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八年,农历正月十二,宜嫁娶,忌乔迁。
谭门村中,今天极为热闹,整个村子的村民们都行动了起来,集体赶到村中心当初修建的永康大道交叉处的大晒场处。
本来李天养是想把这里按照后世叫法,叫做广场的,可是随着村民们时常把这个广场拿来晾晒粮食、衣物,最后到大家眼里,这广场之名还不如晒场来得形象。
晒场中,如今已是左右排开了一百多张大条方桌,把个不小的晒长给挤的严严实实的。晒场周围,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妇孺、大厨,正为接下来的婚宴准备着各色美味的食物。
不仅是晒场中,就连村中的各个角落,到处都悬挂着一顶顶大红的灯笼,一张张红纸剪出来的喜字。这样一场轰动整个村子的婚事,在谭门当中,可是几十年都难得看到的。
要知道,如今的谭门,可不比以前的谭门,虽然受限与周围良田不足的关系,至今谭门无法突破一万人口的大关,可足足六千余口的人头数,也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乡村,若按后世的说法,也得算是一个发展不错的小镇了。
光是想想这么多的人口,去吃一趟流水席面,一百多张桌子就得轮流安排**趟才能吃完,其中场面就可想而知了。
没办法,虽然陈氏一族没有多少亲戚在此,也不说李德此人在谭门有如呼风唤雨一般的能耐,光是这十多年来,李天养这个小子对于整个村子的恩惠,他的婚礼,村中的老人们就不得不准备厚礼,前来为李天养的婚礼捧场!
到得现在,李天养终于得了自有,大清早起来就被套上了一身全黑缎面的新衣裳,胸前一朵硕大的红花挂在面前,倒是映衬得他整个人满面红光,除了他那张看起来有些尴尬的脸庞。
“嘿嘿嘿,好你个李天养,这回算是赶在兄弟们的前面了啊,把这婚事一办,以后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一旁,说着风凉话的人,正是随他一起回来的甘大彪,带着一脸贱笑的看着李天养。随后,又见甘大彪遗憾的叹了口气,对着李天养说道:“可惜,吴杰、彦哥儿他们不在,少了他们来帮忙闹一次洞房,真是便宜你了!”
“没关系啊,下回你娶亲的时候,我一定带着他们来给你捧场!!”李天养恶狠狠的瞪着甘大彪。
“诶诶诶,我的哥诶,别介别介啊,我也就是开开玩笑啊,你可千万别当真!”甘大彪自打一耳光,忘了自己也有这么一遭的事情,急忙求饶。
“哼哼,哥们我从来不开玩笑,你就等着吧!”李天养无所动容,不为所动。
“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出来,带着人去人家女方那边接亲去??”门突然从外面“砰”一下打开了,红光满面的李德中气十足的对着李天养他们两个吼道。
“来啦来啦,催什么嘛!”李天养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然后整理了一下仪容表情,就着昏花的铜镜做了一个自认为诚恳的笑容,走了出去。
虽然这次婚礼是被逼的,李天养不愿这么早成婚,但是李天养也不愿意让玉墨看出自己的一丁点儿不情愿来。至少人家对他的情谊,这两年的风雨同舟,以及他自己对玉墨的心意都在那里。
既然木已成舟了,那么李天养走出这个门后,就将拿出如今他所能拿出的最大热情和心意来,免得上了心上人的心。
唢呐声、锣鼓声,声声震耳,跟随在李天养的身后,朝着陈氏玉墨他们家中的方向行去。于此同时,还有一顶八台大轿披红挂彩的在八个大汉的肩抬手扛下,一晃一晃的紧跟其后。
为了这次婚礼,李德也是下了血本,光是采买食物、定制凤冠霞披等等事物,就花去了李家五千多两白银。玉墨身上那顶凤冠、身上穿的霞披,甚至是现在李天养身后的这八抬大轿,按说都是逾矩的,只是如今风气开化,李德又舍得花钱,也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流水席面,李德的打算是,连开三天,凡是村中老少爷们,不管早饭晚餐,全都由他们家包圆了,光是这个就花去了近四千两银子。
风风火火来到玉墨家门口,陈氏一族的人全都到齐了,屋外是二三十个与陈氏有亲戚关系的男丁,屋里则是三四十个妇孺和儿童围在门口,等待着李天养的到来。
“新郎官儿来喽!!”自有人跑进里屋,去通知玉墨她们。
李天养紧随其后,迈着欢快的步伐,亦步亦趋的走进了陈氏大门。
第一次,李天养踏进玉墨的闺房,屋中熏香逼人,其中还带着淡淡熟悉的玉人体香。来不及观察玉人的闺房布置,一进门时,李天养就已经被眼前那个金丝缠绕,一身红袍,同时头上还盖着一方绣着一对鸳鸯红巾的身影给吸引。
虽然李天养对于如此之快、之急的婚礼有些抵触,但是从他内心而言,他的心中,对于玉墨这个玉人本身,那是没有丝毫抵触的,甚至可以说,自他生理成熟以后的每一次遐想,对象都是这一位玉人,要说他没想过这一出,那肯定是假的。
“玉墨姐,我来了。”轻轻一声问候,站在玉人身前的李天养突然口干舌燥,不知道再说什么。
“嗯!!!”熟悉的声音从红巾下传来,其中的娇羞,期待不言而喻。
低下身,扶着玉人站起来,李天养轻轻把这个身轻如燕的玉人给背在了身后。边走,李天养边想:再过几刻钟之后,这个玉人就将成为我一生的妻子、伴侣。
此时,他肩上本来轻轻的身子一下子变得沉重,使得他每踏出一步,都坚若磐石。
踏过门口熊熊燃烧的火盆,小心翼翼的把玉人送进轿中之后,李天养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沉静一下心中的激动。
“起轿!!!”
甘大彪一声大吼,在一片“噼里啪啦”的鞭炮欢送之声当中,跟着新郎官的脚步,渐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