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二年,天下大变,女皇武则天下台,中宗即位,虽变天,剑南道嘉州却丝毫未受波及影响。
太娥山脚,有一李家庄远近闻名,素有乐山第一大土豪之名,田产近百顷,族人数千。
今日庄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年逾天命的李家老爷威坐中堂首座,神情自得,悠然喝着茶水,眼睛不时扫过堂中莺燕,将诸多爱妾夫人的神情尽纳眼底。
李老爷身边端坐着一名容貌艳丽,身材纤巧的中年妇人,正是他并不大喜欢的一个女人,一次酒醉,临悻与她,即是运气好,怀了孕,肚皮争气生了一子。
不过此子非彼子。
“当当当”
李府外的青石板路上几名轿夫抬着顶轿子稳步前行,轿中稳坐着一名容貌白净,留着一撇八字胡青年,正闭目养神。
思绪如潮水涌出脑海,让他瞬间回到了十年前。
…
深秋的游龙街头,凉风瑟瑟。
高达丈余的刘府外墙下,卷缩着一名衣衫褴褛冻得发抖的小乞丐。
寻常乞丐大都不修边幅,邋遢不已,但这名乞丐除去衣衫破烂,脸上却洗的干干净净。
眉宇间没有哀愁,只有一股恨戾,眼神愤世,每每有路过的好心人想要给他施舍,他都会凶狠要吃人般怒瞪回去。
不知静了多久,数名刘府家奴汹狠冲出,二话不说就是对着乞丐一顿爆发。
虽拳拳到肉,打得“彭彭”作响,乞丐竟然一声不吭,硬是捱了下来!
不过半晌,乞丐已经被打得晕死过去。
围观的路人们,纷纷脸上露出不忿,还有怜悯,但没一人站出来帮忙。
刘家乃是县里大户,打手无数,没人敢招惹是非,此事权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仅此而已。
领头粗眉家奴神气活现,傲挺胸膛,得意洋洋,睥睨天下的眼神扫过围观百姓。
砰然一脚,猛踢在晕死的乞丐身上,厉斥道“还敢装死,还不快滚”
“哼,狗仗人势!”终有围观的人看不下去,出言讥诮。
其它喽喽也大声叫嚷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句!“
那出言帮衬的年轻人还欲出言理论,不过被旁边的人拉扯劝住,愤愤不平的道“光天化日,你们这群恶奴不分青红皂白这么多人,打一个小孩,眼里还有王法吗!””
粗眉家奴摩拳擦掌,不屑道“哟呵,你也讨打,是不是”
刘府家奴们纷纷应声挽袖,冷“哼”一声,就朝着那年轻人汹汹走去。
青年瞧见,吓得腿脚哆嗦,但并未动,期许着百姓能出声帮喝。
果然,就有人叱道:
“你们太欺负人了!”
出声的是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
刘府家奴们见其衣着配饰不凡,不宜招惹,便是停下,冷眼相对。
公子哥给随从下人一个眼神。
粗手利脚的下人心领神会,径直奔向乞丐,展臂一揽,将其扶起。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转醒的小乞丐,不知从何爆发出的力量,高声咆哮:
“我不用你们任何人帮忙!”
家奴一瞧,扼腕指向众人,纵声狂笑:
“哈哈哈,看看,大家看看,人家这可不领情呢”
娄娄们纷纷应声嗤笑“嘿嘿,刘哥,不如咱们吃酒去”
家奴道“好,走喽,大家吃酒去”
话锋一冷,朝乞丐厉喝道“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众人气愤不已望着家奴们耀武扬威离开后,公子哥颌首移步到乞丐面前,用尽温柔的语气,问:
“小兄弟,你这是怎的了?”
“是啊,你这么小,家中可还有大人亲戚可投奔啊?”人群中有人和声。
但小乞丐从那人怀中挣脱后,毫不理会热心百姓,撒腿便跑。
不过片刻,消失不见。
“哎…”
众人叹息一声,纷纷散去。
突然,天空上的云层被一道大风吹开,温暖和煦的阳光洒下,暖洋洋的令人倍感舒适。
小乞丐蹲在另外一处巷子角落,脸上戾气十足,愤懑难平:
“别人穿越都是公子哥,或者奇遇连连,我特么的,竟然沦为了一名农家子弟!”
“现在还是一名卑微无助的乞丐!”
怀揣着满腔热血,欲比天高,结果穿越了倒成了一个乞丐,这份落差,令其黯然伤神,更对前途迷茫充满了忧愁。
自古世间多忧愁、
只因贫富不同流、
心中抱负若实现、
不给富人做马牛、
世间忧愁的人又何止李谡一个。
一名年轻的女子丧魂落魄的满面愁容,踽踽独行在街道上。
她的心很乱,又极为害怕,还十分忧伤,因为她的儿子戏水时被淹死了,不知道如何面对暴躁的丈夫,还有后半生的依靠也一同没了。
條地,女人见到街上一名冻得瑟瑟发抖的小乞丐,她眼睛一亮,疾步走到了其跟前,温柔无比道“小乞丐,你爹娘呢?”
小乞丐道“我是孤儿,他们不知道早死了”
女人笑了,拿出怀中的丝绢给小乞丐细心的擦拭干净。
看清脸后,女人愣了一下,很快就变得兴奋,暗爽道“真是天不亡我”
“你既然没爹没娘,愿不愿意跟我走”
饥寒交迫,又不如狗的小乞丐只觉转了大运,当然跟她回家。
烈日当空,轿中青年霍然睁开了双眼,迸射出一道金光,抬手拉开了轿子窗帘探头看向围观的人群,眉宇间有着常人不易察觉的英气,男子叹了一口气“哎,这下估计真要执行第二计划了”
青年姓李,名谡,李家庄的四公子。
他就是那个李代桃僵的小乞丐。
他抱定的主意,那就是读书。
以考取功名,登堂入室,成就别样人生,名声不显十多年,终日埋头苦读诗书,闭门不出,连李家的下人们也难见其人,谁曾想就这么一个人,一夜之间竟是成了家喻户晓的人,而且一鸣惊人,参加朝廷的科举考试,一朝中举,惊掉无数人的眼球。
中宗生性懦弱,韦后掌权,任人唯亲,买卖官位成风,倘若李谡入朝为官,以李家雄厚财力自是进京重金打点,某个一官半职,不算难事。
李家大院门口,自小服侍李老爷的管家李富贵如一只大白鹅,伸长脖子张望,瞧见不远处街上人群喧闹,自动退后,红色的轿顶显现,脸色一喜,赶忙朗声冲门口的数名壮汉吼道“四少回来了,都给老子喜庆点,快放鞭炮,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