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虞自一片昏暗中醒来。
眼皮有千斤重,她挣扎了许久才缓缓睁开,头痛欲裂,大概是注射药物之后的不良反应。
眼前灯光灰暗,看起来像是一个卧室的布局。
厚重的窗帘紧紧的闭着,看不出来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有卧室里中地上两盏橘色的灯光。
她用手支撑着床,缓缓的坐了起来。
被子从她身上滑落,景虞呆呆的坐在床上,回忆着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这是被人绑架了吗?
忽然间门轻轻地开了,吱呀的一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景虞,她有些紧张的用手抓着被子,目露警惕看着走进来的人。
一双休闲的男士长毛绒拖鞋首先迈了进来,然后再是修长的裤子,最后露出了他的脸。
景虞看见来人忍不住瞳孔微缩。
赫言!
他面上还带着令人舒心的笑,眼神里盛满了温柔,他缓缓的走到床前坐了下来,用手试探着摸上了她的额头。
哪怕心中已经想向后躲去,但是迟钝的肢体没有跟得上,一双温暖的手就这么贴上她的额头。
“我还担心你还有些发烧呢,现在看来已经无碍了。”
赫言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景虞冷冷的盯着他,缓缓的张口问道。
“我在哪?”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她的声音仿佛是因为缺水很久,显得有些嘶哑不堪。
赫言听到也皱了皱眉头。
“是我的疏忽,你昏迷这么久,我怎么就忘了给你喂点水。”
说着他起身到旁边的柜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他的背影一如记忆中欣长挺拔。
还带着温度的水送到她嘴边。
景虞撇过头去不想喝。
赫言的动作顿了一下。
紧接着,景虞觉得自己的下巴被一只手抬起,他用食指托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面对他。
他的指尖温热,眼中也含着笑意,表情也称得上是温柔,可是景虞却无端毛骨悚然。
他变得太不一样了。
让她心惊肉跳。
“喝点水好不好,嗯?”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带着无尽的耐心。
手长时间的端着装满水的杯子,却没有一丝颤抖,执着的放在她的嘴边。
他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的红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也离她越来越近。
景虞真的有些怕了。
他的眼神变得极有侵略性,生怕他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她垂下眸子,就着他的手小口抿着,将杯子中的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乖女孩。”
赫言满意的笑了起来。
他将空杯子放到一边,扶着她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
“你醒来前我刚给你做过检测,你的身体还很不稳定,需要多休息,你再睡一会儿,晚上的时候我把饭拿上来,我们一起吃。”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就好像她本来就应该在这里一样。
交代完这些事,赫言就站起身。
“等等。”
他回过头来疑惑的望向她。
“我婆婆,她在哪里?”
“婆婆?”
他笑,眼睛里的温柔之色顿减,看得景虞一阵心悸。
“你说林楚音女士吧,项端年的母亲?”
他忽然笑了。
“她不在我这里,我找她也没有什么用。”
说完这句话赫言就走了,房门被带上,还能听见从外面被锁上的声音。
确认赫言已经走远,景虞撑着无力的身体又坐了起来,走下地。
房门和窗户自然都被封得死死的,连窗外是什么景色都看不到,更确定不了自己身在何处。什么通讯设备也没有,就连自己身上的衣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了。
她身上是一套崭新的家居服,丝质,很滑,酒红色衬托着她的皮肤白皙,原来的衣服和包都不在这里。
手机自然也没有了。
她彻底的被隔绝在了这个房间。
项端年知不知道…她此时的处境?
赫言走出房门,走下了楼。
有几个佣人路过对,停下来跟他问好,他逐一回以微笑示意。
这是一栋靠近海边的别墅,这里的佣人都是新被聘请来的,她们之前都在外地,并不知道这栋别墅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女人住了进来。
只是不知道是谁最先放出的风声,今日刚住进来的女主人,精神上有些问题,所以男主人才会把她关在楼上。
反正他们都只是拿工资的,这都是别人家的家事,自然就不会多问,也不会多管,更何况男主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儒雅可亲。
一个助理模样的男青年拿着文件袋走到他的面前。
“老板,刚才杨少爷回家找到夫人,两人大吵了一架之后,杨少爷气冲冲的走了。”
赫言停下脚步,微微的怔了怔,问道。
“杨钰?他们俩说了什么。”
助理左右看了看音量放小。
“好像是杨少爷对董事长的病有些疑惑,所以跟夫人起了争执,言语间说这都是因为您董事长才会至今都没有清醒,可是夫人不相信,说杨少爷自己没有本事也就罢了,还在觊觎家产,两人就吵了起来,杨少爷气冲冲的跟夫人说,她就是被您迷了心窍……我出门前,夫人还问起,今晚您是否回去吃饭”
赫言脚下不停,面上浮现起清浅的笑意,显得一派从容。
“随他说去,我们就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要让杨董事长失望……另外告诉杨莹,最近公司的事太忙,我都不会回去。”
“是我知道了,还有一件事。”
助理面上一派信服,神色间愈加恭敬。
“南安电子的窦总那边打来电话说想要先终止和我们的合同。”
“原因呢?”
赫言的话语有些冷漠。
“……对方说是因为接洽的人不对,他们之前这个项目一直都是跟杨董事长直接谈的,现在……”
赫言摆摆手制止住他后面的话。
“我知道了,生意上的事情,本来就没有一直合作的,既然换个老板,他们不愿意合作,那也就只能这样了。”
他露出了个不明显的笑容。
“小郑,最近辛苦你了。”
姓郑的助理嘴上忙说着不敢。
赫言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我身边努力向上的好员工。”
赫言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对了,之前我想推进和项氏集团的合作案,意向函已经发过去了,不知道那边现在有没有回应?”
助理摇了摇头。
合作进展不顺利,赫言也不恼,面上甚至浮现起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没关系,这次的合作案……我很有信心。”
赫言话音刚落,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来电,他就像早已料到是何人打过来的一样。
“等您的电话好久了,项总。”
两个小时后,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茶楼。
像是这种私人级别的会面,一般都不会在两家集团的会议室内,两人随意的敲定了一个茶楼,包下了二楼整层的雅间。
赫言刻意到的比约定时间晚了一刻钟,他走进包房的时候,发现项端年正在烹茶。
“项总好雅兴。”
项端年抬起头。
“比不得赫律师步步高升。”
一时之间,硝烟意味极浓。
这两个人,一个是天生的商业奇才,年纪轻轻就已经打造了一个庞大的跨国企业,而另一个是律界精英,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的律坛上都享有极高的名誉。
若是换了一种身份,换了一种场合,两人说不定不会有这么深的交集,即便有,说不定也会因为惺惺相惜而成为朋友。
可是他们现实中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道鸿沟的名字就叫做景虞。
赫言理了理西服外套,坐在他对面,面上恰到好处的带了谦恭的笑容。
“本来将意向函发送西楚的秘书室时,我还忐忑,想不到项总这么给面子,亲自来谈合作。”
项端年将两个茶杯摆到了两人的面前,沸腾的水流冲下,一时间茶香满溢。
是该夸他果然是律师出身吗?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真是比一般的商人要强。
项端年抿了一口茶。
茶一般,水也一般,味道更是平常。
茶杯放在桌面上,发出了轻轻的一声。
“赫律师。”
他缓缓的坐直身子,即便林楚音和景虞全部都下落不明,他周身的气势依然让人无法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你是聪明人,我说话也不喜欢转弯抹角,不如让我们直接摊开来谈——我父亲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这样为他冒险…得罪我,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赫言喝水的动作顿住,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茶杯,由于手的细微抖动,茶杯中的水一圈圈荡漾开波纹。
他不由得失笑,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愿意和项端年为敌。
这个人的思维太过敏锐,仿佛一切阴谋诡计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也是,根据他现在所能掌握到的资料,一个平常人,不可能在那样的环境中还有如此大的一番作为。
甚至永远不会处于被动的局面。
JYSJ的事情他早就有所耳闻,等到自己真的掌控到一些核心信息,才明白项端年的应变能力是多么可怕。
明明是项康健想要借此干涉西楚集团的股权,却被反咬一口,将项康健一手扶植起来的JYSJ全盘接受。
所以项康健此刻才会怒火中烧,狗急跳墙。
“项总,果然是个痛快人…”
赫言一边快速的思考,一边缓缓说着。
“老实说,我也并没有想要与项总为敌的打算。”
最起码现在没有。
“我知道项总一直以来对我有很大的偏见,不管是杨氏集团的事情也好……景虞的事情也罢。”
项端年默不作声的听着。
“只是这次的事情,项总确实是误会我了…敝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您的父亲同我达成合作。”
赫言挑了挑眉头,这个表情让他做起来,少了一份轻佻,多了一份沉稳。
这是景虞曾经喜欢的样子,项端年心理莫名泛起波澜。
“我只不过是无意之中得知了他的计划,半路出手,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劫走了一个人而已。我想,你现在之所以还能这么淡定的坐在我这里,也是确认了你的母亲在你父亲的身边不会有安全问题,而景虞在我身边……”
赫言欲言又止,笑了笑,又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水。
“算起来我还间接帮了你,老实说,我不信你不清楚…令尊对令母有所图,她的安全能得到保障,可是景虞就不一定了,他若是到了那位手上,只会变成威胁你的筹码。”
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聪明。
项端年淡淡扫了他一眼。
“那你想要怎么办,或者说,你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