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开眼去，走到她房间窗口处，没有应声。

    “那个……”雪落才想问他打了没有，却听到他开口：“协议书呢？”

    她怔了下，不知他问协议书干嘛，却还是乖乖跑到床头柜前，抽开抽屉取出协议书。

    他伸手接过，面无表情，像是顺手翻开瞧了下里面，眼微眯了下，随即又盖拢，折好，放入他上衣里面的口袋。

    雪落呆呆望着他的动作，想要说什么，却见他望向她，对她上下扫视了眼，随即又开口：“把衣服换了……”

    “啊？”她愣了下，仿佛在他的面前，她的反应总是会慢半拍，待反应过来，她忙轻哦了声，随即走向衣柜，拿了长袖T恤和牛仔，转身之时，却见他仍然站在室内。

    “呃……我要换衣服……”她轻声说了句，他却只是转过身去望着外面。

    “我不会看……”他低声说道。

    他不会看不代表她敢在他面前换。

    她瞪了他眼，抱着衣服进了卫生间，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他转过身来望了眼，嘴角微扯起。

    房内的摆饰不多，他略略扫了眼，眼停在化妆台的镜子上面。

    小小的化妆台，上面也只有寥寥几样，其实她并不太化妆，至少他与她相处的那些时日，并没有见她化过妆。

    她生着一身的长肌肤，清般细腻，不用化妆，依然纯美。

    镜子是椭圆形的，镜子边上是手工刻篆出来的龙凤图案，有股张狂的气势，却被淡雅的紫色敛去了那股狂妄，有种沉静中的温婉。

    他伸手覆上镜子一角，那小小的，不注意便不会发现的大头贴。

    两人靠在一起照的，照片中的她笑得很甜蜜，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的笑，而另一个人，居然也是一脸笑意，平日里总是阴森森的笑脸，在这里，一点也看不出，只像是个孩子般，露出了最纯稚的笑。

    他不知道心里是何感觉，总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掐着，让他有些憋闷。

    “这个是……这个是以前照的……”身后，传来她弱弱的声音，能听出还带着一丝惶恐。

    他收回手，没说什么。

    “雪落……要吃饭了哦……这是……是……”门口，传来欧阳美莲的声音，她望向房内颀长的身形，一时之间忘了该如何称呼。

    “穆……妈，叫穆……”雪落忙回答，跑向欧阳美莲，对着她提醒道。

    她的称呼倒是让苍穆怔了下，眼望向她，她正涩涩笑着，接触到他的视线，忙低下头去。

    “哦，穆……”欧阳美莲随即叫了声，顺口好听。

    “你好……”他对着欧阳美莲有礼地点头颔首，没有开口叫妈，但那动作神态，很俨然把她看成了长辈。

    “雪落说了你要一个星期才回来，怎么事情办完了吗？提前回来了……”欧阳美莲笑着问苍穆，雪落却是在一边傻了眼，妈妈怎么就问这些了？

    苍穆挑眉，并不懂欧阳美莲在说什么，转眼望向一边的雪落，却见她有丝尴尬地站在那里，他随即明了。

    “是，提前办完了……我跟她说了要一个星期的，事情办得顺利，所以便提早回了……”他回答，口气温顺，眉目间似乎还带有淡淡的笑。

    雪落都不太敢相信，他对着她的母亲，也会有这样的一面，没有高高在上，没有无礼倨傲，只有小辈与长辈的尊敬有礼。

    “你看你看，这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刚好炖了人参乌鸡汤，落说你还没回来，我还想煮着浪费了呢……”欧阳美莲笑得很开心。

    “妈，难道你不是煮给我喝的吗？”雪落在一边瞪眼。

    苍穆望了她眼：“我没有告诉她……所以她不知道……”

    “好啦好啦，快下楼来吃饭吧……雪落，去帮妈妈放在卧室的药一起拿下来……”

    “好……”雪落听到，忙转身奔向欧阳美莲的房间。

    欧阳美莲望着雪落远走的身影，又望了眼身边的人：“穆……我知道自己的病，不知道什么又发作了，就谁也不认识了……雪落，她是个好孩子，她从小便没有爸爸，只和我两个人相依为命，她很懂事，很乖，那时还在国内，上初中时，她就为了让我不那么辛苦，而边读书边打工……”

    “别看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好……以前的日子，你们无法想像……如若不是碰到天……那么我想，我和她，或许就一直那样过下去了……”

    “我不知道你和雪落是怎么认识的……你们的婚礼，我正发病，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没有办法参加……等我醒来后，早已是你们婚礼后的几星期了……”

    “说实话，我一直认为，她会和天结婚的……虽然，我也并不是了解天，但是，这些年来，要不是他尽心尽力帮助我们母女……所以，我一直就觉得，能让雪落幸福的，只有天……”

    “其实，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我的雪落，能得到她一生的幸福，不管是嫁给谁，只要她幸福……就够了……”

    “雪落很单纯，也很执着，她料定了某一件事，不管自己做不做得到，也一定要非完成不可……”欧阳美莲笑笑，“其实，说得不好听点，便是倔强……脾气性子来了，你怎么决定，都拉不回来……所以有的时候，她如果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请你不要介意！”

    苍穆只是沉默着，听着欧阳美莲的话。

    料定了某一件事，不管自己做不做得到，也一定非要完成……那么，她料定了自己爱着那个人，是不是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和他在一起，也一定非爱他不可？

    “穆……”

    听到他自己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对她……”

    欧阳美莲望着他，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薄而完美的唇形，总像是记忆中的某一个人，可是，她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像谁，或许，只是她自己梦中出现的人而已，也或许，是他什么时候上了电视，她一不小心曾经看到过而已。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她轻轻开口，美丽的脸庞有着淡雅的笑，那份沉静，就如同雪落一样。

    “妈……你放在哪儿？我找不到……”走廊那端，响起雪落的声音。

    “我记起来了，让我拿到楼下去了，落，不用找了，快下楼来吃晚饭了……”欧阳美莲对着雪落喊道，然后转身下了楼。

    苍穆望着她的背影，她一开始叫雪落去找药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故意支开她，想要和他说番话，他在听到她说“我一直认为，她会和天结婚的……”之时，心里还是不舒服。

    但她最后把话都挑明了，也就说明了，她是接受了他，而不像是第一次那样，让他一脸的难堪。

    “怎么……不下去？”雪落从房内出来，看到他仍然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她开口问。

    他转过头望了她眼，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带往怀里：“等你一起……”

    她觉得心跳快了两下，在他的手碰到她的腰之时，总不习惯他站在离她那么近的位置，更不习惯他如此的软言细语。

    但她没有拒绝，只是随着他，一起下了楼。

    餐桌上，妈妈话很多，而苍穆，也难得开口，和妈妈聊起来，笑容和煦，就如同……对面坐着的，是翠姨一样。

    “我还不知道穆在哪里工作？做什么的？”欧阳美莲替苍穆盛了碗汤，问道。

    “上班族，在一家私营企业工作……”苍穆顿了下，随即说道。

    雪落悄悄瞟了他眼，某些人居然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一副怡然自得的样。

    “哦，上班族好……那……工作定不定时？会不会经常要加班之类的？”

    “有时会有，但我会尽量不加班……多抽时间陪雪落……”他不紧不慢道，却说得正喝汤的雪落一阵猛咳。

    雪落瞪大眼望着他，却见他正咸不咸淡不淡地望着她，她都看不出他那副表情，代表着什么心情。

    “那就好……雪落明年，也就要实习毕业了……其实呢，按我的意思，我是挺想你们尽快生个BB给我，我就怕自己什么时候一个不清醒了，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欧阳美莲笑着说道，但那笑容里，尽是忧伤。

    “妈……说什么呢？”雪落嘟囔句，也被她的话说得心情郁闷起来。

    “妈那不是只想想吗？妈知道你还要读书……”欧阳美莲对着雪落笑。

    而某人却突然间开口：“您放心吧，我们会努力的……”

    一句话，说得雪落顿时怔在那里。

    吃完饭，时间已不早，欧阳美莲又像催促雪落一样催着他们回家，直说太晚了不安全。

    雪落只得跟着苍穆一起出了家门。

    车子才驶出了别墅，就见苍穆戴上了耳机，翻开了左手表盖，一会，听到他开口：“鬼影？能接收到我的位置吗？”

    “……”

    “派两个人过来……对……”

    雪落听不到对方说什么，只听到他的话，一脸的疑惑：“为什么要派人过来？是这儿吗？”

    他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将驶离别墅不远处的车子慢慢靠向一边，然后俯过身去，拉过保险带替她带上，又调低了座位，并向后靠着，随后，不知哪里弄出一条黑色的布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