存亡于不顾,此纯为其个人利害打算,其所作所为,实卑劣无耻极矣!你们……你们不该放他走广蒋介石又住进抗战时曾住过的山洞陵园。
两个月前即八月下旬,他带领儿子由广州飞抵重庆,为保存西南这最后一个**堡垒”而奔波。一下飞机,他便召集负责保卫大西南的主要将领胡宗南、宋希濂、罗广文、何绍周、刘伯龙等部署西南防务。他主现判断共军将由陕西越秦岭入川,因此决定以陇南、陕西为决战地带,以川陕边界为守备重点,沿秦岭、大巴山、武陵山构成“西南防线凭借山川之险、天府之富及几十万部队,与中共进行持久怍战。他说:“今日重庆或再成为反侵略、**产主义之中心,重新。负起持久作战之使命。所望我全川同胞振起抗战精神,为保持抗战成果,救党救国,完成民族革命而努力。”
胡宗南、宋希濂等联名上书,请求总裁这次来渝就别走了,“利用西南地区之优势,使之成为**复兴的基地。”蒋介石看了他们的上书后,说:“你们扼守四川的决心很好,但台湾也是**复兴的最后基地,我现在台创办了一所革命实践学校,负责调训党国栋梁,以期后继有望因此,我要经常住台湾,四川我也要不断来。”
他在重庆一住就是二十多天,直到获悉中共要攻打厦门,他才和儿子一起飞往台湾。
金门之战的胜利,并没有改变国民党军队被席卷出大陆的态势。距上次离渝到这次又来,仅月余光景,他的“以四川为核心”的大西南保卫战,如今变成了解放军“以四川为中心”的包围战。上次曾召见的十多位保卫大西南的主要将领,如今却很难再把他们召集重庆开会了。
现在,他只好召集顾祝同、阎锡山等空守府城的党政要员训话。他说:“几十万兵力困于蜀地,南撤之路已被截断,若知如此,该及早转至东南沿海,以保实力。此屑佳系之罪愆,置党国危亡于不顾,打利己算盘,使大家无法统一意志,共赴国难!这无异自葬火坑,公私皆被断送!”
阎锡山说:“事到如今,总栽有何旨意,敬请明示。”蒋介石说:“你们应抓紧整理迁台事务从现在起,政府人员及家属应有计划迁移,不要惊动市民其实,诸位等盼的就是这个“旨意”。
顾祝同万般感嵌地说:“还是总裁髙瞻远瞩,着力于台湾为党国复兴基地,不然,我们在大陆很难争取一席之地啊!”阎锡山说:“古人有训,胜者自畋于骄奢,毛泽东及其党羽不过是李自成者流,我倒是要看看共产党能稳坐几日江山!看他们是如何垮掉的,烂掉的!……”
蒋介石挥手止住,板着脸孔说:“姑且不谈大陆被匪所执如何。政府迁台后,我之重新造党,决定改造方向。改造要旨,在湔雪全党过去之错误,彻底改正作风与领导方式,以改造革命之风气,对共产国际进行革命。凡不能在行动、生活与思想精神方面,彻底与**斗争者,皆应自动退党,而让有为之志士革命建国也!”
众座屏住呼吸,瞠目聆听。
蒋经国为父亲的“要旨”作注释。“总裁抱定破釜沉舟之决心来改造本党,绝无半点私念,全然出于公心。无非要大家重整旗鼓,自力更生,以达成**复国之使命!”
全场鼓掌,纷纷表示拥护总裁改造方针,竭诚接受“改谊”。
二
似乎被蒋介石说中了,李宗仁为逃避蒋逼他“让位”,而在蒋来重庆的头一天乘“天雄”号专机飞抵老家桂林。
总统府由广州迁到重庆,拥蒋复职的活动更加紧锣密鼓喧嚣起来,前来府上充当说客的“志士仁人”趋之若宠,皆被李宗仁铁青着脸一一叱退,就是硬顶着既不让位也不劝进。得知蒋氏父子即要莅川抵渝,李宗仁就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临走前,他与阎锡山作了一番解释:“百川兄,窃思国事至此,我回天无力;我纵不顾个人的健康留于国内,亦属于事无补。一旦国亡身死。此种牺牲实轻于鸿毛,倒不如先行医治夙疾,如留得一命,则将来未始没有为国效死的机会,因此我便决定赴美就医……”此时他心里很淸楚,眼下川康危急,桂黔不稳、,大西南已朝不保夕,如果自己还傻乎乎地坐守重庆,即使不成为共军的俘虏,也要变成老蒋的笼中鸟。就这样,他悄然离开了重庆。
李宗仁这次回老家是向故土惜别的。
他最放心不下的,是白崇禧以及跟随了他多年的那些忠勇的部下们,总觉得应该再最后聚会一次,有个善始善终才对啊。
当神色黯然的白崇禧到机场迎接他这位龙头老大时,他脸色苍白,形容枯搞,像个病入資肓之人,步履艰难地走下舷梯;两人默默握手,相互瞧着却一言不发:走到今天这一步。还能说什么呢?国事如此,军事如此,彼此的心态与形象大概也只有如此才让人感到相得益彰直到进了李公馆,白崇搪才开口先说话:“德公,这些日子给了我们一个教训,老蒋不放权,你我谁也干不成。最终结果,就是同归于尽。”
李宗仁瞥了他一眼,忿然地说:“我知道,你也想请老蒋出山。那就请吧。但我一定要坚持到底,绝不让步!”
白崇樓摇头叹了声,说,“不让步可以,可你无权、无兵、无银子,我们还怎么干下去?要不多久,连我们的老家也休想保得住。”
李宗仁说:“我特意回来见你就是为此事,你打算带这十几万人马去被老蒋招安呢,还是准备撳到海南以保实力?”白崇搐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老家打游击。当年北伐时,我们不就是穿着草鞋汀出广西的么?今日还可以照样穿草鞋上山,等来日时局一变,我们又可东山再起。”
李宗仁向来对白崇椿是言听计从的,对白的相信程度有时甚至超过自己。但现在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白崇禧不再像那位足智多谋、干练敏捷、料事如神的?诸葛武侯了,倒很像一个饶舌的江湖术正在咮喋不休地吹嘘自己的“假药”和“起死回生”的巫术,他挥手止住,说:“桂林恐怕不过十天就要丢给共产党了。健生啊,不是愚兄多虑,我是怕你感情用事,一时冲动,入了老蒋的套子里,到时后悔晚矣。老蒋是靠权术和阴谋得天下……”
白崇播挥了挥手,显得胸有成竹,说:“德公尽管赴美就医,西南残局自由弟统筹善后。退入海南岛既可,退入滇、黔亦行,总之相机定夺。”
李宗仁说:“依我之见,孤悬海南一隅或可为最后立足之地……”
三日后,李宗仁偕夫人郭德洁及随员程思远等从南宁机场起飞抵香港。
在登临飞机的那时刻,无限凄哀的李宗仁被侍从搀扶着缓缓走上舷梯。这位在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从乡下投考广西陆军小学堂的农民后裔,便由此走向中国军界和政界与白崇禧、黄绍竑结为兄弟,率八桂子弟割据广西,逐鹿中原。卢沟桥一声炮响,他与蒋介石握手言好,指挥了名震中外的台儿庄战役,成了名噪一时的民族英雄,叱咤风云几十年。而如今,他却成为一个失败的霸主,一个被逐出政治舞台的赛凉角色,一个沦落天涯的亡命者,匆匆来向生养自己的这方故土挥泪惜别。“一别音容两渺茫,从此后不知骨埋何处。”
突然,走上飞机的李宗仁又从机舱里钻出来,摇摇晃晃地走下眩梯,走到白崇禧跟前,两眼望定这位几十年相依为命的兄弟。
白崇禧眼眶里滚动着泪水,呜咽着说;“大哥……你还有何吩咐……”
是啊,千言万语,千叮咛万嘱咐,要说的话似乎都已说完了。风雨同舟几十年兄弟俩在近代中国的政治舞台上,共同扮过许多令人争议的角色,世人把他们两个合称为“李白”。无论你用什么样的观点来评价他们,但你不得不正视他们这种不同寻常的关系:在反复无常、风诡云谲的政治舞台上,那些走马灯似的军阀觉僚们尔處我诈、刀戈相戮,今天为友,明天为敌,丝毫无信义情谊可言;唯有李、白二人却始终如一,相依为命,令世人刮目相看。如今,兄弟俩就要在当年一同起事的老家广西分手了!
李宗仁用顏抖的手紧紧搂抱着白崇禧的肩膀,说:“健生,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可以去,唯独不可去台湾。与老蒋为伍!切记!切记……”
白崇禧流着泪说“大哥放心,到时候我请大哥回广西坐镇,广西才是我们的家啊!”
但李、白从此一别,至死没能再相见。
李宗仁去了香港,蒋介石立即派陆军副司令罗奇从台湾来“拜见”白崇禧。
罗奇是广西容县人,黄埔军校二期生,既是蒋介石的心腹将领,也与白崇禧颇有私交。罗奇向白崇禧传达了总裁口瑜:请转告健生兄,我请他到台湾来组阁,由他任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军事指挥权我全部交绝他,**复国不可没有白健生这位‘幸世诸葛,啊广并带来四百万银元和五百块金锭,给白崇禧残部发放军饷。
面对蒋介石的承诺和一大笔相当可观的款项,白崇禧心有所动,感激蒋介石为他想得周到,颇有当年曹盂德为留用关云长而不惜“上马提金下马提银”之慨。他的十几万部队(除留一部分在广西山区打游击)目前正向缅甸和越南撤退——这是桂系打剩下的唯一的“一把老本”了,他准备飞抵海南岛坐镇指挥。
罗奇又道出总裁的吩咐,进一步鼓动白岽植:请健公速去台湾,以便组织大型运输机入缅、越接运部队,以保全实力。
白崇禧动心了。
十二月三十日,他慨然登上了飞机,由海口直飞台北。尽管在他决定去台湾的前两天,赴美就医的李宗仁又派程思远由香港飞抵海口,劝其三思而后行》程思远将李宗仁致白崇禧的亲笔信面呈于他,那信中写的还是那句警语:“……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可以去,唯独不可去台湾!切记!切记!但他还是去了台湾……白崇禧到台湾后,蒋介石给予他的并不是组阁出任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的待遇,而是把他摆在和软禁张学良极其相似的位置上,从此湮没无闻。遥想当年,他本是个乡村教师,一个极其自然的机会使他弃教从军,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遇到了李宗仁和黄绍竑,于是三人结拜起事,驰名天下一他成为战功赫赫的国民党四星上将。然而,昔日的荣耀、功觔和灿灿夺目的粒粒将星,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它原有的灵韵、光彩和尊严——
软禁中的白崇禧郁郁寡欢,甚至不能随便与他的家人生活在一起,于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二日,异常坪独地在台北病殁……
三
蒋介石这次来重庆,对桂、滇、康等省的军队,未指望其能“安危相依,同舟共济因为他们并非嫡系。唯能抗抵共军入川者,仅胡宗南、宋希濂两位黄埔系门生所率领的二、三十万兵马,可眼下已无法将他们迁徙于东南沿海,只有与共军作殊死一搏了。”
十一月十五日,他要儿子携带他给宋希廉的亲笔信,去慰问嘉勉宋希濂及部队,因为宋希濂所辖的十几万兵力直接维系着重庆的安危。他在信中要求宋希濂:“励行总理遗教,眼膺黄埔校训,望你部在川东战线上,抱有匪无我,有我无匪之决心,挽狂澜于既倒,定可计日以待……”
蒋经国经过两天的跋山涉水,于十七日来到乌江边与宋希濂会晤。
宋希濂看了总裁的亲笔信,激扬慷慨:“抱定杀身成仁之决心,姐**于乌江!”
然而,当蒋经国返回重庆的第二天。宋希濂就败退乌江。到十一月二十三日,已退到离重庆仅几十公里的南川,向重庆发报,请求增援。
蒋介石回电说:“丢了南川提你的人头来见我!”
在蒋经国去乌江的同一天,蒋介石又驰电据守西昌的胡宗南:“守住了川康要地,就有半壁河山,一切尚有可为“你可以在川康建府,可以就地筹粮筹饷,自己发纸币、找粮食、扩充军队。”
胡宗南即刻召开军事会议,对部下讲:对领袖的命令,无论如何瑕难困苦,永远要无保留地服从!不成功便成!”胡宗南是蒋介石的小老乡(浙江镇海人)。又是黄埔一期生故称“天子门生第一号人物自一九四七年三月率二十三万兵力进攻陕,占领了延安。受蒋介石传令嘉奖。遂使其地位愈臻高增,声望日隆,以“西北王”自居。
三个月前,胡宗南率部退守秦岭,一面与共军抵抗一面准备在时局不利时率部经川南、西康敝到滇缅边境或泰国境内,再转台湾。而中共命西北军区司令贺龙对胡宗南部采取“远距离、大迂回、大包围”的打法,在秦岭地区吸引牵制胡宗南部队,发起佯攻,造成大军由川北入川的声势,佢要攻而不破;同时命二野刘(伯承)邓(小平)主力兵分两路,直插贵州,进占川东、川南,切断胡宗南部退往云南的去路,配合贺龙指挥的部队。围开胡部于成都外的四川盆地。根据这一部署,贺龙指挥部队接连发起攻势,但只攻而不破,胡宗南断定,共军必从川北入川无疑。于萣调集重兵以秦岭为主要防线,并且沿白龙江、大巴山部蜃了预备防线。他认为,秦岭山峦重叠,坡陡无路,到处可据险扼守;待人冬冰封之后,共军想要攀援进兵,本军不用动枪动炮,仅用木棒石头即可将其击溃。只要守住秦岭,陕南、川北以至成都平原,就可高枕无忧了。他甚至想,到时他将以蒋介石的继承人弹劾李宗仁,取而代之,任党国名副其实的总统。——当时有阿谀者为之奉承,说近日在洛阳龙门掘出一方石睥,碑上刻有“一轮古月照中华”的诗句,其妙应在“胡宇上。胡宗南听了,颇有“天降大任于斯人”之柰壮,想必扼守秦岭定是自己“兴隆发迹”之地。
正当胡宗南陶醉于他的所谓“中国真正的马其诺防线”(他这话是针对汤恩伯的上海工事而言,称自己退守秦岭,是—个“杰作”,而且是不花一分钱就得到了)时,殊不知已落入解放军的圈套,得知解放军插入贵州,进占川东、川南,切断了他的退路,方才如梦初醒,惊呼上当了,急忙放弃秦岭、大巴山防线,退守成都,坐镇西昌。为解困境,他私下乘飞机去海南岛,请求空军增援成都。蒋介石以其揎自撤逃,派顾祝同查办。顾祝同碍于情面,劝其戴罪飞回西昌,继续与入川共军作殊死抵抗,等待转机。
眼下,蒋介石亲赴重庆督战,胡宗南决计拼老命也要夺回“丢羞之颜面他向蒋介石回电:“本人抱定为党国牺牲之决心,与**血战到底!”
四
得到总裁近将府址迁往台湾的口谕,忙坏了“军统”局长毛人凤。
最令他头痛的是中美合作所和集中营关押的几千名犯人。近些日,一些囚犯以自焚、铯食等方式与外界声援群众相呼应,要求释放所有在押犯人。
蒋介石上次来重庆,毛人凤曾请示如何处置杨虎城,是否也像张学良那样用飞机解送台湾?蒋介石说:“留他做什么,早该杀了!”
于是,毛人凤速派人把杨虎城从昆明“护送”到重庆,说是总裁要召见并启用杨将军,继续带兵打仗。于一天深夜令几名杀手把杨虎城父子刺杀,同时被害的还有杨虎城的秘书宋绮云夫妇及两个八、九岁的孩子。
是的,蒋介石一直耿耿于怀的是“西安事变”之宿仇!而那时正是他统治中国的鼎盛期,红军已由五次围剿前的三十万之众,至长征到达陕北时已锐减为不足三万人;同时他以分化、瓦解、收买等政治手腕征脤了使他极为头疼的各个派系。“西安事变”前的十月三日,他在洛阳祝五十大寿,全国大搞“祝寿献礼”,到处修建“中正堂“介寿堂”等,以致于海外的华人社团亦纷纷发贺电贺信,举着他和孙中山的画像集会庆典……五十大寿的蒋介石是多么踌躇满志,春风得意啊!他调集了陈诚、钱大钧、卫立煌、朱绍良、蒋鼎文等一大批高级军政官员云集西安古城聆听他的训令广倭冠是癣疥之患,共产党是心腹之患r“攘外必先安内r继而,他调遣了他的嫡系与糟锐部队二百六十个团约三十多万大军围聚陕北,并从意大利和英国新购买了一百多架作战飞机,准备对红军实施全面进攻。他认为,这是对红军进行的第六次闺期,也是最后一次围剿,在他亲自督师下,最多只需一个月的时间,朱、毛红军将俯首就歼,到年底即可班师凯旋了,他的“安内”功业也就圆满完成了。
事与愿违。一直使他至死仍耿耿于怀的,是张学良、杨虎城发动的“兵谏”,破坏了他眼看就要完成的剿共大业,致使抗战大局形成后,朱、毛红军不但得以生存下来,还葙以发展,“形同放虎归山”。他激愤地吿诫全党:“中共借国难以自大,本觉今后若不好好精诚团结,大家都将要死于共产党的刀俎之下!”……痛定思痛,沉压在他心底已十几年的“兵谏”宿仇又怒不可遏地涌上心头。当毛人凤向他汇报如何手脚利落地“解决了杨的问题”时他愤慂难平地说:“就是这两个不大也不小的人物,坏了我党国大计!若不然,何以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娘希皮!死有余辜!”
十一月二十七日早晨,毛人凤急匆匆地赶来报告:共军先头部队已抵市郊南温泉,市内地下党与当地土共(游击叭)加紧串通,目的是要劫袭白公馆和渣津洞监狱。
毛人凤问:“总裁,那些在押犯该如何处置?”
蒋介石背起手踱者步子:“我们今天的失败,就是因为手软,杀人太少,对一些反对我们的人太仁慈了,保留下来对我们很不利,很不利……”
毛人凤说:“卑职一定遵总裁口谕去做,请总裁明示。”蒋介石伸出一个指头轻轻地弹一下:“通统杀掉——就这么一句话,毛人凤当即下令对二十余所监狱进行集体屠杀,仅有少数人生还,制造了震惊中外的重庆中美合作所“一。二七日惨案。
蒋介石在向毛人凤下达了“逐杀令”之后,紧接着又召集军政要员开会,布置政府即日迁往成都及对重庆实施大破坏并急令罗广文、孙元良第十五、十六兵团由綦江、万县撤至重庆,令其“严责所部,拱卫重庆,死中求生。”
十一月二十九日,当蒋经国和俞济时收拾公寓内存放的档案、文件时,翻出蒋氏父子在一九四五年八月国共两党在重庆谈判期间与毛泽东的合影照片,及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共首脑致来的电文稿件,蒋经国问:“父亲,这些是带走,还是焚毁?”
蒋介石接过来,面对自己与毛泽东的合影端详许久,说:“带走吧!”
接着他又翻阅电文稿件,其中有一份是毛泽东写给他的亲笔信,他记得这封信是由周恩来面呈给他的——
介石先生惠鉴:
恿来讳同志回廷安,称述先生盛德,钦佩无既。
先生,导全民族进行空前伟大的革命战争,凡在国人,无不崇仰。十五个月之抗战,愈挫愈奋,再接再厉。虽顽寇尚来戢其凶锋,然胜利之始基,业已奠定,前途之光明,希望无穷。
泽东坚决相倌国共两党之长期団结,必能支持长期战争,敌虽凶顽,终必失败,四万万五千万人之中华民族,终必能干长期的艰苦奋斗中克服困难。
准备力量,实行反攻,驱除蠖寇,而使自己雄立于东亚,此心此志。知先生必有同感也专此布德,敦祝健康并致民族革命之礼。
毛译东谨启民国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九日他再一次地温习了信的内容,毛泽东为他“歌功颂德”不禁又令他萌动一丝自豪,他对毛泽东那挥挥洒洒的手笔太熟悉了,既有怀素的狂放遗风,又有黄庭坚的稳着持重。但他当时何曾把在那片黄土地上喝小米粥的毛泽东看在眼里呢?叹只叹抗战胜利后,作为盟友的美国人竟然听信中共的蛊惑,硬要他与中共组成联合政府。尽管他与毛泽东在重庆握过手,碰过杯,合过影,但是两人到底坐不到一起。他发动了内战,他失败了!
他把信交给儿子,说:“收藏起来,留作纪念吧广蒋经国间:我们何时动身去成都?”
他显得颇为镇静的样子说:“到市区看看再定。”
于是,他偕儿子对重庆市区进行最后一次巡礼。
乘坐四川“滑杆”登枇杷山八角亭观景,亦是蒋介石要了却的一桩心愿。登临山巅,南眺长江,北瞰嘉陵,山城全貌,尽收限底……似乎出于对老家杭州楼外搂的温故。蒋氏父子由重庆市市长兼重庆卫戍总司令杨森等陪同到重庆五福宮楼外楼用罢午餐,这才沿途设岗加哨来到枇杷山观景。但观最的最佳时间应是在傍晚,可尽览峨岭秀色,嘉陵夕照,龙门皓月;看万家灯火,辉播星空听两江流水,唱不尽古今壮怀……然而,出于夜晚安全和为时不宜拖迟之虑,只好在中饭之后就登山了。
“啊……啊……陪都山城还是这般美……”蒋介石一边品茶,一边巡眺观景,悠然记起在五福宫褛外楼看到的秀丽景象,纵论古今的楹联,便情不自禁地用他那浓重的浙东口音吟诵起来——
“此巴蜀巨观,只一层楼,通八方气,撑半壁天,巫峡十二峰,嘉陵三百里,好山好水,都从眼底逢迎,洵日乐也,洵日乐也……”
“当日风淸美,携几壶酒,约数友人,论两件事,纵横廿四史,上下五千年,大嚼大啖,浇尽胸中块垒,岂不快哉,岂不快哉……”
此时觑来,这当然不只是一种口诵之欲,更使他那难以平静的内心风云有所寄托,仿怫使一己之情得到一种慰藉,一神升华,获得一种博大、深沉而阔远的意境。
蒋经国聆听着父亲那悠然的吟诵之声,看着父亲那处变不惊、从容自若的神情,但他知道,此时此刻世界上最痛苦最不幸的一个人轉是父亲!此时此刻,站在枇杷山八角亭观景的转经国。却痛切此斌,充塞在他胸腔里的是一种难抑的情思,默然叹发“天问”——
势状雄竣的峨岭,練峙江滨,统领着近水远山,挥挥洒洒千里江陵!在这里,时而是凭栏吊古的诗人墨客,时而是戍边守篇的勇将猛士,然时光易逝,历史已成旧迹,令人悲怜红颜:古贤哲风流几许?哀运待人扶,莫侈谈国富民殷,漫和当年里曲。蓃子悲歌,玉珍遗恨,色衰枫零的花蕊夫人,早已是情消魂断;枇杷巷里的才女薛涛,亦只剩荒野香坟啊!渺渺茫茫的人生,变幻无常,真叫人百感交集。只叹人生如同迷恋醉梦的蝴蹀,不过是令人哂笑的庄周一梦。试从绝顶高呼:问问问,这半江清月,该系谁家之舟?!
遥遥千载江川,风谲云诡,尽鸿篇巨制,装演英雄。想想看,卧龙岗上兴起的诸葛亮,落风坡前射死的庞士元,白水关下的刘玄德正待机夺取益州虎视眈耽,狂妄自大的公孙述不过是井中之蛙不值一谈。豪杰纷争之地,转眼已成过去,昔日的崇璀与屈辱都交给了历史。此世道,忽然是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紐然是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啊!天下之道,真乃分合无常!倒不如休问世事:高兴时写些长歌短陚,抒发胸中离恨闲愁。闲暇时漫步曲槛回廊,消受些许好风好雨。自叹多灾多难的命运,偌大世界竟无我归宿之处。想自己就像跳跃蹦跶的“猢狲”,最后终跌落在“乾坤套里姑且凭栏眺首:看看看,哪一块云彩是我头上青天?!
“……回到山洞陵园,已闻市郊共军炮声。市内秩序开始骚乱,交通阻梗,宪警皆表现出无法维持现状之神态,一般人民更焦急彷徨,愁容满面。部队亦怪象百生。无奇不有,言之痛心!”——蒋经国在当天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当晚十点,解放军先头部队与守军发生激烈的巷战,蒋介石住地附近也已枪声大作。但他依然出“庄敬自强,处变不惊”的神情,伫立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窗外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远处不时闪动着炮弹的曳光,像闪电一样一晃即灭。
蒋经国催促道:“父亲,还是早一点走吧,此地已经很危险了。”
蒋介石问:“机场有什么情况没有?”
俞济时马上回答:“与机场联络一直畅通,机场布防万无一失。不过还是请总裁及早到机场,这样会更……”
蒋介石一扬手说:“听天由命了!只要机场还没有被匪所执,我是不同意夜间起飞的。
晚上十点半,蒋氏父子才乘车离开山洞陵园。在通往白市驿机场的途中,沿路车辆拥挤不堪,喧声嘈杂一些溃军为夺路奔逃,发生撞车、翻车事故,使得总裁的车队多次被阻,无法通行》
侍卫长王世和见状,急令侍卫队鸣枪强行通过,马上被蒋介石制止住,骂道:“娘希皮,这样反倒会坏了大事!”他慍怒地走下轿车,执意步行去机场。
俞济时为难地看看蒋经国蒋经国无奈地摇摇头,说:“只好步行了。”
俞济时自责地说:“要知路况这么糟糕,预备一副轿子该多好……”
步行了一个半小时,临近午夜总算到达白市驿机场。一路上,蒋介石几乎是被侍卫们轮着搀扶着走过来的,望者这样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仍和年轻小伙一起仆仆风尘,蒋经国心里实为难受,但又打心里佩眼父亲的慎谋善断。若不是父亲带头步行,恐怕车队还在半道困阻着呢!
到了机场,蒋介石什么也没说,当即就上了“美龄”号座机入睡了。他令整个机场实行灯火管制。
直到天色微明,俞济时进卧舱报吿说,宋希灣五个师和罗广文兵团已在南川地区及重庆外围被歼,共军已攻击市里,在当地游击队配合下,正向白市驿机场包抄过来,距此仅有几公里了……睡在卧舱里的蒋介石连头也没抬,说:起飞吧!
五
十一月三十日上午八时,随迁成都的部分国民党要员及西康省主席刘文辉、西南长會公署副长官邓锡侯、潘文华等到凤凰山机场,迎接蒋介石抵达蓉城。
刘文辉在府内已收拾好一所豪华公寓请总裁下榻,却被蒋介石回绝。
他执意住进了中央军校,紧急召集胡宗南及所部主要将领,令其在此作“孤注一掷”,死守成都,而不同意胡宗南主张从雅安、西昌突围,撤至云南,再入缅甸、泰国的部署,他召胡宗南单独谈话,训言道:“寿山(胡宗南字)明,你的小聪明耍得太过分了!退守秦岭无可厚非,可我问你一个问题,古来名将,谁是赌徒出身?可你与我赌气,只想坐山称王,却不曾想到退路让匪堵死,致使西南酿成今日之败局。现已成了笼中之鸟,何以飞得出去?”
胡宗南申辩道:“卑职以为眼下已不再以守土为要务,重要的是保存实力。”
蒋介石说:“你犯的就是这个忌!我现已在成都,政府在成都,你不严责所部死守,一拍屁股就走吗?待机突围是可以的但不应撤向云南,我看那个卢汉很危险。”
胡宗南马上明白过来:“总裁的意思是向康藏突围。”蒋介石说:“不错,应向康藏突围,只要控制了西藏,处绝地亦可以复生一由尼泊尔入泰国、缅甸,你看如何?”胡宗南皱了皱眉头,但马上说:“还是总裁英明,给卑职指出一条生路。”
蒋介石说:“这是一条血路!若能杀将出去,你则当之无愧我黄埔天之骄子!”
胡宗南素来惟蒋介石是师,确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可是,这一次,“老师”要把他这位“学生”当一枚骰子下赌了,掷抛了——蒋介石命胡宗南派出有力一部,进驻内江和自流井一带,以祖共军从东南进击;又令退到三台地区的孙元良兵团及杨森第二十军等为側翼协助胡宗南之第十八兵团,与共军在成都地区进行最后决战。胡宗南当即返回西昌,在新津召开作战会议。
而此时,解放军主力部叭已从川东、川南、川北三面向成都推进。西南各省风声鹤映,草木皆兵。
十二月九日,国民党云南省主席卢汉在昆明宜布起义。蒋介石闻讯后,大骂:“娘稀皮!上次去昆明,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胡寿山若是撤至云南,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是九月中旬,蒋介石在重庆就有风闻:云南省主席卢汉与中共时有来往,并想策动李宗仁政变遭李斥责,故而卢在**与起义间举棋不定。川、澳毗邻,唇齿相依,云南若有不测,妄谈防守西南。
于是,蒋介石电邀卢汉到重庆会晤。卢汉托病,不敢成行。蒋介石再派专人促驾。这时的卢汉对共产党半信半疑,又感到自己实力不足,勉为其难,只好战战兢嫌地去重庆面见总裁。蒋介石对卢汉“申之以道义,动之以利害”,才使卢汉不得不接受**整肃方案回滇去了。
九月二十二日,蒋介石决定从重庆返回广州途中,顺便访问一下昆明,再给卢汉打气,“坚其**意志但蒋经国劝阻说:“目下悄势叵澜,心难揣度,看卢公态度暧昧,定是身在蒈营心在汉,如果父亲不顾一切的去了,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悄,实难预料。”
于是,蒋介石颏费了一番心计,预先作了布置——九月二十一日,蒋经国先行到了昆明,对卢汉说:“总裁另外有事,故不能来滇了卢汉信以为真。”
蒋经国对卢汉察顔观色,并对此地作了勘察之后,确信卢汉没有任何举义的迹象,这才秘密给重庆发报。
第二天,蒋经国突然对卢汉说:重庆方面来电,总裁已经起飞,十点就到昆明。”
卢汉惊异地问:“你不是说总栽不来了吗?”蒋经国笑了笑:“是呀!啊,也许是临时决定的7卢汉说:“总裁大驾光临,我这就派兵到机场蹩戒。”蒋经国忙阻止说:“不必了,最安全的方法,就是除你我之外,再不让别人知道这个消息。”
卢汉有点不悦地说;“好吧,我派车跟你一起去机场迎接。”
蒋经国说;“你我同一辆车去机场就行了。”
十点钟,总裁座机果然准时着陆。
蒋介石走下飞机劈头即问卢汉:“卢主席你有没有预备午餐?”
卢汉回答:“不知总裁突然来,一切都没有来得及准备。”蒋介石说:“好!好!我们一同到你家去用午餐吧!”
卢汉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才是,一脸窘涩。
蒋介石在卢宅停留了四个小时,一边用午餐,一边约见云南军政要员,会商**整肃方案及应急措施,午餐毕,会议也告结束。蒋经国走过来说:“刚才接到广州的消息,那边天气可能发生变化,请父亲立即启程。”
蒋介石当然领会儿子的话意,站起身走出屋外,向天空仰视了一下,回头对卢汉说:“卢主席,非常感谢你的盛情款待,吃得好,谈得也好。我这就走了,你们就按会商的方案执行,以待国际形势变化。我会派兵和物资支持你们。”
蒋介石对卢汉的“不放心”,现在已变成了事实。就在九月二十二日下午他离开昆明,飞抵广州时,即闻绥远省主席董其武率部八万余人起义。相继,新疆省警备司令陶峙岳和省政府主席鲍尔汉通电宣布脱离国民党政府,蒋介石认为,这些众叛亲离的事实,无疑对卢汉的投共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现在看来,蒋介石出其不意地昆明之行,是不让卢汉有调兵遣将下手的机会,使其侥幸脱身。如若卢汉早觉悟两个月。“西安事变”将会在昆明重演,蒋氏父子的后半生历史,将因此而改写。一当然,这是一种于历史已无可能的假设。蒋介石十分懊丧地对顾祝同等人说:“卢汉此时投匪,落井下石,对扼守成都遂成绝望你们先动身吧,分别去海南岛和台湾。我要到西昌去,协助胡寿山作最后的部署,要走,我也要最后一个离开大陆。”
六
十二月十日,是蒋介石离开大陆的最后日子。
这天一大早,他给胡宗南去电他将从成都飞往西昌,并称,不坚持到最后他是不打算离开的。
胡宗南急忙回电,劝他尽速离蓉回台,勿先飞西昌,并说他已率部队由西昌向雅安突围(胡宗南在蒋飞走后没几天,丢下残部,自己乘飞机逃往海南岛,再转飞台湾)。
蒋介石很快又得到消息:“西康省主席刘文辉及西南公署副长官邓锡侯、潘文华等在雅安联名通电起义。”
原来是宣布起义的云南省主席卢汉,给刘文辉发来电报。说两月前蒋昆明之行未能将其扣押实属遗憾,万望刘主席不要错过此机会,应即会同四川将领将蒋扣留,可成为“人民政府第一大功臣”。
蒋介石气坏了!愤怒之余,不禁对胡宗南起了恻隐之心:还是自己的嫡系最值得信赖啊!
此时,成都市内已闻枪声,秩序大乱。担任蒈戒的侍卫人员发现,总裁驻跸的中央军校附近,出现行迹可疑的人》侍卫长王世和认为,可能是刘文辉的便衣队,建议总裁从后门出走。
蒋经国在当天日记中记述,“此次身临虎穴,比西安事变时尤为危险。祸福之间,不容一发。记之,心有余悸也……”他一面命王世和加强警戒,疏通去机场道路,一面急劝父亲尽快动身。
蒋介石说:“我从大门进来的。还是从大门出去。我不相信他们(指便衣队)会对我开枪!”
说完,肃整衣冠,往起拐杖,神情依然是那样的威严、从容、自负而倔强。和儿子一起走出军校大门……下午二时,蒋氏父子及随员在成都凤凰山机场登机升空,当飞机离开地面的那一时刻,蒋介石却昏睡般地紧闭双眼,不忍目睹舷窗下掠过的那一片片他熟悉的山川景色……他的“别时容易见时难”的无限感叹,则是他为自己已作好心理准备的注释。
作为在中国历史舞台上扮演主角的风云人物,作为一位中国现代的政治家,蒋介石确实有过辉煌的年代。从投身辛亥革命,参加反袁斗争,协助孙中山建立中华民国,到担任北伐军总司令,率千军万马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肋;从领导第二次北伐,促使东北易帜,到战败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搞垮胡汉民、汪精卫、孙科,将全国政权统一在青天白日旗帜之下;从指挥抗战阵营,成为世界反法西斯阵营中中国战区的最高统帅,到最后彻底打败日本军国主义……在南京国民党政府中任中央政治会议主席、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中华民囯总统以来的二十二年间,虽说他从未完全统—过中国,但他始终是左右政治局势的中心人物,是中国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然而,就在他飞离大陆的时刻。一个蒋介石的时代,从此结束了。
从陕北黄土高原唱出的那首歌已响彻了全中国:“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而先于毛泽东登上中国历史舞合的却是蒋介石这样一个人物,而且没有蒋介石也会有一个类似蒋介石的人物登上中国这个历史舞台。但不管他悲愤也罢,懊丧也罢,江山易手,他已被毛泽东击败,仓猝地逃出了大陆。
四个小时之后,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再从飞机上往下望去,眼底已是茫茫东海,大陆已经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