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寂,天色微暗,空气蛰伏着难以言状的幸福,甜蜜,撩人心弦。
靠在浴桶里,热水缓缓漾在胸口,身上青紫交错,全是暧昧的斑斑点,在蒸腾的水汽中若隐若现。
卫芊无力地想道:鲁齐,他应该也是希望自己能与韩非在一起的罢。
韩非的身体,出人意料地恢复神速。
对于俩人的过往,他虽然不曾全部想起,然而有些片段,却陆陆续续可以想起来了。
想起他苏醒之初急欲要行敦伦之事时,卫芊曾不无执拗地问他,自己是谁。
事后韩非曾不无气恨瞪视她道:“我只是失忆,并非痴傻。与你相处的点滴片段,无一不烙入骨血,其他的妇人,又怎么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那一刻,卫芊心中堪如被蜜浸泡,幸福之极。
韩非斜睨着兀自快乐着的她,邪邪一笑,兀自又说:“再说了,我昏迷之时,也不知是谁,在我耳念念叨叨,说此生遗憾之事,便是不曾为我诞下子嗣。正因如此,为夫想忘也难啊。”
被韩非调侃得羞不可言,却又让卫芊另外想起了一事。
那就是韩非昏迷久睡不醒,然而一径醒来,便急于敦伦,而且那时他的神色明显有异,这让卫芊在事后每每想起,便总是觉得其中透着怪异。
只是这种事,她即便觉得有异,也不好意思刻意去向安大夫问起。
所幸韩非事后并无不妥,卫芊暗里观察了他几日,也就作罢了。
“在想什么?”
韩非沉稳清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随即,卫芊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将身子向后一靠,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身后有力的心跳,唇角一勾,卫芊不无满足地叹道:“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韩国去。”
韩非缓缓将手收紧,在她侧面印上一记轻吻,小声道:“越是大国,灭之虽易,然而要将其完全变为韩人彊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我寻思良久,目前而言,或许以越人自治最为妥当。”
将下鄂抵在卫芊头上,韩非沉吟着说道:“以现下的进度而言,要将越人之事安排妥当,还需一个月的时间罢。”
“一个月?”
卫芊讶异韩非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头顶上传来韩非呵呵轻笑。
随即,她的身体被他轻轻扳正。
将她耳边的几丝乱发挽起,韩非冲她不无宠溺地一笑:“一月之期已是我所能等待的极限。”
卫芊不解:“夫主另有要事待办?”
定定地望着她,韩非的眸子转深。
少顷,他坚定得如同立誓一般,轻缓地说道:“一月之后,我要在韩国都城,大张旗鼓地迎娶我的妇人。”
“夫主!”
鼻间忽而泛起阵阵酸意。
卫芊抬手,伸开双臂用力地环住他的脖颈。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记起来了。
喉咙哽咽,卫芊将脸颊贴在韩非的耳畔,水汽抑制不住地湿了眼眶,
心中似乎憋着许多话,然而,这时候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只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夫主……”
韩非温热的唇畔扫过她的眼敛,转而一笑:“我不曾记起自己还答应过你什么,然而我却记起自己曾经说过,有朝一日,我要你伴在我的身侧,站在九层土台之上,同受万民景仰。既然想起来了,我势必便要依约而行。”
嗖然将卫芊推离一臂的距离,韩非盯着她的双眸,极其认真地问道:“倘若我曾应承过你,却一时想不起来,你直接提醒我可好。”
卫芊含泪一笑,却又缓缓摇头。
在韩非不无疑惑中,她将头一撇,故作生气地说道:“我若曾经对你有所求,那势必是我十分介意之事。夫主若能想起,方见得是上了心,或是愿意退让。若是夫主想不起来,那便说明夫主从未将妾的话听进心里,或是不愿答应臣妾。臣妾若趁夫主前事不计而左右你的想法,如此,不是夫妻之道。”
韩非眸子深深,忽而一笑:“看来还真有你坚持之事?”
卫芊回他一笑:“此事干系重大,为臣妾生平所求。是以,臣妾一定要皇上自己想起来,再由你自行决定是否愿意成全臣妾。”
韩非眸子一缩,试探着问道:“若是为夫想不起来,你会如何?”
卫芊咬了咬下唇,半晌,方幽幽回道:“不知道。”
韩非默默地回搂着她。
他的大手抚上卫芊的脊背,臂膀坚实,像似再也不会放开……
风缓缓吹过庭院,飘来阵阵泥土的清香。
转眼,一月将至。
卫芊放下手中的简册,望向主榻上忙碌着的韩非。
庭前的光线投在他的侧面上,让他的五官变得更为立体。
在越的日子对卫芊而言缓慢而悠哉。
即便在越,韩非过得也并不清闲。无论是快马加鞭送来的韩国要务,还是越地急需要处理的大小事务……
总之,他变得非常的忙碌。
相较于韩非的忙碌,卫芊似乎更享受目前的状态。
她总是习惯性地在韩非处理那些文书之前,默默地替他事先过滤一遍,尽量节省他的心力。
在韩非忙于接见外臣的时候,她便自行调理着自己的作息。
或是在庭中漫步,或是自己找些书简来看,了解一下越国的风土人情。
虽然时间过得单调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卫芊喜欢这种与韩非共进退,同行同止,可以亲手料理他所有的快乐。
像是感应到了卫芊的盯视,韩非抬首冲她一笑。
随即,两人的目光胶着于一处,久久久久,不愿分开。
韩非索性放下狼毫,左右扭动着脖子,让工作太久的自己躯体不至于太过僵硬。
轻轻走向他,随着她的纤纤素手放在韩非的肩上细细按压,或轻或重,韩非即时不无舒服地吁了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颇为依赖卫芊这些贴心的小动作了。
“再过两日,我们便可以起启回都城了。”
韩非用两指抚着眉心,语气轻松。
“这么快?!”
卫芊讶异:“不是说一月之期么?”
韩非笑笑:“因为我不能让自己的妇人等得太久,是以这段时间不曾稍加松懈,故尔有所提前。”
卫芊心里一甜,随即又不无心疼。
她这才知道,韩非最近偶尔忙得通宵不眠,竟是为了自己。
这个痴人,真是个傻瓜!
貌不出其的安大夫,还真是医中圣手。
不仅是韩非在他的调理下记忆有所恢复,便是卫芊在喝了他的汤药之后,气色也愈发好转。
便是现在这般鞍马劳顿,长途跋涉中也比起从前更要精神,丝毫不见困怠。
即便离回到韩国都城只余八天的路程,韩非仍然一日都不得清闲,即便是在马车中,也要处理快马加急送来的各种文书。
卫芊无所事事,也不打扰他,便一径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出神。
就在她感觉不无怠倦,堪堪调回视线之际,几乎是突然地,一道白芒一闪,刺得她将头扭向一旁的同时,一个念头极快地闯入她的脑海。
来不及知会韩非,卫芊心中那抺不祥的预感一起,她便下意识地向韩非扑去,挡在他的身前。
一柄长剑携着浓浓的杀意嗖然而至,电光火石之间,韩非一声暴喝,一手护住卫芊,另一只手竟生生将那长剑握在掌心。
一个黑衣蒙面人跃入马车之中,只是现在,他手中的剑却被韩非徒手扼住,一时间他五指间血流如注。
卫芊惊魂未定,便看到这骇人的一幕。
“有刺客!”
“快快护驾!”
随着外面的暴喝声起,那个自一进入马车,便手下一滞的刺客骤然回过神来。
他的目中,立时又有了一抺狠绝之色。
那双眼眸,卫芊骤见之下便觉似曾相识。
然而这时候,她顾不上其他。
她只知道,那人目中的杀意浓烈如火,如果他用力一抽,顷刻之间,便可让韩非五指尽断。
又急又怕的卫芊,心念电转之间,随手捞起几上的物件向来人砸去,嘴里尤尖声提醒韩非道:“快快撒手。”
外面已经打斗起四起。
显然,这是一场蓄意已久的刺杀行动。这个刺客,他并不是孤军作战。
随着贴身死士无一出现,韩非便明白,来人必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势必是困守在自己的马车周围,让甲与其他侍从无法施予援手。
可是马车上的卫芊是韩非的软肋,他无法不顾及她的安危,如此一来便要被动许多。
看来,既然甲与其他侍从无法冲进来,也唯有由自己带着卫芊冲出去,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韩非在心里快速分析过外面的情况之后,随着一声暴喝,嗖然长身而起。
在他撒手的同时,电光火石之间,他已踢出数脚。
就在来人受惊而退的间隙,韩非已抱着卫芊飞身冲出马车之外。
马车外的情况一如韩非预料的那般,甲与其他的贴身侍从已经与众蒙面刺客战成一团。只是让韩非没有想到的是,此次前来刺杀自己的蒙面人虽然只有五十人之众。
敢在万军之中前来行刺,已是胆大之极,而这五十余人,居然极有默契地将甲与众侍从,困滞在兵士与自己的马车之间。
甲跟侍从分别被三人拖延无法近前,另有十人,有万夫莫敌之勇,则负责在侍从的外围对付前来救援的将士,还余一人,便全力刺杀韩非。
可以看出,这些前来刺杀韩非的人,不仅谋略了得,更是勇武过人。
甲正率领侍从拼死往马车冲来,在见到韩非携着卫芊冲出马车并安然落地之时,不由得俱松了口气。
毕竟,人在眼前,众人至少可以预测他的安危。
那刺客一招不曾得手,复又舍命追来。
跳出马车之后卫芊双脚落地,韩非便可腾出一手来与刺客对决。只是他右手受伤,左手本就不便,且又处处要顾及卫芊的安危,所以数招下来,韩非已显得非常吃力。
相比之下,那刺客却招招都欲置韩非于死地。
卫芊心急如焚。
她很清楚,如果不用顾忌自己,韩非即便不敌对方,但要逃入军中却不成问题。
若是在平时也还罢了,现在这种境况,对方完全是不计性命也要置韩非于死地的,此时如果自己不能决断,只怕韩非的命便要枉送在这些无名之辈手中了。
显然,来人也看出来用卫芊牵制韩非,是最为有效的手段。
就在卫芊心思涌动间,来人挥剑作势直取卫芊,韩非自知左手的力道难以阻挡来人这雷霆万均的一剑,心急之下之能一个侧身,将卫芊护在怀里,以血肉之躯生生替她挡了这一剑。
“不——”
在卫芊凄厉的哭声中,韩非的身躯明显一僵。
卫芊的心,在那一刻如同刀割一般,碎成了千块万块。
一眼瞥到韩非挂在腰间的直兵,一个决定嗖然冒出。
在顺势抽出韩非的直兵狠命向自己刺去的瞬间,卫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唯有自己一死,方能让韩非无所顾虑。”
“不——”
“不——”
有人同时惊呼出声,卫芊不及分辨,虎口却嗖然一麻,那直兵被人用剑一挑,已经飞出三丈之外。
茫茫然抬头,不意间见到那刺客惊怕的目光堪堪自她身上收回。转瞬之间,他的剑锋一转,带着慑人的杀意,继续向韩非刺去。
韩非怆促应敌,在将卫芊往怀里一带的同时,犹带着一股后怕警告她道:“妇人,如果你想我现在就追随你而去,那么你大可以再刺上自己一剑。否则,你给我乖乖地,再不要给我添乱!”
韩非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自牙缝中崩出。然而卫芊却在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股放松。
几乎是突然地,卫芊心中疑虑乍起。
她突然想到,这个急欲将韩非置于死地的刺客,就在刚才,他居然救了自己!
他为什么要求自己!
还有刚才那声阻止,虽然短促,可是却与她记忆中的某一个人惊人地相似!
难道是他?
卫芊正陷入深思,不意间,打斜里嗖然刺出一剑,直逼卫芊的面门而来。
被那刺客逼得左支右拙的韩非完全无暇顾及。
“不要——”
就在韩非眼睁睁地望着那柄鲜血淋漓的长剑,直直地向卫芊刺来之际,他那肝胆欲裂的暴喝声,将原本与他纠缠不休的刺客嗖然惊醒。
他眼角的余光不意间扫到这一幕,几乎是立时的,他毫不迟疑地将身子一侧,直接挡在了卫芊身前。
另一个蒙面刺客大惊之下想要撤回已是不及。
“主上——”
暴喝声中,韩非的长剑嗖然而至,将那刺客的剑一拔一挑,让它偏离了方寸。
那刺客嗖然回头,目中尽是不解:“为何要救我?”
韩非以剑杵地,一手环着因为惊吓太甚,全然不知如何反应的卫芊。狂妄一笑:“因为你刚才救了我的妇人,我只是不想欠你而已。”
那刺客目中一动,韩非又冷冷说道:“段墨,我更不想她因为这样的方式而记住你。”
这时的韩非,明明他的身上已经血迹斑斑,狼籍一片。
明明他头发散乱,衣袍不整,狼狈不堪。
然而,当他冷冷地,不屑地,傲然地说出这番话时,却没有人怀疑,他有那个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
他更有那个能力,不承别人的情。
如果韩非不是自己命里注定的宿敌,段墨甚至是欣赏这个睥睨天下的轻笑王侯的。
轻轻一笑,段墨面上杀机突现。
他挥剑刺向韩非的同时,沉声喝道:“既生墨何生非!来吧,既然上天注定你我只能有一人能傲立于世,那么,便放开妇人,让我们以男人对男人方式结束罢!”
韩非仰天狂笑:“自当如此!”
嗖然回过神来的卫芊,一把抓紧韩非的衣襟,目中有伤痛,有无奈。然而她心里比什么时候都清楚,这是男人对男人的战争,韩非与段墨的宿命,前世已然注定,只是今生更为惨烈。
她的嘴唇频频颤动,然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绝对不会希望倒下的那个人会是韩非。
可是段墨,当他们决战在即时,卫芊嗖然发现,自己对段墨,也没有什么刻骨的仇恨。
他于她,是故人。
辗转两世,不管是有意无意,又或是不经意之间,他便在她的生命中占据了一地。
不管她愿不愿意,他便已经兀自留在那里了。
虽然不轻不重,可有可无,可是一旦他不在了,必然会留下一个空缺。
卫芊心思百转之间,韩非已经轻轻将她的手拉下,安抚似地抚了抚她的脸颊。
他的眸中,意味难懂,然而面上却沉静无波。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望着他狼狈却仍挺得笔直的背影,卫芊心中嗖然一痛。
她突然醒悟过来,现在的韩非,是以生命在战。
他的右手已然受伤,为了保全自己,他的身上亦是伤痕累累。如果换在之前,她根本无须为他担心,然而今天这种境况,卫芊的心揪紧了。
“夫主!”
嗖然出声,卫芊目光坚定地望向韩非。
在他蓦然回头间,她轻软而坚定地说道:“请你为我归来。”
韩非注视着她,瞳中如墨般深黝,眉间却嗖然一松。
没有人留意,不远处的段墨眸中一痛。便是他握剑的手臂,也轻不可见轻颤了一下。
意料中的结果,早已知道的选择题。只是,当现实残酷地摆在面前时,对段墨的打击,仍是不可预料揪心揪肺。
不同于段墨的失意,韩非一如从前般狂妄地勾唇一笑:“放心!我承诺过要携你同登土台,同受万民敬仰的,我便势必会安然归来。”
缓缓地,卫芊唇边漾起一抺浅笑。
人生无奈,如果上天注定要她在两人之中做出决择,那么她决定听从自己的心意。
卫氏阿芊,从来便不是个与人为善的。
为人凉薄至厮,希望自己心爱的人可以好好地活下来,方才符合卫氏阿芊的脾性。
如果倒下的是韩非,那么,她会随他而去。生同床榻死同穴,今生的约定,一定不可食言。
如果倒下的是段墨,那么她会选择忘掉他!
一如忘掉前世的种种……
卫芊静静闭上双目,任凭耳边杀声震天,她面目安静地,静静地立于原地,等候一个无法预测的结果……
“皇上!”
“主上!”
凄厉的呼声同时响起。
卫芊猝然睁开双目,眼前的一幕让她难以置信。
韩非与段墨双双跌坐在二十步开外。
不同的是,韩非右侧胸肋上插着一把剑,面白如此,却神色镇定。而段墨却捂着左侧胸肋,血流不止。
这样的结果,让卫芊始料不及。
她的脚像是踩在棉紊上一般,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努力睁大双眼,捂着嘴,一步步向俩人走近。
然而每走近一步,卫芊的心,便惶然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甲奋力将纠缠着子夫的刺客一并拦了下来,厉声吼道:“看看皇上伤势如何!”
子夫得甲相助,率先突围至韩非身边。
“皇上剑伤宽三寸,入肉两寸,二指胸肋中间位置,未伤及腑脏。”
卫芊脚下一滞,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松了少许。
就在她急于上前时,几乎是突然地,一直守护在段墨身侧的一个刺客似剑一般冲向韩非。
他手中的剑带着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了过去。
“小心偷袭!”
卫芊语方落音,子夫在一把将韩非推开的同时,想要抽身迎敌已是不及。
“子夫——”
在卫芊的惊呼声中,子夫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胸前犹自晃动着的剑柄,喉中咯咯作响。
甲眦裂发指,下手更是狠绝。
这时候,韩非的贴身侍从已陆续脱围,他们立时将韩非护在中间。
段墨捂着胸口艰难起身,目前的处境,他自知已是回天无力。
淡淡地瞥了韩非一眼,他嗖然长叹道:“看来是天意如此,罢了!撤罢!”
随着他一令既出,那些殊死搏斗中的刺客嗖然向他靠拢,且战且退。
临去之时,段墨目光一闪,一眼瞥到兀自向韩非走去的卫芊,艰难地伸手向她一指,气若游丝地令道:“将妇人掳走……”
几乎是话音一落,段墨全往前裁去。
那护在他身侧的刺客见机不妙,一把将他负在背上。
这些人对段墨极为忠勇。
明明是眼下的境况脱险已是不易,然而他一令既出之后,立时有两三个刺客冲向卫芊。
待到甲察觉不妙时,为时已晚。
卫芊只觉后颈一痛,整个人便向后软倒。
卫芊是在一处残破的庙堂中悠悠醒转的。
庙堂中,佛像掩在一道道蜘蛛网后,慈眉善目的救世佛主,一个个显得狰狞可怖。
堂内燃着一堆柴火,空气中飘荡着汤药苦涩的味道。
游目四望,不远处的神案上,段墨正静卧其上。其中一人正在审视他的伤口。
卫芊仔细辨认了一下,方才发现,那人竟然是与她有过数次相交的离!
看得出来,大家的注意力全在段墨的伤上,没有人留意到她已经醒了。
卫芊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地蜷曲在原地,静静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你们都退出去罢,我有话要对妇人说。”
段墨的声音,没有预警地响起时,卫芊兀自吓了一跳。
离踌躇着阻止道:“主上,你伤势过重,还是静养为宜……”
“离,我清楚自己时日无多。将妇人掳来,不过是我心中郁结未解,想在临去之前,有个了断罢了”
段墨的声音于萧瑟中,透露着一股对世事的苍凉,让原本极力想将自己的存在感掩饰起来的卫芊,也不由一怔,心情瞬间转为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