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孟氏“噗嗤”一声笑了。声音不大,可一旁的韩氏听得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她的脸一下子 火辣辣地烫了起来。
“这……”
她立马出了席位,向老夫人跪道:“老夫人,这……这刚才还是有的……”
老夫人面色一沉,冷然道:“那你意思,是我给弄丢了?”
“不,我……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苏老夫人冷哼一声,“这小叶紫檀念佛珠确实不易得,你弄不到我也不会怪你,何必弄这么一出?”
“老夫人!我……”
苏凌瑶、苏凌芙、苏颢天顿时紧张起来,都为母亲捏了把汗。
苏凌瑶立马起身,“祖母!我娘不会骗祖母的!定是……定是哪个黑心的想害我娘,给盗了去了!”
苏锦笙最讨厌后宅中的争风吃醋,尔虞我诈,但觉好好的一个家被搞得乌烟瘴气。
他哼了一声,不悦地道:“若是如此贵重的东西也能被人偷盗了去,我看你也不用管家了!”
“老爷……!”
二姨娘心中骤然一沉,语声几乎带着哭腔。
苏凌芙拽姐姐坐下,小声怪道:“你就别多嘴了。”
苏凌瑶一跺脚,心中愤恨,暗道:肯定是三姨娘害了她母亲。
三姨娘孟氏见气氛陷入了尬尴,心中高兴,面上却故作焦急,急道:“欢庆的日子,老夫人,老爷快别生气了。”
她说着转头看向韩氏道:“姐姐今年要是没来得及准备,明年好好备着便是了。”
韩氏听她如此黑自己,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可当下还能说些什么!
这时,一直未语的老太爷张口道:“算了,算了,一件礼物而已。吃饭吃饭。”
苏老夫人虽什么也不缺,不在意少一件礼物,但韩氏送了个空盒子,可是太叫人太生气了。她当然知道事情有蹊跷,知道韩氏怕是被人给耍了。可那能怪谁?
好好的气氛被此事破坏,硬是僵了好一会儿才恢复。
韩氏又气又怕。老爷当然不可能在老夫人的生宴上发怒,但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气极了。
晚宴散后,大公子苏颢天和双胞胎都去了母亲处。韩氏气冲冲回房,把房中的下人全部叫了来,挨个问话,又把自己房中和下人房中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那小叶紫檀念佛珠的影子。
苏颢天道:“娘,这一定是外人做的,故意要让娘难堪!”
苏凌瑶在一旁气道:“肯定是三姨娘!”
苏凌芙却沉默不语。她总觉得有些奇怪,有些不安,但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翻腾许久无果,因为晚上还要看戏,韩氏便让双胞胎与大少爷回去了。
他三人走后没多久,贴身丫鬟阿宁匆匆而来,给了韩氏一张字条。韩氏看了后,脸色瞬时大变。
她一把揉碎了那字条,眸中射出惊怒之光。
阿宁瞧着她,“姨娘……”
韩氏咬牙切齿,“死丫头,她也要在这时给我添乱!”
阿宁骤惊,不过眼睛一转随即有了猜测。
“是……是春莲!?”
四年前,韩氏与春莲之间确实有着一笔交易。
正如苏凌夕所知道的那样。当年,夫人姜氏再次怀孕,韩氏怕其诞下儿子,危机苏颢天庶出长子的地位,便利用了对苏颢天情意深重的春莲,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了姜氏那胎。
她本想做掉春莲,可姜氏死了,春莲被发配到了老宅。
她在家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春莲又实在太微不足道,况且去了老宅的没几个能活长的。所以她渐渐地便把春莲给忘了。
直到苏凌夕前些日子突然接她回来,韩氏一直提心吊胆,担心苏凌夕别有用心。她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没发现什么异常,再加上忙着老夫人寿诞的事儿,便放松了警惕。
可她没想到……
她放过了春莲;春莲却来威胁她!
阿宁急道:“她要怎样?”
韩氏狠狠地道:“她要我戊时独自去月阳阁与她面谈,否则就要与我鱼死网破。”
“啊?”
阿宁道:“当务之急,咱们得稳住她。”
韩氏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当然道稳住她,她不就是想入颢天的房么?我成全她!”
***
戊时渐近,韩氏穿戴整齐,吩咐阿宁去和老爷说她身体不舒服,晚些时候去看戏。
阿宁依言去了。
韩氏独自来到西门附近的月阳阁。
她虽不怕春莲,却也知道,此时唯有稳住她,从长计议。但她已经动了杀心,也绝不会让春莲入儿子的房。春莲握着她的把柄,她怎么可能留她在身边?
想到这儿,韩氏便觉春莲天真无比。
转眼,她进了月阳阁,阁中一目了然,只有一座二层小楼和一个戏台子。
其内一片寂静,除了她的脚步,再无其它声音。
她四处寻望了一番,却不见春莲,心中有些诧异,亦有些不好的感觉。她又向里走了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声。
她蓦然回头,但觉声音来自距月洞门不远处的一口水缸之后。
她快步过去,还未接近,却听霍然一声“尖叫”,伴随着哀求。
韩氏这时才看清楚,只见蜷缩在那里的人正是春莲。春莲脸色惨白,瑟瑟发抖,裙摆血迹斑斑,一柄匕首正中她的腿部。
韩氏心中甚惊,只听春莲慌张道:“二姨娘,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求你了求你了,不要杀我,啊……!”
她尖叫一声,向月洞门爬去。
而正在这时,只听阁外响起脚步声和话语声。
“……!!!”
一切只在须臾,韩氏心中又是一抖,立时花容失色,不过也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中计了!
为时已晚,只见苏老太爷,苏老夫人,苏锦笙,苏家儿女以及那金陵最有名气的戏曲班子薛家班等众人已经就在门口!
她逃无可逃,躲无可躲,被歹了个正着。
春莲骤见有人过来,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一眼看到了苏颢天,梨花带雨地朝其扑去。苏颢天骤然一惊,脸色大变,“你干什么?”
春莲哭道:“二姨娘,二姨娘要杀我,大少爷……”
一连数日的意外,日日提心吊胆,加之苏颢天的决绝,春莲伤心难过又不安,加之今日遇刺,精神有些恍惚。
她大声哭喊着,口中兀自道:“二姨娘要杀我,二姨娘要杀我,大少爷相信我吧,救救我!”
苏颢天立时大怒,火冒三丈,一把推开春莲。“你个疯子!”
那薛家班子的班主薛霈适才还在和苏锦笙有说有笑,这会儿立时愣了。
苏锦笙亦是大惊,惊恐,惊惧,惊吓……
原来那看戏地点远在府西的幽兰居,可那幽兰居的戏台子上今日却不知怎地结了许多冰,根本无法登台唱戏,苏锦笙便临时决定换了地点,可却没成想……
韩氏花容失色,“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冤枉,老爷,那丫头胡说八道!”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众人都见了春莲浑身是血,被吓得精神恍惚,还有刀子扎在腿上!
韩氏平日里温柔贤惠,对长辈、儿女、下人皆是极好,却没成想……竟……!
还被这外人薛霈逮个正着。这薛霈在金陵是个红人,经常出没贵族府邸唱戏,深受很多人喜欢,也包括龙堃。
姜氏去世后,苏锦笙并未续弦。二姨娘韩氏虽出身商贾之家,也是个嫡出,打理苏家内务多年,很多外人都把她当侯爷夫人看。
可此时……
苏锦笙青筋暴起,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
***
“妾身冤枉,妾身冤枉!”
大厅之中,韩氏跪在地上抽抽噎噎,“有人要害妾身,有人要害妾身,老爷!”
她抱住苏锦笙的腿,哀求着,解释着,可太过苍白。所有人都看见了,那院中只有她和春莲。春莲腿上中刀,口中叫着她的名字向她求饶。
她百口莫辩。况且她曾撒谎,曾托人告之苏锦笙自己身体不适,可却出现在了那。
她无法解释原因,也辨不清出。
韩氏此番行为虽大出苏锦笙意料,令其大为失望,但原本当然也不至于就休了她那么严重。
可是,巧之不巧,让外人看了笑话,苏锦笙的脸往哪放!
他本就仕途不顺,日日被言官盯着,这下出了这等笑话,还不是他管教无方,他越想越气,怒火朝天,一时间对韩氏满是厌恶,一气之下狠狠地踢开了她,大声怒道:“来人,把她给我关进废院!”
***
“冤枉,不是奴婢偷的,不是奴婢偷的!”
柴屋之中,春莲大惊失色,哭着大声喊道。
她背着包袱出现在那月阳阁,可那包中除了搜出了她的衣物以外,竟然还有二百两银票。非但如此,衣物中竟然还夹子一串佛珠,那佛珠质地极佳,正是韩氏丢了的小叶紫檀念佛珠!
她无力地辩解,根本无人相信,老夫人命人把她关在柴房,说明日就要把她交予官府。
***
夜静谧,春莲瑟瑟发抖,蜷缩在墙角。只听“吱嘎”一声,柴房的门被人开了,进来的正是小姐苏凌夕。
春莲仿佛看到了救星,霍然爬了过来。
“小姐救我,小姐救我,春莲没偷东西,没偷东西,那二百两银票是小姐给春莲的,那……那佛珠春莲根本没见过,更不知怎么就在春莲的包袱中……小姐为春莲做主,小姐为春莲做主啊。”
苏凌夕面无表情,冷漠地盯着她。
春莲心中一个顿时激灵。这个眼神,她曾在刚回苏家的第一天时看到过。
“小姐……”
她胸口砰砰猛跳,心越来越沉,看着苏凌夕,渴望她能像与她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收回这冷漠的眼神,可是对方并没有。
她心中一抖,后退一步,脑中霍地几道霹雳,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小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