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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为难她(一)
    卫芊心里很清楚,自己拒绝段墨,对卫氏意味着什么。

    她更清楚,一旦自己拒绝段墨的事让卫良或是族人知道了,接下来,自己无论是在卫府,还是在族人中间,以后的处境必然是千难万难了。

    或许他们还会用尽各种手段,逼着自己为了家族的利益而让步,去取悦段墨,去求得他的谅解。

    直到这时候,卫芊的心里才暗暗有点后悔。

    刚才,只要自己忍一忍,再与段墨虚与委蛇一些时候,等到自己羽翼已丰,那时候再拒绝他,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自己到底是太冲动了。

    卫青显然也想到了无论是父亲或是族人,必然不会就此放过卫芊。

    毕竟在这时期,士族家的女郎,在生下来的时候便注定了她身为棋子的命运。

    一个对家族没有利用价值的女郎,家族是不会为她提供支助及僻佑的。

    如果在卫氏中没有人可以为她仗势的话,今天她拒绝了太子墨,或许明天,她便会被父亲当成货物一般,悄无声息地送出府去。

    卫青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能变得强大,必然便无法为她撑起一方天地。

    现在父亲还没有要将族长之位传给自己的意思,那么唯今之计,便是自己出仕。

    趁着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自己出仕。若是能有番作为,日后就是整个家族容不下卫芊,自己也可以保护她。

    卫青拍了拍伏在他肩上流泪的卫芊,坚定地说道:“三妹休要担心,别忘了,在卫府还有我这个阿兄在。无论如何,阿兄都会保全你的。”

    原本还抽抽噎噎的卫芊一顿,随即便明白了卫青的意思。

    感动之余,卫芊心里却暗暗有了主意。

    卫芊与卫青往回走的时候,与送了段墨回来的卫良正巧半路遇上,他不由分说,几步冲上前来,对着卫芊便重重地甩出一巴掌。

    卫青阻止不及,卫芊脸上一痛,随即,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肿了起来。。

    “父亲!”

    卫青生平第一次,因为卫芊,对自己的父亲如此厉言俱色。

    此刻卫良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在卫芊身上,一时间倒也顾不上对卫青生气。

    望着嘴角流血,脸颊肿胀的卫芊,卫良伸手恨恨地指着她骂道:“必定是你这个不知道轻重的东西扫了太子的兴,否则好好的游园,太子又怎么会扫兴而去?!卫氏阿芊,别给你脸不要脸,如果因为你的关系让太子与秦、苏、白三大士族走近了,便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卫良一说完,又恨恨地瞪了卫青一眼,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气恨恨地甩袖而去。

    卫良一走,卫青便急忙上前察看卫芊的伤势。

    对于卫良的怒意,卫芊自知迟早都会来的,所以即便是挨了打,卫芊的表情却没有愤怒委屈,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跟无事一般。

    为免卫青担心,她一边轻拭嘴角,一边小心安慰卫青道:“不过是嘴上破了点皮而已,不碍事的。”

    卫青望着她已经肿得跟包子似的脸颊,似下定决心一般,咬牙说道:“三妹,我已决定入仕了。等到有那么一天,阿兄有一番作为了,必定不让你与世间其他女郎一样,任凭父亲当个玩物似的送给别人,为了家族,去取悦自己不喜欢的人。”

    卫芊不无感动地望着卫青,微笑着应道:“好!”

    卫青坚定一笑,随即拥着卫芊朝她的院子走去。

    因为前一世时,卫青未能活到太原城就死了。所以对于他的将来,卫芊不知道,也从未想过。

    今天听到他想入仕的想法,卫芊心里倒突然有了想法。

    她在前一世时就清楚的知道,段国之所以后来发展到无法收拾残局的境地,外患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内忧才是主要原因。

    实际上,四大士族在朝中的势力,完全架空了段王,让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段国沦为韩国的附属国,段王去世之后段墨登基的时候。

    那时的段墨,开始铁腕整治段国,大力肃清四大士族在朝中的势力。在那次整顿中,四大家族中人被段墨以各种名义,被杀被流放的,不记其数。

    最终得以保全的,除了因为卫姣的缘故,而得到保全的卫氏,还有就是秦氏一族。然而,就算是这两个士族得以保全,但在朝中的势力也基本被肃清了。

    四大士族中,卫氏是因为卫姣的缘故,得已保全百年士族之名。而秦氏,却是因为这个家族是以尚武闻名于世的,他的族中子弟,也多在军中占据要职。

    段墨虽然要振朝纲,但他更要御外敌,所以秦氏才得已保全。

    现在卫青想有入仕的打算,卫芊想来想去,能保全他,让他日后免于朝堂之乱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去军中从事。

    卫芊有几个表兄正在军中从事,于是卫芊便想到了,如果能由他们将卫青引入军中,既可避免卫氏中人横加干涉,又可让卫青在军中有人照应。

    最主要的是,段墨当政之后,为了削减四大士族的势力,所以对卫芊的舅父这些外臣,反而大举重用。

    想到这里,临分手时卫芊便对卫青道:“阿兄想要入仕,芊儿觉得此举甚好。芊儿想,如果阿兄自己手中大权在握了,许多事,便可以摆脱族人的摆布。”

    卫青也点头道:“这件事我原本便想过,只是今天感触更深罢了。”

    说到这里,卫青突然拧眉道:“只是……”

    “阿兄去军中从事怎么样?”

    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卫芊打断他,微笑着问。

    卫青愕然,喃喃重复道:“军中从事!”

    “对,军中从事!”

    卫芊肯定地点头道:“如今朝中士人争权,各大家族各有插手。如此下去日久必乱。你是卫氏中人,到时不是将其他士族踩在脚下,就是被其他士族踩在脚下,不管怎么样,只要你置身其中了,必然便会被他人所累。与其这样,还不如去军中从事,有朝一日阿兄若能闯出一番天地,必然可以大权在握,到时何愁不能替芊儿撑起一方净土。”

    卫芊一说完,卫青便眉头一舒,高兴道:“如此正好!”

    “可是……”

    “阿兄不必担心族人,芊儿可以请舅父表兄出面为你引见。”

    卫芊抢着说出自己的打算,压下卫青的担心。

    “如此我就放心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拜见舅父可好?”

    担心的事一经解决,卫青便有点迫不及待了。

    卫芊大力点头,夜色中,兄妹俩相视一笑。

    卫芊回到屋里,朱嬷嬷一看到那青紫一片,又肿得老高的脸,先是一惊,接着便眼中一湿,哭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到底都是谁下这么重的狠手,把我家小姐打成这样!”

    “嬷嬷,别哭了。是父亲打的。”

    卫芊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自己破损的嘴角,又没事人一样,小声吩咐道:“去打盆凉水来,让我敷一敷罢。”

    一听说是卫良打的,朱嬷嬷原本愤恨的表情怔怔地僵在脸上。

    半晌,她才一边抺着眼泪,一边往外走道:“小姐可是他嫡生的嫡女,老爷也恁的狠心。唉,若是夫人还在,又岂会容我家小姐受这样的委屈……”

    嫡生的!

    在父亲眼里,嫡跟庶原本便没有什么区别。

    女郎么,本来便是用来为家族利益牺牲的棋子罢了。

    谁能为家族带来利益,谁便会被卫氏中人捧着宠着。一个不能为家族带来利益的棋子,便是赏她一口饭吃都是多余。

    卫芊冷冷一笑。

    这些事,她前一世时便看得极透。

    如果不是这个父亲与元氏一气,威吓着,逼迫着,自己又怎么会被当成死士一样,送往韩国。

    有了前车之鉴,今生卫芊对财物的渴望才会如此强烈。

    因为她很清楚,这时世,像卫氏那样的百年士族,亲情有限。卫府上下,自己除了卫青这个阿兄,其余众人远不如金银财物来得可靠。

    也不知道卫青是怎么跟卫良交待的,反正第二天一大早,他便来接卫芊了。

    因为脸上青肿未消,所以卫芊特别戴了顶纱帽出门。

    看了卫芊的装扮,卫青不由分说掀起她的纱巾,这一掀,卫青便发出一声惊呼,“怎么青肿得这么厉害!难道没有上伤药么?”

    “这个样子去舅父家正好。如此以来,他看了才会心疼。他要心疼了,阿兄往后在军中从事,才可安然无忧。”

    卫芊笑了笑,不以为然地挥开他的手,便往马车上爬去。

    卫青还是担心,犹豫着说:“要不还是涂点伤药再去吧。”

    “走了走了,阿兄怎么可以像个妇人一样唠唠叨叨的。”

    在卫芊一迭声的催促中,卫青无奈,也只好上了马车。

    卫芊的舅父与现在的卫府相距并不太远,也就大半天的路程。

    今天因为坐的是卫青的马车,作为嫡长子的卫青,他的马车挑的自然是卫府中最好的马,那脚力自然也就不是一般的快了。

    还不到中午,卫芊跟卫青便到了舅父的府上。

    卫芊小心戴好纱帽,随卫青下了车。

    俩人随着门僮往里走的时候,正好碰到卫芊的舅父,苏康率着府中的人送一位贵人出来。

    众人迎头碰了个正着,卫芊跟卫青见了来人,俱是一惊。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刮来,恰恰将卫芊的纱帽掀起。一时间,她那青紫得令人触目惊心的脸颊,全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芊儿!”

    随着苏康一声惊呼,卫芊忙不迭地抬手压下纱帽,垂头肃手,悄然立于一旁。

    就在这时,那贵人已经一提腿,向着两人大步走来。

    卫青本能地将卫芊护在身后。

    直到来人在他身前站定时,卫青慎而重之地冲着来人一揖,朗声道:“卫青见过太子。”

    “让开!”

    来人正是段墨,就在卫芊不无哀怨地感叹自己流年不利时,他冷冷地开口了,声音不带温度。

    卫青没有动。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恳请道:“我家三妹或许昨天对太子不恭,然而为此她已经受到家父的责罚了,还请太子放过我家三妹。”

    “责罚?”

    段墨似乎不解,又追问了一句:“谁责罚她了?卫良!”

    卫青没再出声。

    这便是默认了。

    “走开!”

    段墨冷冷地望着卫青,再次喝道,声音里透着坚持。

    卫芊一见卫青仍然巍然不动,怕他太过坚持会惹怒段墨,便自动从他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几乎是她堪堪走出来,眼前便是一花,随即原本卫芊戴得好好的纱帽便被段墨抓在手中。

    怔怔地望着卫芊那肿得跟猪头似的脸,段墨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随即,他一个字,一个字,像冰雹似的砸了过来:“你说,是卫良责罚她了?”

    对段墨,卫芊自问她从来便看不懂。

    前生是,今天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