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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搏擂夺美人
    曲溪青在花楼中留下,这一住就是好几天。

    自那日城里传开有人在花楼对知府大人的小公子出言不逊,又听说那人姿色出众,因而近几日慕名而来涌进花楼的人有增无减,花楼赚了一大笔钱,老鸨梦中数着钱都会笑醒。

    曲溪青成了花楼的财神爷,老鸨自然舍不得让曲溪青离去,还亲自对他说他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吩咐人好吃好喝的伺候他,分文不收,怕他在花楼待闷,专程请了戏班子的人过来表演。

    财神爷曲溪青待在花楼中成日无所事事,戏班子看了几日也看腻了,老鸨担心他发闷离去,让人备了一辆马车过来,车厢内安置了软塌,矮桌上摆了精致的糕食。

    老鸨和颜悦色对曲溪青说他想去城里哪处地方玩就过去,出门前对车夫更是千叮万嘱,到了时辰定要将财神爷带回来。

    于是曲溪青又开始在岳城内到处闲逛,他趴在塌上吃着软糯的甜糕,再啜上一口清甜的果水,掀开帘子往外头一瞧,惹来一旁的行人纷纷注目。

    这吵吵嚷嚷的,曲溪青嫌耳朵疼,瞧了一眼便放下帘子,外头又是一阵感叹唏嘘。

    正当此时,轿子突然停下了。车夫隔着帘子在外头对曲溪青道:“曲公子,付少爷停在前边说想见您。”

    曲溪青困得有些懵,懒洋洋道:“什么付少爷?你把轿子抬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在一旁等候的付文庭听到这话,忙出声,说道:“曲公子是我,那日在花楼惊扰到你休息,在下倍感歉疚。今日特来赔罪,付某已在金裕楼定下酒席,不知曲公子可否赏在下这个脸……”

    付文庭对花楼一女子痴心错付、大闹花楼的事弄得满城皆知,只是碍于他的家世背景无人敢当着他的面闲谈。

    付知府在岳城内是出了名的威严公正,可惜生出的儿子却是个留恋花丛的痴情种,更别提前几日他大闹花楼,想来那日付文庭被衙差押回去后,定被严加管教了一番。

    今日在大街上看到付小公子,大伙儿都没料到他死性不改,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拦轿邀约佳人,这次邀约的还是个男人。

    不敢多言的行人秉着看好戏的眼神望向这处,曲溪青掀开车帘,付文庭看到他先是愣了片刻,随即行了个礼,结结巴巴道:“曲公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曲溪青侧过头看他,说道:“是你啊,你想约我吃饭?可是我现在困了,想休息。”

    付文庭忙道:“金裕楼内设有专门供客人休息的雅房,在那儿既能休息又能吃上美食,何乐而不为呢?”

    听罢,曲溪青摸了摸肚子,“我好像也有点饿了,那就去吧。”

    付文庭笑着在前面骑马带路,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付文庭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加上肚里有些墨水,他虽然留恋花场,奈何付知府十分威严,他惧怕他爹便不得不乖乖念书,念过书还得跟他爹学打拳,也得亏他爹教的他一身功夫,尽管并未学精,从府内逃出来倒还是不难的。

    青衣美人跟付小公子同游金裕楼的事,很快又在城内传开,桃艳之事最容易为众人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这一传十十传百,就连宝泉村也有人听说了。

    晌午过后,在田里忙了大半个上午的村民在田岸边休息。

    “嘿,你们听说了吗,城内前些日子来了个青衣美人,据说美的跟神仙似的,许多人都过去看呢。”

    有人一拍大腿,“这事我也听说了,说他是花楼里的人,还是个男的,指不定那后门早就被人走烂了,哈哈。”

    “这么一说,睦郎家不也有个青衣‘美人’嘛,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兄弟——”

    “嘘,你别胡说,睦郎为人不错,你这闲言碎语万一落到他耳边可怎么解释。”

    “哎,我就随便说说嘛,你——睦兄,你怎地过来了,我方才.....就是胡说的,你莫要往心里去。”

    睦野提上农具沈默地离开了,村民的话他一字不落地听在心里。

    花楼、青衣男子、美若仙人......

    那日曲溪青跑开后他在山中里里外外找了几圈都不见人,如今又听到这样的流言,睦野没法在村里被动地等曲溪青自己出现了。

    无论曲溪青是不是他们口中所指的人,他都得去城里看看。花楼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莫非他真的去了那里?可无论他在哪待也绝不能待在花楼。

    睦野不敢多想,他匆忙回屋喂好黑贝又拿出一袋钱,家中没有马车,他跟村内有马车的村民租了马,一路往岳城的方向赶去。

    他的把曲溪青找回来。

    金裕楼内。

    曲溪青散漫的靠在椅子上吃东西,他有一下没一下的饮着清甜的梨花酒,一抬眼迎上付文庭透着痴迷的目光,不由勾起唇角,慵懒笑道:“我很好看?”

    付文庭连忙点头,又担心自己失礼,说道:“那日楼内的事让曲公子见笑了,在下非常感谢公子的一番话,那一番话令小生幡然醒悟,感情的事从来就强求不得,强扭的瓜不甜,我——”

    曲溪青摆手,他对这种事提不起丝毫兴趣。杯中的酒见底,梨花酒虽然不醉人,可他一连喝上不少,白皙的脸庞染了一层淡淡的粉色,跟抹了胭脂似的,他道:“我吃饱了,要回去睡觉。”

    天色的确不早了,付文庭担心自己再挽留会给曲溪青留下不好的印象,便道:“那在下送公子回去,只是......”

    付文庭犹豫片刻,又道:“我看公子不像是那花楼中的人,何苦留在那种地方?若是有什么苦衷,不妨跟在下一说,我付文庭虽没什么大本事,可区区一个花楼也奈何不得我。”

    没等付文庭说完,曲溪青已经转身走到楼阶,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出了金裕楼,才发现外头飘起了雨。雨势有些大,车夫在楼内避雨,见到曲溪青出来,便迎上去,打开一把油纸伞,道:“公子要回去了吗?”

    曲溪青鞠起一把雨水,慵懒道:“送我回去。”

    后面的付文庭追上来,他见车夫带了伞,不禁有些失落,失落片刻很快打起精神紧跟在曲溪青身后。

    曲溪青入了车厢,车夫将马车平稳驾驶。付文庭一手打伞,一手牵着马绳骑马跟在后头。

    车夫回头望了一眼,道:“公子,那付少爷还在后头跟着。”

    卧在软塌上昏昏欲睡的曲溪青捂起耳朵不理会,直到回了花楼,提前等候在那的衙差上前把付文庭押回去。

    曲溪青才踏入花楼,里头便传来一阵吵嚷。这时候才入夜,客人还未如此提早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隔着珠帘,只听老鸨道:“我们这里没有人叫曲溪青,你这莽夫再不走我就让人把你给撵出去了!”

    沉厚的嗓音说道:“他不出来我就不走。”

    曲溪青眉梢扬起,没想到那木头居然能寻到这里找他?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老鸨一怒,手一挥,“来人,把这莽夫给我打一顿再丢出去!”

    听到他们要打睦野,曲溪青连忙掀开珠帘,“动什么手!”

    睦野猛地回头,黑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你果然在这里。”

    曲溪青轻哼,他可没忘记这人冤枉了他,反问:“我在这怎么了,碍着你了?”

    老鸨挂起一个慈祥的笑,道:“曲公子,你认识他?”

    曲溪青点头,“让他进我屋,我们说会话。”

    老鸨是个非常懂得看眼色的人,方才还是一副要叫人打睦野的嘴脸,此刻又笑脸相迎,等曲溪青和睦野上楼后,给小厮使了个眼色让他在房门外盯着。

    进了屋,睦野率先开口,“跟我回去。”

    曲溪青卧在床榻上舒服地叹出声,“我不回去。这里住着舒服,我为什么要回你那简陋的地方。”说罢还用鼻音哼了声。

    睦野沈默,他又道:“花楼不是好地方,晚上闹,如何休息。”

    曲溪青反驳,“我乐意!”

    睦野憋不出话了,他静静看着曲溪青,过了半晌,道:“那日是我误会你了,是我不对,我——”他反反复复承认是他不对,语气还硬邦邦的,明明在道歉,听起来却一板一眼。

    曲溪青从塌上支起身,他一动不动盯着睦野,倏地又笑弯了腰,眼角都淌出了泪。

    睦野被曲溪青笑得有些不自在,却没避开,直视他的眼,道:“和我回去,离开这里。”

    窗外雨势颇大,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窗沿下,溅进些许冰凉的雨丝,天色暗了,楼下渐渐热闹。

    曲溪青摇头,“我说了我不走,莫非你是聋子?”

    他转身背对着睦野,“你自己回去吧,我要留在这里。”

    睦野不肯离开,只重复那句,“和我回去。”

    曲溪青被他气笑,他冷冷瞪着睦野,花楼台上已经开始有人表演,喧闹的声音隐约传进屋内,他道:“我出去看热闹,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不奉陪。”

    曲溪青下楼找了一处位置看热闹,他一出现,很快引来不少男子惊艳狂热的注视。睦野跟在他旁边,跟个护卫站着,看到这么多男子目光;裸/露的看曲溪青,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捏紧,心头一时不是滋味。

    台上的舞姬跳得兴起一个后跟翻,曲溪青随着众人肆笑叫好,他一笑顿时引来更多人侧目骚动,这时一个身着蓝色华服的男子跑到曲溪青面前,老鸨事先安排好的人顿时现身在曲溪青身边,意欲劝阻。

    睦野的出现让曲溪青思绪杂乱,他让将他围起来的人退开,对那蓝衣男子道:“你就这般喜欢我?”

    蓝衣男子猛地点头,“喜欢!曲公子你就跟我走吧,我尚未娶妻纳妾,你若跟我回去我定会待你好!”

    公然跟一个男子求亲引得花楼更为喧闹,夫郎地位低下,如今竟然有人当着众人的面对一个男的低声求亲,有人看热闹,有的人则也坐不住。

    另几个男子也围了上来,曲溪青看他们吵成一团,偏偏跟在身边的木头闷不吭声,他气道:“你们谁打赢了我就让他今晚跟我进房。”

    睦野薄唇紧抿,捏紧的手指顿时握成拳头。

    台子上的舞姬全部退下,成了男人搏斗的擂台。花楼热闹到了极点,两拨人站在两侧为其中一方打气呐喊。

    更有的男子将衣物脱去,有意臂膀光/裸的朝曲溪青展现身材,曲溪青嗤笑,眼睛却黏在台上赤胳打斗的男子身上,神色微微迷乱。

    睦野将一切看在眼中,一向稳重从容的他此刻心中仿佛燃了一团火,他紧紧闭上眼,再睁开时,悄然从曲溪青旁边退开。

    “下一位,下一位谁要上场挑战钱公子——”

    无人回应,一抹高大的身影却上了擂台。

    睦野平静道:“我。”

    睦野同样将上衣脱了去,山里的男人无论从肤色还是体格都比城内人黝黑健硕,这样雄健的男人,引得花楼内的女子纷纷叫嚷。

    曲溪青死死盯着睦野,恰好睦野微仰起头朝他望来一眼,四目相对,搏斗开始。

    曲溪青认识睦野这段时间以来,从不知道这个沉默稳重的农夫会与人打斗,就是他将他招惹生气,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更别提打人。

    此刻,睦野打架却异常狠,手脚功夫招呼下去拳拳中肉,对方搏打时嘴里跟着发出声音,睦野却从头到尾都在沈默,无声搏斗。

    场上尖叫声冲破顶层,曲溪青入了神,待他将思绪牵回时,睦野还在台上,他已经赢了第五场。

    汗水布满了他的身体,曲溪青方才没注意他有没有挨到拳头,此时看他大汗淋漓的模样,只觉愈发憋闷,他道:“别打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包括睦野。

    曲溪青对睦野挑起下巴,“你跟我进来。”

    屋内。

    窗户大敞,在楼下看了这么长时间的热闹,雨还没停下。丝丝绵绵的雨从床檐密集落下,曲溪青靠在一边,他盯着外头的雨夜,对身后的人道:“你真固执。”

    睦野穿好衣物,他看着曲溪青的背影,“那天我误会你,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只是,花楼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跟我回去吧。”

    曲溪青笑问:“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去?”’

    “这里不好。”

    “不好就必须跟你回去?”

    睦野沈默,来来去去只这四个字,“跟我回去。”

    曲溪青转身凑近睦野,他指着门口的方向,道:“外头有人看守。”又转了角度指向窗户,“这里是三楼。”他望进睦野的眼睛,“如果你从这里跳下去再把我接住,我就跟你回去。”

    睦野定定看着他,喉结一耸,“当真?”

    不待曲溪青再开口,他二话不说将窗户推到最大,曲溪青还未反应过来时,睦野纵身跳了下去。

    窗檐落下的雨打在脸上,曲溪青趴在窗户前借着街头昏暗的光,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死死瞪着被雨水浇透的睦野。

    睦野正仰头望着他,沉默,眼神却异常坚定。

    一咬牙,曲溪青跳了下去。男人结实的臂膀圈住了他,稳稳落在那宽阔的怀中。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雨水将他们全身浇透了。曲溪青突然笑出声,伸手往睦野的耳朵一拧,骂道:“你这木头不要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