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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求大学士助我
    “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一出,议事厅内顿时一片安静。安静过后,众人表情却是比刚才听到瞎子李叫嚷时还要震惊,还要不可思议。

    贼秀才要称帝?

    左清和王章钧瞠目结舌,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周士相竟有称帝之心。

    宋襄公也是匪夷所思,不知道周士相今日是吃了什么迷魂药,怎么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如此糊涂,如此叫人失望呢。

    天子,固然兵强马壮者为之,可尔今太平军还称不得兵强马壮,你便是真想称帝,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的道理总懂吧!

    宋襄公对明室可没什么忠心,他当年一投闯贼,二投李成栋为明臣,再随成栋降清,反复数次,对明室早就死了心,若非周士相在大樵山说动胡全下山,今日他恐怕还在山上落草。

    太平军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可以说不但倾注了周士相的心血,更倾注了宋襄公的全部心血,他对周士相的远见和谋略也是极度佩服,也愿意无条件的服从支持配合于他,可这不代表他会支持周士相称帝,济度的大军年后就到广东,太平军现在只控制了广州府的八县一散州,兵只三万余,民不过五十余万口,四周不是清军就是明军,虽据粤省精华之地,可却是四战之地,人人都欲争夺之地。

    这节骨眼,周士相脑子发热要称帝,不说其他,就是肇庆的陈奇策和朱统就要和太平军反目,惠州的胡启立等人肯定也不会再奉周士相的命令,就是那个贪财如命,首鼠两端的唐三水怕也要和太平军划清界线,届时太平军如何能全力对付南下的济度大军!只怕前脚大军出广州,后脚肇庆的明军就打过来了。

    灭胡糊涂,此时称帝愚蠢至极,你这是要叫明清都视你为大敌啊!

    宋襄公恨铁不成钢,不知向来精明的周士相怎的会头脑发热至此。

    在厅外的赵四海和刚刚赶到的桂永智也是叫周士相那话惊呆,兵强马壮者做天子听着何等威风,可真要做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俺保大帅做天子!他奶奶的,凭什么这皇帝是他朱家做,凭什么咱大帅就不能做天子!”

    瞎子李却叫这话给激动了,拎着大铁锤无比崇拜的看着周士相,迎来的却是周士相的怒斥:“闭嘴,你再敢嚷一句,我拔掉你的舌头!”

    “大帅,我...”

    瞎子李被周士相极其狰狞的表情吓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舌头都不敢吐一下。

    “周士相,你当真是有不臣之心,你安敢如此!”

    郭之奇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士相,失望、愤怒,种种滋味涌上心头。他难以接受周士相竟有此野心,想到广东刚刚局面变好,却要因周士相的野心而葬送,真是扼腕欲绝。

    为何大明每每境遇好些都要受此磨难呢,云南那边晋王和孙可望决战胜负未知,广东这边刚刚大捷却又出了个孙可望,郭之奇颓然坐倒,一脸痛苦,对周士相失望透顶。

    “狗贼,本官早知你有不臣之心,今日你终是亲口说出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替皇上,替天下人击杀你!”

    自视大明忠臣的秦荣决意以死明志,替天下人除贼,他吼叫着挥拳上前就和周士相拼个你死我活,却被周士相一脚踹倒于地,喝骂道:“你这蠢材,自视忠良,在本帅眼中却是祸国之人,大明的江山就是叫你等蠢材败亡的!”

    “你!”

    秦荣文弱之人,被周士相这重重一踹只觉气闷,耳畔却听周士相骂他是误国蠢材,不禁又急又气,可苦于胸口奇闷竟是说不出话来。

    “若无本伯,你这按察副使有机会踏入广州城!...本伯若真有不臣之心,安敢与你讲!...本伯若真要自立为天子,安向天子请封亲王!...你这蠢材,自视忠臣,不问情由一昧指责本伯不是,本伯之所以要向天子请封亲王,乃是为大明江山计,为抗清大业计!你道本伯所说兵强马壮为天子,本伯便真要行不臣之事吗!”

    说完,周士相拱手朝郭之奇,扬声道:“本伯请问大学士,满州之所以能占我大明江山,是不是因为兵强马壮!”

    郭之奇不知道周士相问这个做甚,点头道:“满州兵马确是强于我大明军队。”

    “本伯再问大学士,满清与我大明如今哪个更兵强马壮!”

    “自是满清。”

    郭之奇对周士相失望透顶,可听他话中意思却又蹊跷。如今明清局面,他自不会睁眼说瞎话。痛心之余也算是看开了,若周士相真有不臣之心,要胁迫他做不臣之事,那便死在这里好了。

    “满清兵马强我大明数十倍,我大明不论是地盘还是兵马都不及他,所以满清的爱新觉罗便做得天子,而我大明兵不强马不壮,长久下去,天子还能为天子吗!”

    “兴平伯的意思是?”郭之奇被周士相这话说得有些糊涂,下意识的用了兴平伯称呼周士相。

    “兵强马壮才能为天子,兵不强马不壮者不能为天子。本伯是明臣,忠的是大明的天子,不是忠的他满清的天子,他满清的天子,本伯不认!本伯眼中只有大明天子,也绝无不臣之心,为保我大明天子,本伯只求一事,那便是兵强马壮,如此才能保我大明天子永为皇帝!”

    说到这里,周士相吸了口气,顿在那里。

    他所谓的兵强马壮者为天子是这番解释?他心中真是如此想?

    郭之奇缓缓站起,看着周士相,神色满是狐疑。

    周士相知自己刚才一时激动口不择言,心下也早后悔,但话已出口就如大错已铸成,后悔亦是无用,只能想尽办法弥补,但愿郭之奇能信他吧。

    周士相也不知自己为何说出那话来,思来想去怕是自己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缘故,所以他的内心深处从未将“兵强马壮做天子”当做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就如前世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经常挂在嘴边与人调侃,QQ聊天时亦时不时说上句“苟富贵,勿相忘”般。

    前世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绝不是区区两年时光就能磨灭,就能将周士相彻底融合进这个时代,成为这个时代一份子的。

    周士相显然习惯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却不顾虑他所说的话会对听者造成什么样的困惑,会对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他对徐应元说唐王事,对朱庆来说亲王事,现在又当着郭之奇和秦荣的面说兵强马壮者为天子,三者本质上都是周士相的前世观在做崇。

    他毕竟不是古人,也不是那个秀才周士相。

    “眼下国事艰危,各地抗清力量却是一盘散沙难以集中,广东更是如此。大学士想必已经知道,清廷派他们的亲王济度领满蒙汉两万大军到广东来打我太平军,本伯已决定年后便率大军出战济渡,此战兵凶战危,单以本伯所部太平军恐难战胜济渡,故本伯这才想向天子求封亲王,只为能整合广东各部力量,团结一致共抗济度大军!”

    周士相话音刚落,回过气来的秦荣就怒哼一声道:“巧言令色,不封你为亲王,难道我广东明军就不和你一块打清军了吗?”

    周士相没有去看秦荣,而是神色诚恳的对郭之奇道:“大学士明鉴,皇上虽封我为兴平伯,可广东境内的国公、侯爷不下十位,可以说凡是带兵之人皆有爵位在身,试问大学士,若你是我,你能要他们听命于你,指挥他们一同抗击清军吗?”

    郭之奇默然,周士相所说的是事实,他一个伯爷是指挥不动那些国公和侯爷的,便是没有爵位在身的那些明军将领,同样也不会理会他周士相。这些明军将领也没有什么大局观,否则何以连城壁这个总督也只能躲在钦州对广东一天天恶化下去的形势束手无策呢。若不是周士相,若不是太平军,他们还能不能在广东立足都是未知数。

    当初郭之奇和连城壁听闻天子移跸昆明时想调兵攻打广西到云南勤王,可是商议来商议去却是无果而终,为何?原因无他,指挥不动而矣!

    “便是这小小按察副使也敢在本伯面前放肆,肆意指责本伯用人,国家危在旦夕,他不思如何抚民练兵,如何收复失地,却计较于过往党争,又计较于所谓官府体面,真是圣贤书读进狗肚子里了!本伯虽只个秀才,却也知非常时机行非常手段,权宜通融本为常态,在他眼中却成了大逆不道,此等官员越多,越是自诩忠良,便越是祸国!”

    “抗清战事,当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清之责。但凡是有才能者,不论从前是否变节,又是否有劣迹,只要肯为抗清大业出力,那便该予以任用,使他们戴罪立功。本伯麾下降兵占了大半,满州兵将更有百多人,本伯放手用他们,尔今又要带着他们去和济度大军征战,却不知大学士如何看本伯行事,难道大学士也和这秦荣一般认为本伯做得不对吗!”

    郭之奇沉默不语,秦荣听得哑口无言,似自己有错,又似没错。

    见状,周士相将袖中那封密函取出,道:“这有一封密函是本伯刚刚收到,内中详情还请大学士自己看吧!”

    郭之奇狐疑接过密函看了起来,一看却是心惊肉跳,上面赫然写的是孙可望兵败李定国已经降清,清廷任命平西王吴三桂为平西大将军,与固山额真墨勒根侍卫李国翰率所部西攻贵州;任原驻防江宁固山额真赵布泰为征南将军,统兵南下湖南,由经略洪承畴拨给部分汉兵,取道广西会同广西提督线安北攻贵州;命固山额真宗室罗托为宁南靖寇大将军同固山额真席济哈统兵会同洪承畴节制汉兵由湖南进攻贵州。又任信郡王多尼为安远靖寇大将军,同平郡王罗可铎、贝勒尚善、杜兰、固山额真伊尔德、阿尔津、巴思汉、卓罗领满、蒙、汉3万八旗兵南下,专取云南。

    “孙可望安敢降清,孙可望安敢降清!...”

    郭之奇被这密函内容惊得手都发抖了,清军趁晋王新胜还未喘息之际就大举进攻云贵,这是要毕全功于一役,彻底消息大明啊。

    “清军兵分三路攻打贵州,又有多尼率大军数万南下,各路清军合在一块有十万之众,而晋王虽胜孙可望,可麾下兵马却不得休整,清军又有孙可望部下为向导,三路合击,本伯料贵州是保不住了。贵州若失,云南亦危,朝廷危矣,天子危矣!...当此国难,本伯求封亲王,便是要为整合广东各部联合抗击济度大军,待歼灭济度部后,本部便立即挥师攻打广西往云南勤王!为大明江山社稷,为我汉家文明,为天子安危,请大学士助我!”

    言毕,周士相“扑通”一声跪在了郭之奇面前,重重磕了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