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远真的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换做是几十年前锦衣卫百户兼管两个辖区，那绝对是不折不扣的肥差。

    如今锦衣卫的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抓异界偷渡，顺带还要向猎兽小队兜售异兽降临的信息。要论收入，锦衣卫抓一个偷渡者的奖金还不如猎兽小队的猎杀一头异兽的收益高。

    现在兼任两个辖区的百户工作，根本就是一种折磨。就算是能够空间传送的苏承远，老这么在两个辖区间来回奔波特也受不了。所以苏百户将这个辖区的优质资源进行了剥离，把剩下的鸡肋又交还钟纬手里。

    溪家人都在开会的时候，钟纬坐在边上翻阅自己的辖区资料。对于溪山集团的内部事物，他向来懒得插嘴。今天出席会议也只是为了帮助溪萌萌撑住场面，重新收拢权力。

    尤其是溪萌萌在话里话外暗示：钟纬的锦衣卫百户职位是通过与苏千烨的交易得来，但他并非事事都要遵循苏千户命令，自主权限非常之高。这让众人的恶感大减，锦衣卫倒无所谓，只要不是苏家的门人就好。

    钟纬懒得去理会某些人的小心思，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将它们用须弥术送回了不知名的所在。钟纬有意在众人面前显露须弥术，也是一种无声的震撼。比言语上打脸更加有力，而且不会引起被打脸者的嫉恨。

    看完手中的文件，钟纬对自己的百户辖区有了大致的了解。

    钟纬的辖区与溪山集团的所在区域重合。倒不是苏千户投其所好让钟纬就近上班，而是这片区域历来是溪家的基本盘。锦衣卫在此做好了也捞不到什么油水，做得不好却容易得罪溪家。

    加上苏承远将有用的资源都剥离，稍微有点能力的人员都被他调走，剩下一群老弱病残越发显得寒碜。对此钟纬只能报以苦笑，苏承远在昨日的医院一战中帮了钟纬很大的忙。若不是他在紧要关头亲自上阵一举拔掉了风扬沙布下的狙击手，钟纬根本别想赢得最后胜利。

    就当是还苏承远的人情，些许人力物力还不在钟纬的眼内。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散会。”众人带着难以表述的复杂心情离开，走出会议室后还能依稀钟纬如梦初醒的抱怨：“就开完会了？那我呢？我刚刚才想好的发言稿不就作废了？”

    紧接着是溪萌萌怒火中烧的声音：“你给我过来！我让你在关键时刻犯二，我让你给我转着圈丢人。”期间还伴随着钟纬的惊呼：“溪萌萌，你再咬我可就翻脸了！”

    “叔爷爷，你看现在这事我们该怎么办？”溪沐阳心有不甘的凑到老人家身边。

    “目前最好按兵不动，溪萌萌的眼光向来准确。她肯花七八年力气去拉拢的人，不是你们能够对付的。”老者一改在会议室的垂老之态，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睿智的精光：“现在还搞不清你伯父的真实意图，还是不要贸然插手的好。不然到时候他们一家和好如初，我们这些亲戚反倒变得里外不是人。”

    听见老人的话语，溪沐阳脸色有些难看。他随即强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锦衣卫百户的身份虽然不稀奇。但是能让皇帝记住的百户实在不多。将来若能经营得当，溪家未必不能像苏家那样权倾一方。”

    且不说溪萌萌的亲戚们在做着怎样的白日梦，在心里如何展望未来。钟纬的百户所里如今可是哀鸿遍野，整个办公室里死气沉沉的。

    听说要空降一个没有前途、跟苏千户不对付的百户过来，大家的心都凉了半截。

    “我说王启年啊，你好歹是我们南州锦衣卫的第一号神枪手。怎么也被流放到这里来了？”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和硕果仅存的几个虾兵蟹将，张建国忍不住好奇道：“我是因为昨日得罪了苏千户，被他一脚踢过来的。你又是犯了什么事？”

    “我记得张建国你是专门负责外勤开车，一年难得见到苏千户几回。”王启年半是嘲笑半是好奇道：“一个司机还能得罪苏千户，你胆子够肥的。正巧大家现在闲着无事，不妨跟我们说说你得罪苏千户的经过。”

    王启年能被评为南州锦衣卫第一神枪手，靠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因为他能随时融入周围环境的良好心态。略带傲气的话语正好符合他的身份，也不会显得突兀。

    看似好奇闲聊的语气又能与他人之间的距离，直接点出张建国的身份职务不仅是在炫耀自己的记忆力，更是一种变相的表示尊重。不因对方是外勤司机而忽视他的存在。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那场大事故你们都听说了吧？风扬沙点名要挑战钟纬，就是我们现在的顶头上司。”

    “风扬沙是谁？”有不知情的锦衣卫开口问到：“这几天我老是听别的辖区提起他的名字，这人很有名吗？”

    “你不知道风扬沙？”张建国瞠目结舌，他结结巴巴道：“老天啊，那跟你们说这些，我岂不是在严重泄密？”

    众人的脸上有些难看，在溪家的主场之上锦衣卫历来就是打酱油的存在。

    尤其是在溪烈曜升任市长以后，为了避免激怒一个很能成为护国公的帝国重臣，这边的锦衣卫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哪个锦衣卫百户都不愿意到这里上任，导致此处锦衣卫长期处于无人带领的状态。他们存在感低得吓人，就连落凰决的举办也没有惊动他们。

    王启年笑了，他好言安抚到：“不必担心，都是锦衣卫内部的弟兄，有什么泄不泄密的。风扬沙就是一个不服圣域法律管教的异能者，这么说诸位能理解吗？”

    异能者的概念很好理解，锦衣卫的百户都是异能者。围坐一圈众人纷纷点头。

    “对对，就是这样。”张建国向王启年投去感激的目光。同样是不涉及泄密的闲聊，王启年的水平比张建国就高多了。

    “这群异能者劫持了医院，点名要挑战钟纬。苏千户要我把钟纬百户接到千户设立的指挥部去商讨对策。结果走到一半，百户大人突然说要直接去医院救人。要是当时是你们在开车，你们会如何选择？”

    “执行苏千户的命令，把人送到指挥部去。”众人异口同声回答。

    “我刚好相反，我直接把他送到医院救人去了。”张建国半是自豪半是懊恼的回答到。

    王启年哑然失笑：这个憨货真是有水平，不过比起自己差点一枪打死钟纬的事迹来说，只能算微不足道。要不是培养一个天赋型的狙击手很难，苏子烨都有心枪毙王启年。

    在天网监控系统高度发达的年代，带着一身凌厉杀气的狙击手永远都只能是不入流的杀手刺客，这类人在天网监控的行为判定程序下无所遁形。没等他们寻到视野良好的狙击位置，就会被警察请去喝咖啡。

    所谓天赋型的狙击手，就是能够骗过天网判定程序的伪装高手。他可以是修理工、记者、摄影师，行为判定程序无法看出他行为举止的异常。

    这些因素加起来，让苏千烨没有杀王启年。但还是把他丢到钟纬手下，任由钟纬去处置。

    “最后钟百户大发神威，一个人干掉了十七八个异能者，拯救了医院里上上下下几千号人。”张建国说得口沫横飞手舞足蹈，不知道的人听了没准会以为钟纬杀人的时候张建国就在边上看着。

    王启年扫了一眼其他人的脸上的表情，发觉有些人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他瞬间明白了张建国的意图：这是在为钟纬打前站。同时也是警告其他人不要因为钟纬年纪小就贸然挑战他的权威，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既是在提醒其他同事，告诉他们新来的百户不好惹。又是在间接向某人表忠心，新官未至已经帮他把热炕烧好。如此有眼力的下属难道不该好好重用？

    锦衣卫里有高人，这句话一点没错。就连一个小小的司机都如此积极上进，王启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众人也是有眼力的人，听张建国说得如此卖力，又见王启年也没有出言反对。大家心里也信了七八成：“既然张哥是百户面前的旧人，以后还请张哥多多关照。”

    张建国眉开眼笑：“好说好说，我跟百户也只是一面之缘。人家能不能记得我还是两说，不是所有百户都像王公子这样平易近人，看一眼就能记得我这个小人物。”他可不敢把话说得太满，顺带也吹捧一下王启年。

    “不必客气，我等都是初来乍到。”王启年很诚恳道：“日后还要向诸位兄弟多多请教。”

    他刚一说完，原本还是兴致昂扬的众人却纷纷散开。有人不冷不热道：“都说我们是锦衣卫，天子亲军无限风光。不过在我们这里锦衣卫三字还有另外的解释。”

    另一人接口道：“锦衣非锦，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