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素的信上对于济度怎么战死的说得很是模糊,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济度所率的入粤大军在惠州境内叫太平军全歼了!
两万多大军,满州子弟千余名,蒙古兵近六千,汉军五千余,直隶绿营和河南绿营近万兵就这么全军覆没了,一个逃回来的都没有?!
一个亲王、一个贝勒、两个额真、四个都统、参领、协领、提督、总兵,副将...大小将校几百人,就这么全完了?!
岳乐不相信,打死他也不信,可达素的信却写得明白,济度大军真的完了,他拼死率部攻打潮州,拼着伤亡惨重也要援救简亲王,可还是迟了一步!
达素说太平军的实力比先前估计的还要强大,不但简亲王大军被他们全歼,他的福建兵也被重创,这会福建上下都是人心惶惶,个个都担心太平军会趁势和金厦的郑氏合兵先下福建,再下浙江,直取江宁!
岳乐惊得只觉脊背无比凉冷,他知道达素不可能误报,这么大的事,给这奴才十个胆子也不敢误报!
济度真的死了,入粤大军也真的完了!东南也告急了!
“来人,备马,本王要进宫,快!”
这么大的事,达素敢拖,岳乐可不敢,旁的事他能帮达素遮盖一二,可亲王战死这么大的事,他能帮那奴才遮盖!
眼下大清能够调动的重兵都在西南进攻李定国,要是太平军真从广东杀出和郑氏合兵进攻浙闽,攻打江宁,大清在东南的驻防兵马根本抵挡不住。东南一失,可不是西南大军钱粮给断了这么简单的事,而是整个天下都要震动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岳乐急匆匆的进了宫,可是皇帝却不在宫中,侍卫们说皇帝去西山找汤若望了。岳乐那个急啊,快马加鞭直奔西山而去,可到了西山发现皇帝并没来。找不到皇帝,岳乐急的团团转,赶紧派人去找,就是把北京城翻个遍,也要把皇帝找到!
.........
此时的顺治不知道岳乐找他找的都要急疯了,他悠闲的在宣武大街的报国寺前看那些汉人杂耍呢。顺治本是想到西山散心,可出宫之后却改变了主意,叫吴良辅找来身旗人小军官的衣服给他换了,尔后便领着十来个御前侍卫到宣武大街看热闹去了。从前他也经常化装去宫外游玩,不过对太后、对臣子那里却说自己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报国寺名声在外,门前街市的繁华热闹可以与开封的大相国寺、南京的夫子庙相媲美。寺前算命看相的、耍猴斗鸡的、卖狗皮膏药的、卖**葫芦的、卖杂七杂八小玩意儿的什么都有,各地的小商贩们操着南腔北调在地上摆着摊子叫卖着。逢年过节还有庙会呢。
报国寺的和尚们很乐于见到庙门前的热闹,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能每日跟那些商贩们收租钱,而且那些游人多半也会到寺里上柱香,奉些香火钱,这样一来,和尚们日子自然好过,所付出的不过每日派些小和尚到寺外清扫而矣。化外之人没了阿堵物,也活不下去啊!
十来个着便服的御着侍卫跟着顺治后面,警惕的看着四周的行人,他们虽没佩着刀剑,可腰里却鼓蓬蓬的,显然武器藏在里面。
顺治穿着件蓝布汗衫,头戴貂帽,脚蹬黑筒皮马靴,手里把玩着一柄折扇。妆扮有些不文不武,不伦不类的,看着八成像满人,二成像汉人,如此装束,可谓十分扎眼,引得路边行人和商贩不时朝他瞄上两眼。对于百姓的反应,顺治却一点也不介意,相反还很开心,见有刚出锅的糖葫芦,便叫吴良辅摸出个铜板买来,瞅着颜色鲜艳,嘴一馋张口便咬。
“爷,您悠着点儿,小心烫着。”
吴良辅担心主子给烫着,赶紧出声提醒,他个太监中气不足,声音颇是尖利,听着叫人觉得很别扭,幸好附近人注意的是他的主子,而不是他这个奴才。
“朕…我知道了,再多嘴割了你的舌头。”
顺治对吴良辅一瞪眼,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又甜又酸又脆又香,不由想道汉人的东西还真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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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顺治所在不远处倒有个僻静之处,此处是书肆,既有摆地摊卖书的,也有摆在长条桌上卖古玩、字画的,还有卖眼镜、烟筒、茶叶以及一些日用杂物的,可谓闹中取静,别有一番景致。自然,经常光顾这里的大多是读书人了。
几位读书人慢步走过来。当中一人有一张面若冠玉的脸庞,他便是昆山才子徐元文。徐元文左边身材稍高一些的则是在京中认识的好友湖广才子熊赐履,他右边的却是湖广老儒生程汉斌。
三人去年同时入京备考,也同住在宣武门南边的会馆里,由于志趣相投加上都是才华横溢之辈,所以惺惺相借,不几日便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相约一起金榜题名。今天,三人是慕名而来报国寺外的书肆逛逛。
“想不到在这熙熙攘攘的街市里,还有这一方净士,你们闻闻,这字画味很香哩!”
徐元文说着就朝一间书铺走,这里面卖的大多是字画、碑帖和金石文玩等。
“走走,咱们今儿个是来添置文房四宝的,还是去前面看看吧,这里的东西我可买不起。”
程汉斌没钱买那些字画,笑着拉徐元文就往前走。徐元文有些恋恋不舍。
“等一下,元文你看看,这是否是赵子昂的真迹?”熊赐履突然从后面拉住了徐元文的衣袖,指着挂着的一幅八骏图,那马画得昂首嘶风,很是精神。
“你们俩这前拉后扯,我这袍子可受不了啦!”
徐元文笑着拨开了程汉斌的手,悄声对熊赐履说道:“这些马画得倒也神俊,可再仔细一瞧却有欠缺之处,恐怕是幅赝品。”
店主见这几个读书人小声嘀咕,便笑脸相迎:“几位相公气度不凡,想必是行家,本店虽不大,但好东西却不少,真心想买您得仔细看看,来,来,里边请!”
“多谢了,我们几位不过随便看看,不耽误您做生意了!”
徐元文双手抱拳向店家致歉,不经意间却发现了一只被擦拭得亮闪闪的宣德炉,不由眼睛一亮:“老板,这只宣德炉什么价?若价格合适我便买下。”
“这个…”
白白胖胖的店老板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道:“相公果然是慧眼,一眼就相中了这只鼎炉。只不过您来迟了一步,眼下这炉子已经有了买主,您就是给个天价咱也不卖。做买卖得讲个信誉,先来后到,对不起,得罪您了。”
“看不出,你倒还真是个本分的商人。若我这位朋友愿意出高出你老买主几倍的价钱你也不干?嘿嘿,人人都说无商不奸,这话到这儿行不通了。”熊赐履在一旁打着哈哈。
店主笑道:“几位看样子是江南文士,又通情达理,饱学诗书,你们就别为难我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徐元文也不好再说什么,摇了摇头离开了此间,往前面卖文房四宝的铺子走去。
“熊兄,明年的春闱你考不考?”程汉斌掉头问熊赐履。
熊赐履点头道:“肯定要考的,只是,如今与徐兄、程兄一同赴京赶考,只怕愚兄要落在你二人之后呀。不过,只要不是名落孙山,便也没什么可忧虑的。”
“熊兄过谦了。我辈读书人只是顺应天意,丁酉顺天,江南两案,朝廷执法如山,求贤之意颇诚,我辈有缘一起为朝廷效力,还分什么先后呢?唉,时不我待,有时我真为白白浪费的几年光荫而惋惜。”
程汉斌有感而发,原本十年前他就应该入京参加会试,可却老想着朱明尚在,万一满州人做不得天下,他参加清朝的会试可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结果一耽搁,就是十年,尔今虽才四十许岁,可却有了白发,便是真叫他中了进士,又能做得几年官,且还只能做些地方官,入阁拜相今生是想也不敢想的了。
“现在朝廷大军已经攻入贵州,西南朱明肯定是撑不住的,天下一统也就是今明两年的事。我以为皇上明年肯定要为天下统一特开恩科,咱们也算是时来运转,便是春闱不中,也能再考恩科。自古惯例,恩科不黜,我们便是运气再差总能考上,从此便一心一意做了太平盛世的贤臣,造福苍生,也不枉此一生了。”熊赐履也大发感慨。
徐元文倒是年纪小,没他二人这般感慨,倒是京中大人物都道明年状元必是他昆山徐元文,这一点倒让他心里有些骄傲。
三人说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饭庄门前,三人逛了半天,肚子正好饿了,便相视一笑,抬脚进去。
“三位相公里面请!”
跑堂的肩上搭着一条白手巾,显得干净利落,热情地将三人让到了一处临窗的桌子前,又忙着彻茶倒水。紫砂的茶壶茶具,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乡土气息,徐元文三人默默地品着茶,一时无语。
“这位爷,请问您吃些什么?”
跑堂的又招呼旁边一桌的客人了,却是逛累了的顺治一行。顺治正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饭庄里的陈设,并没有回答店跑堂的问话。
“这位爷,小的听您说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不知这肴撰皆南味的隆盛轩里的菜肴合不合您的口胃。这么着,您若要吃那天福楼的吊炉鸭子、宝华春的熏鸡熏肚片,还有那一品香饽饽铺的奶油花糕,您只管吩付一声,小的立马出去给您买。”跑堂的满脸堆笑,他看得出,这桌上一帮人是以扮作旗人小军官的顺治为首。
顺治回过头来打量跑堂的一眼,咧嘴一笑:“我这还没开口呢,你倒说了一大箩。如果要吃那天福楼的烤鸭,我干吗往这儿跑?”
“这…爷说的有理。”跑堂的嘻嘻一笑,“爷稍等片刻,小的立马把本店上好的酒菜给您端来!”
“且慢,小二,您怎知我爱吃什么?”顺治故意为难这个跑堂。
“嘿嘿!小的但听爷吩咐。”
“你说说看,那里挂的一幅楹连说的是什么意思?”
顺治用手一指,店小二随口念了起来:“‘十斗酒依金谷罚,一盘春煮玉延肥。’爷,这是取元人萨雁门集中语称颂本店的名撰糖蒸山药的。要不先给您来一盘尝尝?”
“唔,看不出你还略通文墨。”
“哪里,耳濡目染吧,让爷见笑了。”
“......”
这边顺治闲着无事拿跑堂的开心,旁边徐元文对程汉斌、熊赐履道:“今儿个我做东,你们俩点菜吧。”
徐元文家境殷实,比熊、程二人条件好得多。熊赐履出身于书香门第,家中虽不贫寒却也非富族。当年张献忠杀进湖广,熊赐履全家十数人被乱军所杀,只他和母亲侥幸活命,从此家道中衰,母子相依为命。出生于昆山世家大族的徐元文自然知道熊赐履清贫而又清高的生活窘境,每次小聚差不多都是他做东。熊赐履深知徐元文的好意,一来二去的便也习意为常了。
“咱们来一盘‘江豆腐’?有道是‘江家豆腐伊家面,一人离筵便不鲜。’”
“赐履兄,你已经够瘦的,光吃豆腐怎么成?反正是元文兄做东,咱们也来些解馋的。对,再来一盘‘潘鱼’和一盘‘胡鸭’。”
“说来令人感慨万分,这饭庄的许多名菜都是以来此进餐的京官士人的名字命名的。有朝一日,不知会不会出现以你我兄弟们的名字为名的菜肴?”
“哈哈,元文贤弟,你的野心可不小哇!你最喜欢吃什么?让我想想,”程汉斌哈哈一笑,“对了,你最爱吃螃蟹是吧?放心,有朝一日你入阁拜相,这隆盛轩里保准又多了一道美味‘徐螃蟹’呢。”
“瞎扯,难不成有人爱吃甲鱼,便有菜名叫陈乌龟、宋王八?”徐元文被程文斌的话也逗乐了。
“三位公子好开心哪!听口音你们是南方人士,专门进京赶考来的?”
顺治听隔壁桌三人说话有趣,便笑咪咪地走了过来,正巧还有一个空位,他随口问道:“我可以坐下说话吗?”
“请!”
徐元文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满人军官,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但他的语气和神态自有一股子威严和风度,似乎与他的年纪不太相符。不管怎么说,来人很文雅,落落大方,不油滑也不骄矜,比平日里常见的那些个前呼后拥的满洲贵胄要谦恭有度。当下便也默认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我姓黄...”
顺治煞有其事地给自己介绍了一番,京片子里夹杂着一些山西方言味,说得不伦不类的,一旁的吴良辅和侍卫们听了只管捂着嘴巴乐。
“这样吧,咱们边吃边谈,将那桌子上的菜都端过来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徐元文二人未置可否,顺治已经招了手,不一会店小二便上了一桌子的菜肴。
“有上好的竹叶青吗?俺喝家乡的酒下去才顺当。噢,不知三位文士可喝得习惯?你们江南人大多喝味儿淡的米酒、黄酒,也是,若头脑喝得晕晕乎乎的还怎么做文章呢?小二,再抱几坛米酒来!”
见来客口口声声地称自己为文士,徐元文朝熊赐履看了一眼,欠身说道:“这位黄…”唉,他只说姓黄,该怎么称呼呢?看年纪又比自己小一些,徐元文犹豫了一下:“黄大人,在下只是一介儒生,我三人相约是进京赶考的,至于能不能金榜题名成为文士,还不一定呢。”
顺治大喇喇道:“莫叫我什么黄大人,我年纪比你们小,便叫我黄弟好了。”
“什么?皇帝?”熊赐履手中的筷子一抖,有些吃惊。
“我本姓黄,论年纪又比你们小一些,称我为小弟不是很合适吗?各位大哥,咱们先干两杯!”顺治心中好笑,觉得跟这些汉人的书呆子称兄道弟倒很好玩。
“在下湖广熊赐履先干为敬!”
“好,爽快!”
“在下昆山徐元文不胜酒力,以茶代酒吧。”
“在下程文斌…”
顺治对熊程二人点着头,频频举杯,眼睛却紧盯着徐元文,突然想起一事,便问他道:“徐兄是昆山人,却不知可知昆山顾亭林?”
徐元文一怔,脸上有些不悦,心道我舅父之名如雷贯耳,也是你可以直呼其名的吗?
“黄弟,徐公子正是顾先生的亲外甥!”熊赐履喜欢喝酒却不胜酒力,此时已经有几分醉意,话也多了。
顺治一怔,顾炎武不是不许门人出仕大清的吗,怎么他亲外甥反进京参考来了?
“你舅父亭林先生答应你出仕我大清吗?”
“人各有志,这些年大清如旭日东升,若我汉人再一心向着朱明就太过愚腐了。我辈自幼学习四书五经,可谓满腹经纶,而大清不日即可收复云贵,荡平海寇,一统天下。若谈到疗疮痍,安天下,非孔孟程朱圣道不可。所以...”
“好,简直太好啦!”
不等徐元文把话说完,顺治竟兴奋地抓住了他的手摇了起来,喜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后治国平天下的事正要依靠你们汉人呢。”他这话却是发自肺腑之言,且真是高兴,连顾炎武的亲外甥都愿参加大清的科举,做大清的官,可想汉人那些儒生心态已经发生何等变化。等到西南和广东平定,只怕世上汉人的读书人再也没有一个还抱着朱明正统不放的了。
顺治的欢喜劲却把徐元文和熊赐履搞糊涂了,你不过是个满人小军官,怎的口气倒像大清皇帝般。程文斌的视线却落在另一桌正盯着这边的吴良辅和一众侍卫身上,心下隐隐有些激动,难不成眼前这年轻人真是皇帝?
顺治当真是高兴,端起酒杯便要敬三人,饭庄外却一阵骚动,隐有无数人奔了进来。吴良辅和众侍卫一惊,纷纷站起,却见进来的都是宫中的侍卫,为首的一等侍卫费扬古。
一眼看到吴良辅他们,费扬古顿时松了口气,大步上前跪在顺治面前,道:“皇上,奴才总算是找到你了!”
“费扬古,你找朕干什么?”
顺治十分不快,难得和三个一心投效大清的汉人读书人喝酒,聊得也投机,费扬古却冒冒失的闯来坏了事。这三个汉人知道他皇帝的身份后,还能如刚才一样与他称兄道弟么。
“朕难得出宫散散心,你们这帮奴才也真是多事,有什么事不能等朕回宫说,非要找到这儿来!”
顺治放下酒杯,发现徐元文三人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心下不由叹了口气。
费扬古道:“皇上,出大事了,安亲王请皇上赶紧回宫!”
顺治眉头一皱,问费扬古:“出什么事了,岳乐急着找朕做什么?”
“这...”
费扬古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徐元文三人。
“这三位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朕很欣赏他们,有什么话直说,不必顾虑。”
这三人已经决意投效大清,顺治对他们也很看中,当然不会要他们出去,这种做法可不是招揽人心的手段。果然,听皇帝说很欣赏他们,徐元文三人心下立时激动起来。
费扬古无奈,只得道:“皇上,广东战报,简亲王他...”
“济度怎么了?”
“简亲王甍了!”
“死了?几时死的?”顺治吓了一跳,不敢相信,“济度身子骨比朕壮,也不过比朕长了两岁,怎么说死就死了?他得的什么急病,怎的如此厉害?你这奴才倒是说啊!”
费扬古咬牙道:“皇上,王爷他是战死的!”
“战死的?”顺治一惊:“怎么可能战死?他可是带着两万多大军的,怎么会战死!”
猛然,顺治意识到什么,他整个身子颤了一下,对费扬古吼道:“你这奴才是说朕派往广东的两万多大军不但战败了,还将亲王给阵丧了!”
“皇上!”
费扬古“扑通”一声将脑袋重重磕了下去,虽什么话也没说,可却让顺治什么都明白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顺治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他愤怒的咆哮起来,吓得侍卫们全都跪倒在地。因为过于愤怒,顺治竟然失手捏碎了手中的酒杯,那鲜血顺着手腕就流了下来。
“皇上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