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再回K省
我一直在公园待到快半夜才离开,走出公园时,我把那个女人写在纸条上的手机号码吞下了下去,号码我已经背熟了。我来到一条小巷里,在一个路边摊吃了三个烧饼、一个羊排砂锅。跟老板闲聊中,我知道了附近有一家黑网吧。当时已过午夜,网吧里没什么人上网。我打开一台电脑上网,百度查找纸条上的那个手机号码。百度搜索显示,这个手机号码竟然是K省移动的。我借了网吧老板的座机电话,试着拨打那个手机号码,但电话里传来的却是手机停机的声音。我返回电脑前,对着显示器沉默很久,最后决定花钱购买这个手机号码主人的信息。在QQ上,我轻易就搜到一家出售别人隐私的卖家,我把那个手机号码发给他,他一会儿回复我说,手机号码已经停机了,我说那你把这个人以前的一切信息都发给我,他说可以,但要我付给他300元钱。我拿出300元钱递给网吧老板,用网吧老板的银行卡把钱付给了那个卖家。
半个小时之后,我就收到了使用过那个手机号码主人的所有信息。我给了网吧老板10元钱,请他帮忙把这些信息打印出来。从网吧出来,天气非常寒冷,我怀揣着这些信息资料,花800元钱,包了一辆黑出租车,趁着夜色避开官道,从天津走小路来到了首都北京。
我来北京的目的,是要见我的大学同学吴雅芳。因为我已经从K省反恐特战大队成功逃离,而我的老同学、从“中国国家反恐总局”来到K省对我进行隔离审查的吴雅芳也无功而返,她已经回到北京了。
吴雅芳的家人都在沈阳,据我所知,她还没有交男朋友也没有结婚,她住的地址我也知道,就在离“中国国家反恐总局”的办公大楼只有10分钟的那幢新盖的居民楼,她住的是一房一厅,屋内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我在她的住处外面隐藏了一会儿,见屋内没有什么动静我才撬开窗子,飘身翻窗跳进屋里。我刚跳下窗台,就被吴雅芳用一个高压***击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捆绑住了。吴雅芳没有开大灯,只开着沙发旁边的那只落地灯。吴雅芳穿着整齐,一脸严肃地注视着我。我蜷缩在地板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但我心里很镇定,我了解吴雅芳,相信她不会报警的。她果然没有报警。
“赶紧给我松绑。”我气急败坏地说。
吴雅芳拿起手机,说:“刘鹤,你跟我说实话,不然我就报警。”
我用开玩笑的口气对她说:“我想喝冰镇可乐,就来找你了。”
“你放屁!大冬天的,你想喝冰镇可乐?”吴雅芳没好气地骂了我一句。我知道,她这一句骂,就没拿我当敌人。我笑了一下,继续说:“你要是这么对待我这个老同学,我以后就不理你了。”吴雅芳一脸严肃地说:“严格地说,你现在可是个逃犯,反恐总局和K省反恐大队的人正到处找你呢。”
我正色道:“吴雅芳,你要是还相信我是好人,你就给我松绑;你要是认为我是坏人,你现在就报警吧。”吴雅芳听了什么也没做,只是默然地注视着我。我们俩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吴雅芳问我:“刘鹤,你现在认为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连想都没想,脱口说道:“废话!你不动脑子想想,我要是拿你当坏人,为什么还来找你?”吴雅芳问我:“那你为什么要从反恐大队逃走?”我反问她说:“我在K省反恐大队禁闭室差点被人杀了,你不知道吗?”吴雅芳点头说:“我当然知道,当时黄白鹭也在场,你把那两个刺客杀了我也理解,可你为什么把黄白鹭也打昏了?你就这么不相信组织?”我苦笑道:“不是我不相信组织,如果我当时不逃出去,如果我还呆在禁闭室,很可能还会有人来杀我,不打昏黄白鹭,她就会阻止我逃跑的。”见吴雅芳没有说话,我又问:“那两个刺客是反恐大队的人吗?我可没见过他们。”
吴雅芳说:“事发后我们进行了严密的排查,那两个人不是K省反恐大队的人,经过上网核实,他们是K省人,但也是恐怖组织‘和平一号’里的人。”
“这么说,这两个恐怖分子是潜入反恐大队专门来杀我的?”我问。
吴雅芳点点头,说:“我们查看了监控,他们是穿着反恐作战服乘坐那辆垃圾车进入大队院里的,之后就找到禁闭室对你下手……”
“可禁闭室门口有两个反恐队员站岗啊?他们人呢?”我疑惑地问。
“据黄白鹭说,她进入禁闭室之前,让那两个站岗的队员离开了,因为大家都认识,那两个队员也没提出异议,谁知道就出了问题。”吴雅芳说。
“是不是黄白鹭故意这么做的?”我说。
“你敢怀疑黄白鹭?她是那种人吗?你别瞎猜啊。”吴雅芳瞪了我一眼。
“你们隔离审查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对我爸的尸体进行尸检?”我痛苦地说。
“这个问题我向上级领导提过了,可我说的晚了一步,你爸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吴雅芳一脸的歉疚和自责。
“我爸是被人陷害的,他死的冤枉!”我低吼道。
“你有什么证据吗?你被人刺杀逃离反恐大队之后,我和老班长欧阳树、还有程治祥程书记、李大队长,我们这些人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啊!”吴雅芳一脸无奈地说。
“这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我盯着吴雅芳的眼睛说。
“什么阴谋?难道……这几天你找到证据啦?”吴雅芳慢慢站了起来。
我盯着吴雅芳的眼睛,把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吴雅芳走过来,三下五除二给我松了绑,指着大门说:“好,既然你不想说,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你就走吧!我们同学一场,就此打住了。”
我没有走,也没想要离开,我舒展四肢仰面躺在地板上,不知该怎么跟吴雅芳解释。吴雅芳绷着脸走到防盗门前正要打开门,被我跳起来低声喊住了。我对吴雅芳说:“给我拿一罐冰镇可乐,我渴坏了。”我知道吴雅芳喜欢喝冰镇可乐,这两天我在外逃亡担心受怕,也真的需要喝一罐冰镇可乐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吴雅芳白了我一眼,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镇可乐扔给我,我打开可乐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喝着喝着,我忽然咧着嘴哭了起来,因为是深夜,我怕邻居听到我的哭声,就极力克制着悲恸的情绪。父亲的死,我在母亲面前不敢大哭,我怕这样更让年迈的母亲伤心不已。我在逃亡的路上不敢放声痛哭,怕引起别人的怀疑。吴雅芳是我在“中国人民反恐大学”的同班同学,她是最了解我的人,几年的大学生活下来,我们真的就像亲人一样了。我现在站在她的面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恸的心情,我把头埋在怀里,失声痛哭。吴雅芳也陪着我哭。我对着吴雅芳举着手势说:“我爸死的时候,身上只有五块钱,一个大学教授,死的时候身上只剩下五块钱啊……”我捂着脸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吴雅芳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哭了一会儿,我对吴雅芳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我爸不是自杀,他是得了抑郁症,但他吃的药可不是治疗抑郁症的药,我认为我的分析是对的……”
吴雅芳立刻把我扶到沙发上坐下,脸色严峻地盯着我问:“快告诉我,这些事你对别人讲过吗?”我摇了摇头,说:“你是唯一知道这些情况的人,我相信你!”吴雅芳长吁一口气,叮嘱我说:“你记住,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些情况,明白吗?”我使劲点了点头,说:“我当然明白了,依我的判断,这个事情的背后,一定有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两天逃亡时我就感觉到,这个阴谋就像一张巨大的、看不见的黑网将我罩在其中……”
“我也感觉到了,有人敢在反恐大队禁闭室刺杀你,我就知道这件事远比我们想像的要严重得多、复杂得多……”吴雅芳说。
“我要找到杀害我爸的凶手,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认真地对吴雅芳说。
“我答应你!于情于理,我都要跟你战斗到底的!”吴雅芳的话是真诚的,她说:“我预感到,这个案件一定是一起大案,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地进行侦破,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前功尽弃,那样的话,我们就太对不起你爸了。”
我感激地对吴雅芳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从天津那家黑网吧搜集到的资料,递给吴雅芳,说:“资料上的这个人叫沈小白,上面的手机号码是他用过的,我打过这个号码,已经停机了……”
吴雅芳接过资料翻看了一眼,问道:“沈小白……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沈小白的资料的?”
“说来话长,我来北京之前,去了一趟天津。昨天夜里,我在天津见到了一个中年女人,她老公就是给我爸开治疗抑郁症药物的一个主任医师闫在雄……”接着,我就把我从K省反恐大队逃出之后、一直到在天津见闫再雄老婆的经过,详细地对吴雅芳讲述了一遍。
吴雅芳眉头紧皱,默然不语。
最后,我对吴雅芳说:“你根据这些资料,暗中帮我调查一下这个沈小白,一有他的消息你就立刻通知我。”
“你打算去哪?”吴雅芳抬起头,关切地问。
“我今天就返回K省……,当然,我不会愚蠢到回反恐大队的。”我说。
“我怎么跟你联系?你连手机都没有了……”吴雅芳问我。
“我不能用手机了,返回K省之后,我会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公用电话给你的手机打电话,你记住,我会每隔两天、在夜里十一点整去那个电话亭等你的电话。”
吴雅芳缓缓地点了点头。
“局里没有公开通缉我吧?”我问。
“没有,你从反恐大队逃离之后,我向周东方局长请示过,他把这个事压下了……”吴雅芳说。
“那就好,这个事一定要悄悄地进行,不要急于求成。”我说。
“我懂。现在K省反恐大队的人到处在找你,你也得小心。”吴雅芳说。
“我知道怎么避开他们,你赶紧休息吧,我走了。”我向吴雅芳挥手告别。
“等等。”吴雅芳喊住我,拉开一只抽屉,拿出一些钱塞给我,说:“拿着吧。”我心里一热,本想跟吴雅芳客气几句,可还是没有说出口。我把钱揣好,悄悄溜出了吴雅芳的住处。
凌晨时分的北京城很是清冷,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火车站,悄悄爬上一列运送木材的货运列车,列车咆哮着向K省的方向疾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