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凌小萌饥肠辘辘地在小露台上看了很久,一直到夕阳落尽,街灯亮起。她想自己很幸运了,以后说不定老天还会继续照顾她,在她年华老去之前遇到一个很平凡的男人,不是所有人在一起都要爱得死去活来的,有些只是真正想要一个家,有一份安心的陪伴,就跟楼下的那些人一样。
一切按部就班,凌小萌在工作室里每天埋头修改画稿,时不时也到大师那里去看看进度,看到自己所设计的东西一日日成型,她每每手指滑过那些家具边角的流畅线条时,都会有暖暖饱涨的喜悦感。
裴加齐还要工作,也不是每日过来,偶尔突然跑上来看她,拿起一张稿子两个人就可以讨论上半天。
到后来就连齐格格都知道了这个好地方,有一次跟着裴加齐一起上来,热热闹闹地讲了半天,临走又拖她一起参加派对,听到拒绝就一脸悲痛欲绝的样子,最后拗不过她答应了,齐格格的脸上瞬间云开雾散。
后来齐格格就来得勤了,反正她也学设计,闲着也是闲着,有时候甚至抱着自己的电脑过来写作业,一坐就是半天,有一次突然谈到顾正荣,说你以前的老板突然回国了你知道吗?人家都传说他是不是要下台了,所以才突然就消失不见。
那个时候她正在埋头画一张z型书架的画稿,笔下一滑,原本往左的折弯突然往右斜偏,齐格格就站在旁边,看得有点奇怪,“小萌,这样子的书架还能站得住吗?”
她不抬头,用力去擦,一边擦一边轻声回答齐格格,“站不住的,是我画错了。”
齐格格不疑有他,片刻就忘了这个话题,继续说得兴致勃勃,凌小萌其实很羡慕这样的女孩子,苏凝也好,齐格格也好,做什么事情都是生气勃勃,跺脚就出发的感觉,就算是阴霾天里也好像有阳光热烈照耀在自己身上。
有时候她忍不住拿自己和她们相比,比完就觉得自己真的很异类,差不多的年龄,别人都是阳光下蓬勃的植物,她却像山谷里的一颗草籽,独自长在石缝中,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伸展根部,全力抓住每一滴水和养料,尽管那些东西对她来说是如此遥远。
石缝中的草籽,终于可以慢慢伸展叶片,偶尔被阳光笼罩,还要担心自己会瞬间干枯,所以不得不紧紧缩起身子,把自己伏到最低的地方去。
当然了,除了这两个女生,她的生活中还多了一个裴加齐,相处时间长了,她越来越觉得他除了乍一眼令人震惊的美色之外,根本就是个很普通的男人。喜欢艺术,跟她在这方面很谈得来,又跟齐格格一样,生来就是一帆风顺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因此看世界都是明亮的,包括看她。
在他们眼里,她的胆怯是可爱的,懦弱是可爱的,埋头勤力更是可爱的,但是凌小萌心里清楚,那只是因为她在他们的世界里是个异类而已,这世上多得是如她这样的平凡女子,而更多的只是无声无息地过完了这一生。
日子过得流水般平静迅速。她刻意与过去断了一切关系,换了手机号码,清空通讯录,找到一间小小的公寓,带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很快安顿了一个家。
上海是个大而无边的城市,但是对于没有能力或者能力欠佳的人来说,哪里都不是久留之地,还好她前两年就有小心打算,每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一笔一笔的存下来,租个小屋子还是力所能及的。
反倒是苏凝舍不得,才跟她住了几天就习惯了满室清爽,睡前有宵夜起床有早餐的好日子,所以凌小萌整理行李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绕来绕去满脸痛苦。
但是凌小萌自然有她与众不同的坚决方式,最后还是提着行李搬到自己所租的小屋子里,那天是周日,除了苏凝她谁也没有通知,考虑到交通方便,屋子在市中心,老式的公寓楼,还有张爱玲时代的电梯井,不过已经改装成小小的电梯,很方便。
她住三楼,房间很小,但是里外都干净整洁,房东是一对和善的老夫妻,看到她的样子就觉得很满意,谈租金的时候非常爽快。
一切整理完毕已经接近傍晚,她站在小小的露台上看夕阳,额头上有汗,她自己用手去擦。
夏日傍晚,夕阳是橙红色的,周围没有一丝云,天是一汪淡灰的水,连绵起伏的建筑物线条仿佛波涛翻滚,露台上窗全开着,还是很闷热,她抓着栏杆深深吸气,空气里各种气味交杂,红烧鲫鱼,清炒蔬菜还有笋炒肉的味道,香味诱人。
楼下行人步履匆匆,还有提着满手塑料袋刚从菜场满载而归的主妇,遇到邻居,停下来匆匆地聊几句家常,然后各自归家。
趴在露台上不知不觉看得出神,原来这才是这个城市真正的美,而她总是一个人留在那个寂寞凄清的高阁里,所以永远都看不到。
这天傍晚,凌小萌饥肠辘辘地在小露台上看了很久,一直到夕阳落尽,街灯亮起。她想自己很幸运了,以后说不定老天还会继续照顾她,在她年华老去之前遇到一个很平凡的男人,不是所有人在一起都要爱得死去活来的,有些只是真正想要一个家,有一份安心的陪伴,就跟楼下的那些人一样。
只是突然而然的,这么想的时候她眼前又开始有幻象,顾正荣冰凉而坚定的手指,嘴唇柔软,还有纠缠在一起的舌尖——
她返身回到屋里,不开灯,也不拉窗帘。月亮升起来了,但露台太窄太小,那光只蔓延到门前,再没有往里延伸的意思。
屋子里空荡荡的,凌小萌站在沙发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凉,还有嘴角微咸的味道,再抿就变成了苦的。
第二天凌小萌起了一个大早,跟苏凝一起到会展中心去确定展台安放模式,她们两个在路上聊天,说到一半凌小萌电话响,裴加齐说他正要去大师那里,问她有什么需要。
凌小萌说自己正和苏凝在去会展中心的路上,没什么需要,谢谢了。说完就挂电话,苏凝已经和她熟稔无比,这时候在旁边听得眉毛皱得一弯一弯的,一边开车一边给她洗脑。
“小萌啊,不是我说你,裴家那位对你很不错了,这样的男人哪里去找?换了我,早就扑上去了。”
凌小萌坐在副驾驶座上不说话,两只手顺着包沿摸来摸去,最后在苏凝以为自己等不到回答的时候才来了一句,“我没想过那么多。”
苏凝听完了眦着牙吸气,狠狠瞪了她一眼才开口,“别告诉我你还想着过去啊,都过了快20天了,我们是现代女性,告别过去给个两礼拜已经很给面子了,懂不懂?”
懂不懂?这句话很熟,过去也经常听到。顾正荣说起来的时候总是声音很确定,寻求认同的味道都没有,好像只要是他所说的就毋庸置疑。
她不知道别人会用多久忘记一个男人,但是对她来说,忘记就是回头的时候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看前方。
这条路那么漫长,又不能回头,回顾没什么意义,只是用另一种方式的遗忘而已。
那就算忘了吧,侧头看到苏凝还在等她的回答,凌小萌微笑起来,顺从地点点头。
到了会展中心之后凌小萌在规定区域里看得仔细,草图已经拟好,她拿在手里丈量尺寸,想着怎样才能将那些家具放得更完美。
苏凝在旁边不停接电话,声音又脆又快,听上去连绵不断的感觉。突然之间她的声音就断了,凌小萌正低头在图上修改,这样的安静让她诧异,抬头望过去的时候正看到笔直走过来的男人。
“真巧啊,苏小姐,小萌,今天过来看展台吗?”男人长得很斯文,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大拇指露出来,白而且修长。
是董亦磊,苏凝立即进入备战状态,眼睛都眯了起来,倒是凌小萌开口回应,“是啊,真巧。”说完又低头去继续手中的事情。
董亦磊这天是带着设计师过来的,其实对他来说也就是走个场子,晚上安排很多,他和会展中心的负责人刚刚谈完正要离开,没想到意外看到了凌小萌,还没有走过来前心里就是一阵惊喜。
其实他已经找了她很久,自从上次惊鸿一瞥之后,凌小萌好似人间蒸发,她原来的公司说她辞职了,问别人也说不出所以然,苏凝肯定知道,但是如果跟这个小辣椒一样的女人套口风,他估计还没开口就被呛得脑充血,因此这件事情就一直搁了下来。
但是毕竟在同一个圈子里,她又能够跑到哪里去?因此他后来索性等她自己出现,再不行展会那天总能遇到。
果然,初一十五而已,同一个地方,他又遇到了她。
快一个月没见过她了,凌小萌还是一如既往地穿着最简单的淡色T恤,立在那里垂头描画,抬头看他的时候眉眼都没有动过。
还没有对答一句他就觉得吃惊,感觉中上次见面时她还是记忆中那个安静羞怯的女孩子,可是刚才抬头匆匆一瞥而已,她的表情客气而疏离,仿佛眼中看到的只是一个路人,直接视他为无物。
吃惊过后他开始在心中咬牙,凌小萌,你可以用一万种方法来表达对我的怨恨,但是绝对不包括这一种,绝对不。
苏凝已经迎上来,挡在他身前没话找话说,随便聊了几句,他又看着凌小萌说话,“小萌,我有些事想跟你单独聊两句,行吗?”
“单独聊,董先生你不是这么不给面子吧,我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当着我的面就想私聊了呀,呵呵。”苏凝抢着回答,脸上是笑着的,眼睛里却已经开始飞刀子。
姓董的,挺厉害的啊,居然想当着我的面抢人,别做梦了,除非我死。
直接跳过她的眼神,董亦磊微微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苏小姐,我只是想和老朋友叙旧而已。”
说着又看凌小萌,“小萌,月初的时候我偶然在你们公司附近的小区里看到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孩子,也开着一辆黑色的polo车,是不是很有趣?”
“是吗?”问到头上来了,凌小萌不得不再次抬起头来,敷衍地答了一句。
“是啊,”这么寡淡的回答,可董亦磊仍旧是饶有兴致的样子,“还有更有趣的呢,当时有人来接她,那个男人说起来我们还都认识,想不想猜猜他是谁?哦,苏小姐也要一起猜一猜吗?”
苏凝忍不住了,别过头去翻白眼,直接对着空气骂了声无声的“无聊”。
可凌小萌却听得清楚分明,这时停下手中的笔笔直看过来,隔空与他打了个正正的照面。
凌小萌看到的是这个男人死死盯着她的眼神,里面赤裸裸写着千万句话,但在她眼里却只觉得苍白。
“苏凝,我和董先生单独说两句话就回来,你稍等一下。”
苏凝惊诧,但是凌小萌已经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走,董亦磊对她耸肩笑笑,抛下一句解释,“不好意思苏小姐,我和小萌老朋友了,难得遇到总要叙叙旧。”
他们走到中庭,会展中心是环形而建的,中庭有小花园,夏日里香气馥郁,也有树木,但绝不高大,绿叶低垂触手可碰,亲和无比的样子。
“你要跟我说什么?说吧。”凌小萌停下步子回头。
董亦磊是走在她身后的,表情有些恍惚,他不记得凌小萌曾经走在自己身前过,过去她总是走在他的旁边,掌心里就是她的手,他比她要高出许多,一侧头就能看到她黑色而且顺滑的头发。
“小萌,我一直没有问过你,这两年你住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有必要吗?我记得上次你说自己已经打听过了,我是有名的独来独往,朋友都没几个。”她天生拖来拖去的嗓音帮了倒忙,本来是很干脆的回答,到了她嘴里就是余音袅袅。
“是,你是有名的独来独往,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独来独往,朋友都没几个的人能够在两年之内做到一个大公司的首席位置,说实话,我从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就很好奇。”
“现在已经不是了。”
“听说了,你不是辞职了吗?正好,到我这里来吧,上次我的提议仍旧有效,如何?”
“董先生,我记得上次我就拒绝过了,你忘了吗?”
“那是上次,现在你还要拒绝我?”
“为什么不?我不认为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能够让我答应你。”
为什么她能够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仿佛面前只是一个不相干的路人,只是驻步随口说了几句,又对聊的话题全无兴趣,只想着迅速结束。
恨急了,董亦磊终于直接说出口,“顾正荣都走了,你还在想什么?难不成短短两个多星期,你又找到了新人?”
隐约已经猜到他要说些什么,只是没想到董亦磊居然会如此直接,凌小萌眼睛睁得大,瞪着他不说话。
他的眼光毫不避让,“让我猜猜,是裴加齐?凌小萌,那个男人能给你什么好处?你又看上他什么?”
他们在花草葱茏中对视,记忆里那个瘦高少年的羞涩笑容已经远去了,她知道每天都有人失去初恋,每天都有人告别过去,在自己看来惨绝人寰惊天动地撕裂世界的痛苦,在别人眼里不过只是成长的一个部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小萌,别装了好不好?没有他,你能站在这个地方?”
最后看了他一眼,凌小萌扭头要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顾正荣不是已经走了吗?你连一个已婚的男人都要,为什么不考虑回到我身边?”
这种心态她明白,我可以丢弃你,但是当我想要捡的时候,最好你还乖乖在原地等,别让我费太多功夫。
她明白的,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在面前,却还是恍如一场梦。
梦里有自己的青葱岁月,还有在一起的他,那个时候世界是完美的,但是后来,一切烟消云散。
真的烟消云散倒也好,但现在却是同一张脸下的全然陌生,死死在眼前徘徊不去。
“说完了吗?我要走了,苏凝还在外面等。”
他却不放手,凌小萌用力挣了一下,耳边突然听到急促脚步声,一条人影冲到面前,一把将董亦磊拉了过去。
跑过来的是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凌小萌得救之后抚着自己的胳膊看过去,觉得很眼熟,但是仓促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董亦磊叫了她的名字,“商子祺,你又跑出来发什么神经?”
想起来了,这是商子祺,她前公司的老板千金,不,前前公司的老板千金。
然后那两个人开始争吵,一眼都不想多看,凌小萌回头继续往外走,但是一声尖叫在后面响起,“是不是她?是不是因为她?”
那声音太尖锐了,没办法不注意到,凌小萌强迫自己放弃掩住双耳的欲望,加快步子离开。
她没有好奇心,不想管闲事,一切都和她无关,上帝让她顺利消失吧。
当然,后来发生的情况再一次验证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才走到门口身后就有人追上来,有经验了,这次凌小萌回身的时候迅速后退一步,抱着胳膊才看过去。
果然是商子祺,匆匆一个对面,她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了。虽然记忆中也她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但永远都是下巴微抬,趾高气昂的样子,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从来不会多注目一眼。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仿佛要把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凌小萌从未希望过自己被任何人这样注目,尤其是商子祺。
两年前她和董亦磊亲昵纠缠,还时不时刻意从自己面前走过,身边所有人都在不动声色地看着,窃窃笑着等待精彩,明明每个人都安静地做着手头的事情,但在她回忆里却是连空气都涨满了压抑的叫好声。
暴露在这样无声的压迫中,凌小萌每次连隐藏情绪都做得很艰难,面无表情做不到,百般踌躇之下只好微笑。
只是为了掩饰而已,微笑的时候还要欲盖弥彰地自然看着前方,可眼前总觉得一片模糊,后来捞下了病根,每每看似专注地看着一个方向的,实际上却总是视而不见。
商子祺在那里摒着呼吸看她,这是凌小萌,她认识的女人,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的女人。
两年前她轻轻松松就从这个小老鼠一样的女人手里将董亦磊夺了过来,赢得太不费力气,所以她连凌小萌何时消失的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两年不见了,这个女人好像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记忆里那么小心翼翼,灰尘一样撒在地上都看不清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天地陡变,那个一直都围在身边打转的男人居然会对这样的女人重燃旧情,一挥手先将她甩在清冷的孤独里。
她不信,就算是刚刚亲眼目睹这两个人的纠缠,还是不信!
这个女人,这个怎么看都不起眼的女人,她凭什么?
商子祺不是什么豪门贵女,但是家道殷实,父母宠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激怒之下反而冷笑起来,又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凌小萌,你好样的。”
这真是——从何说起啊。自从和顾正荣在一起,凌小萌也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的情景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偶尔做梦还会梦到,但是因为顾正荣的太太和小孩形象清晰,对她态度又一向古怪,没了想象空间,在梦里太太出马大骂她下流无耻的场面反而很模糊,根本就没办法成型。
没想到最后自己所幻想过的事情还是成型了,成型是成型了,可人物却大走乌龙道,居然冒出来一个早八百年就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商子祺。
想开口解释,又觉得解释就是火上浇油,刚刚迟疑一秒钟,身后就有干脆响亮的声音响起来,“这位小姐,你不要搞错好不好,看看清楚再说话。”
是苏凝,喘了口气,凌小萌回头望的时候正看到苏凝炯炯发亮的一双眼。
苏凝是跑过来的,不过对这种场面观察了两眼便有些门道,又是最知道上场气势重要性的人,所以最后的几步路走得缓慢有力,下盘扎得稳,说话也多了几分力道。
“你是谁?”商子祺也不是好惹的人,一时气急有些失态,这时场上来了陌生人,常年端习惯的架子又出来了,说话口气很冷。
“我?我还要问你是谁呢?来参观的吗?可现在展会都还没开始呢。”苏凝本来说话就快,这时候句子简短,更是好像一阵凉风刮过,尾巴都是利落的一收。
“展会有什么好看?我是来参观的一个被人丢了一次还不甘心,隔了两年又阴魂不散跑出来想把男人再抢回去的极品女人的,这才叫精彩,你懂不懂?”
什么叫做被人丢了一次还不甘心,隔了两年又阴魂不散跑出来想把男人抢回去的极品女人?脑子里把她说的话过了一遍,苏凝仍旧有些糊涂,不过这时候董亦磊已经走过来,眉头皱得紧,声音都是冷的,“商子祺,我们出去谈。”
商子祺脸颊上浮起两抹仿佛廉价胭脂的突兀红色,和她刻意精致的打扮很不相称,可想而知是急怒了,最好的粉底都掩不住飞升的火。
看了看她又看董亦磊,被人丢了一次,隔了两年又想把男人抢回去——难不成这个疯女人嘴里说到的男主角指的是这个男人?
大概想通了,又觉得荒谬,苏凝直接笑出来了,手指朝董亦磊点过去,“你说——他?”
凌小萌在旁边说话,“苏凝,我们走吧。”
“想走?被说中了就想走?不想让人知道你是这种人了对吧?”商子祺还在那里继续说。
原本已经想走了,这时候苏凝倒不动了,回头扫了一眼那两个人,“这位小姐,这种人你喜欢喜欢也就算了,别以为全世界都给你眼光一样好吧?”
“我刚才亲眼看到他们两个拉拉扯扯,再说这里轮得到你说这句话吗?”商子祺又抬起了下巴,对着苏凝冷眼看过去。
“苏凝,我们走吧。”凌小萌又出声。
“拉拉扯扯?我看你刚才是眼花了吧,要不就是正好看到董先生对我们小萌动手动脚,别的我是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他?别笑死人了。”
“你说谁动手动脚?说话注意一点,别侮辱人。”刚才还恨得咬牙切齿,可这时候的商子祺突然犹如被逆着捋过毛的动物,猛地炸了起来。
苏凝摇头了,然后对凌小萌叹气,“小萌,真该让他们看看追你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水准,免得有些人嚣张得那么可笑。”
“别说笑话了,如果有人要她,她还要跑来把自己的前男友从别人手里抢回去?”
本来已经打算走了,听完这句话凌小萌和苏凝一起回头看过来,表情徊异。
凌小萌还比较含蓄,又对刚才苏凝所说的话不是很认同,原本是打算低头走人等出去后再跟苏凝讲的,这时候听完商子祺的话觉得有点难以相信,看她的眼光就变成了不可思议。
苏凝就比较直接,心里的意思在脸上写得清除分明,就三个字——蠢女人!
人可以自视甚高,可以以自我为中心,但也不能夸张到这个地步好不好?大概这就是她和董亦磊能够走到一起的原因,这两个人分明就是绝配嘛。
最后商子祺是被董亦磊硬拉走的,苏凝忍不住对着那两个人的背影翻白眼,凌小萌站在旁边张口刚想说话就被她阻止,“别说了小萌,不就是年少无知的时候遇到一个烂人吗?我们女人要向前看。”
向前看——
她向前看了啊,所以现在能有这样的结果,否则她凌小萌何德何能能够站在这个地方,筹划自己的展台?指了指自己展台的方向,凌小萌决定放弃对那两对突然来去的男女作任何解释,直接回答了一句,“我向前看了啊,过去的事情我都忘记了。”
“少来,那些都是你应得的,还有,董亦磊这种人对他这么客气干什么?看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还是有点气咻咻的,苏凝难得瞪了她一眼。
凌小萌有点发愣,说实话她不知道为什么苏凝的表现会那么激动。她们两个的确最近相交甚好,但是苏凝是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子,八面玲珑,照理说就算是为她打抱不平也不可能上来就和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撕破脸皮。
“看着我干什么?做事做事。”没在意她想些什么,苏凝抬腕看表,又恢复了风风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