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宫。
宋妃摩挲着涂着丹蔻的指甲悠悠在座,室内的牡丹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因着宋妃有孕,琉璃宫中一律不准用香,她便命人摘了这牡丹花插瓶!
旁边的茗清正打着扇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自己的主子,却见宋妃身边新上来的大宫女文清从外面进来,她行礼后对宋妃道:“娘娘,方才陛下又差人赐了娘娘和碧美人好些东西,奴婢依例分库收放,却听有人说了些不开眼的话。”
宋妃听了,顿了顿手,抬眼道:“文清,本宫提你上来是做大宫女的,耳报神一职本宫另有安排,你一人身兼数职待要如何?”
文清闻言,浑身一震,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宋妃神色淡漠,并不理她。
不一会儿,
宋妃跟前的掌事王姑姑入内回话,只见她对着宋妃耳语几句,宋妃听了,眼神微敛,侧眼看仍旧在地上跪着的文清道:“起了吧,切勿再犯!”
文清连连称喏,退了下去,宋妃望着退出去的文清,对身旁的茗清说道:“将前些日子皇上赐的九花玉露赏给她。”说着她继续道:“你跟着本宫也有些年头了,好好教教她!”
茗清神色一凛,应声而去。
宋妃这才问王姑姑:“这话是哪儿传出来的?”
“老奴听说,是从储秀宫传出来的,”王姑姑回道:“储秀宫如今是刘嫔娘娘的主位!”
宋妃略路思索了一下道:“刘嫔的父亲是刑部侍郎,他家与范阳侯是儿女亲家,而范阳侯乃是瑾妃长兄、三皇子之舅。”
王姑姑闻言道:“那瑾妃入宫多年,惯是会做人的,怎会做这等离间之事?那玉妃娘娘她?”
宋妃道:“玉妃之事不过是个引子罢了,宫中惯是踩低捧高的,你是太妃姑姑送到本宫身边的,如今玉妃失宠,本宫圣眷正浓,有些人看不下去了。”
王姑姑闻言道:“老奴愚钝了,只是?”她下意识的顿了顿嘴,打量了一眼眼前愈见明丽端肃的新主子,继续道:“只是娘娘抬举了碧鸳,如今琉璃宫会不会风头太盛?”
宋妃轻抿了抿嘴角,王姑姑看到她貌似心情很好的样子!
但听宋妃道:“碧美人确实是个有手段的,但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凤仪宫的那位可是门儿清呐!本宫只是想把这潭水搅得浑一些罢了,倒是——”
她缓缓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吩咐王姑姑:“本宫看了尚药监这次的考评,想不到那小芊倒是个有慧根的,是个上优,听胡医女说她足以出师随侍了,你差人把她带回来吧。”
王姑姑应诺,到底没忍住问:“那玉妃娘娘那儿?”
宋妃微微皱了皱眉,摆了摆修剪齐整的指甲道:“勿做理会了!”
王姑姑闻言,浑身震了震!
玉妃从前待这位娘娘不薄啊!
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她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宋妃娘娘,入宫一年多,她的相貌没有什么变化,然而言行却更加严谨,她的身量又抽长了一截,比清越的多数男子都要修长些,她服侍宋太妃多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却总也看不透眼前的年轻女孩儿。
然,
宋太妃显见得非常疼爱这个侄女儿,勒令她全力辅佐,太妃待她恩同再造,是故,宋妃就是让她立刻自刎于身前,她也不会有片刻犹豫的!
王姑姑转身时,没有看到她刚刚才觉着冷酷的、难以捉摸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忽略的挣扎,但很快这丝矛盾便在她的眼里消失殆尽,继而又归为平静,她黝黑的瞳仁静静的蛰伏在眼眶内,看不出半丝情绪!
茗清进来时,王姑姑正要出去,她听得内殿传来宋妃少见的柔和声调:“将岭南快马运来的时鲜水果给夫人带过些去,另外叮嘱夫人,孩子的衣物自有尚衣局的人操心,请夫人务必保重身体。”
她不由怔了怔,宋妃待母至孝至亲,实属罕见!
琉璃宫西殿。
碧鸳摇曳生姿的细细赏玩着皇帝的赏赐,四下谄媚之声不绝,贴身宫女青萝更是激动的语无伦次:“娘娘洪福齐天啊!”
碧鸳轻笑,眼波流转间,晃的一屋子的下人呆了呆,她豪气的拿起一件羊脂玉瓶,对着青萝道:“赏你了!”
其他人一见,纷纷争相卖好,讨巧之言不绝于耳,碧美人心情大好:“都赏!”
一会儿,碧鸳遣出奴婢下仆,脸却冷了下来,哪有方才半分妖妖娆娆的模样。
只见她轻轻拿起搁架上的一瓶“醉生梦死”来到梳妆台边,取出妆匣,淋湿底座,见方才还只雕着花纹的匣底,清晰的浮现出一个图腾影像。
如果有人看到,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影像是一匹对月长啸的苍狼。
只见碧鸳双膝跪地,满脸虔诚的对着妆匣行了个拜月之礼。
礼罢,她取出妆匣内的香粉,朝着那显现图腾影像的底座轻轻覆了一层,但见方才短暂显现的影像再次消失,她微微一笑,收好妆匣,继而又朝着乾坤殿方向喃喃吟诵着什么。
她曼妙的身姿在斜阳的光晕中投下了一团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