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亭到底也没到吴旭东做东设的饭局去。这其中毕竟涉及了一些纠葛, 如果没有上一次喝醉酒失态那回事, 出于人情世故,她可能会碍于面子到场。
晚饭后,宿舍里的都过去了,实验室的自然也不会落下。
七点多钟,吴旭东亲自来了个电话,电话来的很突然, 她反应不及, 缓了片刻才接了。
吴旭东语气平淡如水:“你怎么还没过来?就差你一个了,要不派人过去接你?”
赵云亭这个时候难免有些怨念, 想着, 我为什么不过去难道你不清楚?就算你不清楚,既然知道了我内心的事, 应该明白我的尴尬, 这通电话, 实在不应该打。
只是这些话说不出口,她回过神, 装成一副为难的语气,“我、我在外面……赶不回去了, 方才还想着给你打电话说一声呢,没想到忙忘了……”
吴旭东回过身看了看桌子旁有说有笑的孙瑞, 刚才过来的时候, 还说她在实验室呢, 可能后脚就跟过来了。现在听她说在外地, 显然是撒谎。
他却没有拆穿,嘱咐说:“那你忙去吧,自己当心点。”
赵云亭答应一声,紧接着挂了电话。
宿舍晚上没人,又闷热难忍,她待不下去,换了身衣服就出来散心。
路过楼下买了两罐啤酒,独自到湖边乘凉。
西边操场上灯火辉煌、影影绰绰,隐约传来一两声吉他声。
赵云亭坐到石凳上,看看这边抱着孩子,牵着狗。再看看那边说说笑笑,脚步轻松。她顿时也跟着轻松惬意了不少。
清风徐来。甚至卷带着一股藕花的清香。
到了宿舍里,见她们已经都回了来。王绮瑞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抱怨了句:“热水器又没水了吗?怎么那么凉。”
“阀门坏了,还没修呢。”赵云亭换了鞋,叹气说。
“你报修了吗?”
“嗯。”
王绮瑞看看她,围着打量了一圈,搁下浴巾悄声问:“你今天怎么没去?是不是以前大师哥照顾你习惯了,现在他要结婚了,你心里不舒坦?”
“我不舒坦什么啊?今天不去是因为抽不开身。”赵云亭对这话有些敏感,皱眉看了看她,装了一副若无其事模样。
“我怎么感觉不对劲?你看看,你脸上都写满了不开心。最近你跟大师哥突然走的也远了点。”
赵云亭说:“我们研究方向不一样了,自然不能一起做实验。钱老师新成立了个实验组,要把大师哥调过去,你不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钱老师专门捧大师哥呢,还调过去两个研究生给他带。”
她看看赵云亭,却又说了句,“最近听了些风言风语,关于你的……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就不给你细说了,省得你知道了别扭。”
赵云亭手上顿了顿,神色有些凝重,抬眼问:“什么风言风语?”
“瞧你这副认真的模样……”她笑说,“也没什么……就是传言钱老师的一个投资商在纠缠你。”
赵云亭松了口气,但这种传言对她也多少有些负面影响,遂淡淡地否认:“那些人真是胡说八道。”
她说完就进了洗漱间,简单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王绮瑞看她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碍眼,心里想,她是比自己多什么,还是自己比她少什么?瞧她说话那劲儿!
过了十一点钟,微信上建立的实验小组的讨论组还不消停。赵云亭怕错过老师的通知,点开浏览了一下消息记录。
晚上回来以后群众情绪很高,有些发图片有人发视频,全是关于吴旭东的,还有一位师哥直接上了个吴旭东和林芳喝交杯酒的图片,下面紧跟着一片道喜声。
赵云亭深深地叹了口气,退出来,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有时候自作多情不可怕,可怕的却是对方是圈子内的人,不管你乐意还是不乐意,大事小情都会知晓。不知情者这样一遍一遍的刷存在感,那方尴尬,这方心烦。
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赵云亭突然想起来李景鸣这个人来,想起来好几年前李景鸣拍着胸脯给她保证。
他说,赵云亭我今天就把话搁这,我追不上你我就去吃翔,我吃一卡车翔。
她怎么就忘了问问他,那一卡车翔呢,吃了吗?
…………
李景鸣最近忙的不可开交,钱也赚了不少。晚上应邀赴宴,那也是三求四请才露了面。
对方心里咒骂他拿乔充大爷。但嘴上却仍旧陪笑脸,好菜点着,好酒伺候着。
酒桌上不谈合作,喝高兴以后自然好说。这本是不成文礼节,而对方却一提再提。
李景鸣留着面子,但也提了两句:“这种事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得慢慢来,我就算一时兴起,立马给了曲总什么保证,咱们空口无凭,也做不得数。”
对方却不知足,“李总,这个事情怎么说好呢,价钱方面,咱们还得再商量商量,我这边的状况,你也清楚,我也不想做什么隐瞒。”
李景鸣有些不悦,拿起纸巾抹了抹嘴,脸上似笑非笑,含沙射影地说:“老曲啊,你说咱们是不是存在地域差异?你看我一直都忘了问了,您是哪里人来着?”
“齐宁。”
“哦——”他点点头,“那距离这边也不远,可我怎么觉得,咱们这风俗礼仪可差远了去了。”
曲中军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琢磨,这李景鸣突然提这个,是什么意思?什么暗示?
李景鸣说到这里便住嘴不再说,拿起筷子慢悠悠吃菜,吃两口又叹:“这能避开公司一堆事务好好吃个饭,也实属不易。”
曲中军瞬间明了,赶忙端起一杯酒,笑说:“可不是,冲着这份不易,说什么也得干一杯。”
李景鸣没推辞,碰杯喝了。他深知,对方要是想要你喝酒,那是什么理由都找的出,你低头拍死个蚊子,他也能说蚊子少吸了两滴血,可喜可贺,值得干一杯。所以,脸皮厚嘴皮薄,别人敞开喝,而脸皮薄嘴皮厚,那就得自己敞开喝。
一场酒喝到一半,李景鸣也算摸清楚曲中军这次的态度,他懒得应付,软的不行也只能来硬的。
曲中军这边的秘书安排妥当,走过来附耳说了两句。他便招呼李景鸣,说待会儿安排了更有意思的去处。
李景鸣怎么会不晓得,于男人而言,什么是有意思,什么是没意思。不过他现在没兴趣,有兴趣也不能被对方瞧出。乐子自己也可以去寻,更没什么稀罕。
遂收了笑,淡淡地说:“我也不跟曲总说那些有的没的,咱们都是实实在在的生意人……原本这些是打算明天会议室正式谈的,可是曲总刚才一直问,我猜着你也是急性子的人,那我就不拐弯抹角,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价位,既然是定了,那是没有更改的可能,我向来这样,不多要,不降价,保准您不吃亏。”他两手一伸,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曲总也别白忙活了,您要是觉得行,那咱们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玩,我请。您要是觉得吃亏,那咱们趁早散了场子,也免得曲总多破费。”
曲中军没想到李景鸣说这么直白,一时没做出反应。原本紧挨着,只限于俩人的谈话,却因为他异常的表情引来关注。
场面突然安静,多处视线投过来。
李景鸣轻咳一声,摆手说:“各位该吃吃,别愣着啊。”
曲中军这才觉出自己失态,换了副表情,“可不是,别愣着,也别客气。”
说完冲服务员招手:“姑娘,麻烦通知下后厨,再加几个硬菜。”
服务员听了吩咐,推门出去。
周围人被分散了注意力,回过头交谈。
曲中军收回视线,拉了拉椅子,距离李景鸣更近。
李景鸣知道他要说什么,摇头笑笑,先一步说:“这么着吧,曲总先考虑考虑,我这边就先撤。”
说完作势站起来。
曲中军忙揽住他,说:“不行不行,饭吃了一半,说什么也不能走,买卖不成仁义在,没有不让人吃痛快的道理。”
李景鸣一听他这样说,心里啧啧称奇,想着,这老头可以啊,话说的也是没谁了。
他脸一板,扬起升调:“那——”
停顿下来,抿嘴摇头,故作高深,甚是惋惜地补了一句:“曲总要是这样说,那还真没留下的必要了。”
曲中军也觉出自己一时口快说了不中听的,忙解释:“你看,李总,我嘴巴拙,这话说得有歧义。”
李景鸣继续笑,无奈说:“没办法,曲总,我这也是抢手的买卖,您后头啊,还有两家翘首以盼呢。”
曲中军又不是傻子,也不是头一天混这一行,自然明白李景鸣打的什么战术,可毕竟有求于人,就怕真如他所说,真给了别人。
李景鸣如今拿着刀柄,他朝着刀刃,岂能有不被涮的道理?
思及此,一咬牙,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