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羽发现了裴砚晨的异状,举手叫了停,走向裴砚晨,关切的问道:“学姐,你怎么了?”
听到学姐这样呼唤,裴砚晨心里却有些心酸,心想:我在你心里始终只是学姐。她强撑着有些干涩的嗓子,冷冰冰的说道:“我没事,不需要你关心。”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很显然她感冒了,裴砚晨转身躲过程晓羽温暖的目光,却不小心踢到了身后的凳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程晓羽手疾眼快,双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住。
这一个瞬间,剧场的喧哗声都消失了。
程晓羽双眼盯着裴砚晨的脖颈延伸到耳后的那条侧面曲线,上面贴了不少凌乱的发丝,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她宽大的圆领长袖卫衣,遮掩不住胸口珠圆玉润的肌肤,以及完全不需要胸垫衬托才能表现出的完美胸型。
裴砚晨又些恼怒自己片刻的迷失,转身推开程晓羽说道:“回到你的位置上去,我不需要你管。”
程晓羽松开手,说道:“学姐你请假吧,赶紧回去休息。”
裴砚晨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舍不得和程晓羽这有限的相处时光,所以不想离开。
程晓羽看着裴砚晨殷红的面颊上那坚定的神色,转头对正在看戏的众人说道:“大家先自行排练。”然后低声对裴砚晨说道:“我去给你买药。”接着把裴砚晨按到椅子上坐着。
裴砚晨本想说:谁叫你多此一举了,可看着程晓羽眼睛里的担心,没能说出口,只是扭头不去看他,这时本来就有些潮红的肌肤,仿佛能够滴的出水来。
接着就是细微的起哄声,裴砚晨不敢朝周围看,她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即使是讥讽的目光她也能坦然,但眼下她却觉得很有些羞涩,她满是汗水的手握着琴弓,心里有些不可告人的甜蜜。
过了一会,程晓羽不仅买了感冒药回来,还提着一壶温水,拿着水杯。
裴砚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程晓羽倒的水和药,毫不领情的说道:“多少钱,我给你,别指望我谢谢你。”
程晓羽对裴砚晨的态度不以为意,笑了笑说道:“这是我这个负责人该做的,你的病不好,没办法排练不是?我这是为了自己,不需要你谢谢。”
裴砚晨虽然明知道程晓羽这样是说辞,但还是有些失落,吃过药,说道:“那真是劳您费心了,程总监您放心,我不会拖你的后腿的。”
程晓羽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对着裴砚晨微笑,到了中午,学校给排练的人都安排的有饭吃,伙食相当不错。
裴砚晨看着程晓羽和端木林莎有说有笑的在一旁吃饭,恨恨的想道:“还真是个花花公子,有女朋友,还四处撩妹。”其实她心里也知道,程晓羽多情但不滥情,温柔但不风流,恪守着绅士的底线。
下午三点,排练结束,上戏的学生们四散而去,端木林莎跟程晓羽告了别,她还有不少S站的事情要忙,最近有些焦头烂额,现在得赶紧赶到公司去,虽然忙碌,但也觉得生活很充实。程晓羽对裴砚晨的体贴,她也看在眼里,虽然心里有些醋意,可嫉妒还不至于,因为裴砚晨实在还排不上号。
程晓羽见裴砚晨脚步还有些虚浮,提着琴盒慢悠悠的朝剧院外面走去,他知道她住校外,想送她回去,却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纠缠不清,他没有资格踏进她的领域,若即若离的显示着自己的存在。
可他看着裴砚晨孤单摇晃着的背影,又实在怕她出什么意外,于是决定跟在她身后悄悄送她回去。
为了不被裴砚晨发现,他没有开车,只是小心翼翼的缀在稍远一些的地方。
裴砚晨病殃殃的出了学校,那孱弱的身影让程晓羽有些心疼,他跟着她朝地铁站走去,见裴砚晨买了票,程晓羽也没有犹豫,投币买了张最贵的票,因为他不知道裴砚晨在哪里下车。
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尚海的地铁,人潮汹涌,进站的时候还颇有些手忙脚乱,在拥挤的人流悄悄的跟在裴砚晨的身后,这样的状态让他有种莫名的新鲜感。
上了地铁,坐过了几站,程晓羽才发现裴砚晨也许不是回去,他买了终点站的票,也不怕她坐多远。也许她是去打工,程晓羽猜测到,他在考虑是不是放弃,但最后还是决定默默的跟到最后好了,他对裴砚晨的生活也充满好奇。
并没有到终点站,裴砚晨就下了地铁,程晓羽盯着裴砚晨也在另一边的门下了地铁,这个时候程晓羽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了。
但似乎旅途并没有结束,裴砚晨走出了地铁站,接着又走了不远的路,来到了一个公交车站。
裴砚晨带着耳机提着琴盒从前门上了车,程晓羽就从后门上了车,程晓羽心想打工不至于找这么远的地方啊,他满心疑问的在后面的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他很想走过去劝裴砚晨生病了就赶快回家,不要还在外面瞎晃,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情,可又实在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条线路的车上,人并不算多,裴砚晨完全没有发现程晓羽跟着她,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四月的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这一幕镶嵌在车窗的格子里,像是一个背景在时刻变幻的相框,只有她是那永恒的风景。
程晓羽就这么看着裴砚晨,也不觉得腻,不知道过了多久,停了多少站,周边的房子越来越稀疏低矮,越来越多的工厂仓库林立,程晓羽才意识到了郊区,公车到了终点站,裴砚晨下了车,因为感冒发烧造成了反应力和敏锐程度都大幅下降的她,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跟在她身后。
因为这里行人不多,程晓羽只敢远远的跟着,直到裴砚晨走进一个有点破旧的院子,程晓羽等了一会,才慢慢走近,看见院子门口挂着一副字迹都有些模糊的牌子“尚海市春晓残障儿童福利院”。
程晓羽没有想到裴砚晨带病坐了一个多小时,来到的是这里,他推门进去,院子里晒着颜色各异的床单被套,有隐约的歌声传来,这音乐他很熟悉——《蜗牛》。
程晓羽循着歌声穿过一层一层散发着淡淡洗衣粉香味的床单被单,春天的风吹的它们飘飞,吹的程晓羽心也在飘荡。
他穿过这层层叠叠的纯色屏障,看见一间光影交错的教室里,裴砚晨坐在廉价的脚踏风琴前面正在一字一句的教教室里的孩子们唱歌,琴身上有很多斑驳的痕迹,这是年月留下的烙印,而此刻裴砚晨在如歌声流逝的光阴里,面带微笑,安然端坐。
对程晓羽来说,这真是个有趣的春日下午。
他第一次踏上拥挤的尚海地铁,他第一次坐上哐哐当当摇晃着的公交车,但是只要能瞧见裴砚晨那如云一样的身影,那无论他躺在草坪还是坐在岸边,甚至风露立中宵,都算不得苦差事。
婉转的童声在他耳边响起,教室里的孩子神色肃穆,宛如经历着某种宗教仪式的序幕。
程晓羽站在白影片片的院子里,无人注意。他听见风琴应合着裴砚晨有些嘶哑的声音,这让他肃然起敬。
在这个福利院里气氛安谧,没有忧伤。即便有,似乎也倏忽成为记忆中平淡褶皱。这里只有缓慢的平静,里面流动着风琴略带伤感的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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