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1.你好,一美
    容貌冶艳的小女孩坐在黑暗里,若是没有脸上的红肿和嘴角的淤青,她简直美得像个小吸血鬼。

    房间里只有电视在发光。

    如果不出任何意外,货运列车会在每天的6:02分驶过,它有504节车厢。即便这里的隔音是那么糟糕,但火车的轰鸣声会掩盖住一切声响。时间会很充裕的。

    丽贝卡·怀特憎恶这世上的一切。她住的老式公寓规划很糟糕。隔音不怎么好的四层公寓里,有的是酒鬼、□□、窃贼和各种品行不端的人。因为这边的租金便宜的惊人。因为公寓坐落在铁轨边上,每当傍晚火车驶过的时候,这座可怜的老房子简直是在隆隆声中瑟瑟发抖。当铁路建起来的时候,周围的房子都搬走了,只有丽贝卡家现在正在住的这栋留了下来。

    作为铁路边的一个人渣聚居地。

    她的父亲是个酒鬼,母亲是个妖艳的厉害女人,从她暴露的衣着和刻薄的言辞可以看出来,当那个男人一身酒气地向她抡起拳头时,她敢于用爪子牙齿和满嘴的脏话回击。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喜欢掐打丽贝卡。

    没事,反正丽贝卡不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6:01:03】

    “爸爸”和“妈妈”在油腻的沙发上看电视。“爸爸”睡着了,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6:01:10】

    她听到了火车的声音,轻微的。丽贝卡顺着线头撕开自己的枕头,里面缝了一把老式手抢。那是一把燧发抢,她在垃圾场里捡到的,她用她偷攒起来的硬币买了一个新击锤,它就又能用了。她花了不到一天就把它摸透了,甚至给它上了新油,这个好姑娘现在一点也不卡。

    【6:01:17】

    快快快!火车声越来越近了。

    丽贝卡看着她只用一个小刀片就从一个傻小伙子上衣口袋里偷来的电子表。

    【6:01:21】

    她从小铁盒里拿出从楼下黑市军火商人那里顺来的两枚子弹。那个家伙给他所有的抢支都编了号,却把子弹胡乱堆在一起。

    【6:01:34】

    她用枕巾处理完抢上的绒毛。一遍一遍地擦它。

    【6:01:56】

    她从床单底下摸出手套,戴上。

    【6:01:58】

    她装上子弹,拉开保险,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女孩像受惊的猫一样睁大了眼睛。火车来了。

    【6:02:00】

    在火车的轰鸣声里,她举起抢,扣动扳机。丽贝卡简直要微笑了,她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切,摆脱这个肮脏的小套间,摆脱父母的毒打,摆脱每次从小楼梯上楼回家时楼道里男人们不清不楚的黄腔和拉扯。有几个人试图将手越过她的裙摆,伸进她洗的发白的底裤里。该结束了。然后她小心地绕过血泊,把抢和手套用塑料纸和胶带固定在马桶水箱盖内侧。做完这一切,她原路返回,走向了床边的大衣柜。火车的轰鸣声,仍然该死地响个不停。丽贝卡胡乱地把鞋子踢到一边,她钻进衣柜,里面浑浊的空气混杂着烟味让她几乎窒息,她口袋里有成型的铁丝,可以用它从门缝里伸出去,从里面把衣柜门闩上。

    即便计划一失败了,她也能自己离开。

    ***

    衣柜门被打开了,丽贝卡无力地眨眨眼睛,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干涩的眼睛不可遏制地疼痛起来,她惊惧地往后缩着,即便在狭小的衣柜中她根本无路可退,断断续续的呜咽从她喉咙里呛出来。

    “哦!可怜的小姑娘。”有人说,“嘘,嘘,别怕,这里是警察。”然后伸进来一双粗糙温暖的大手,把她抱出来的动作轻柔地像捧着易碎的瓷器。丽贝卡费力地眨眼睛,目光沿着警用腰带上移,看到左胸的金属警徽。她终于放松地叹了口气,紧绷到颤抖的身体瘫软下来,再往上看,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像面具一样扁平。那种熟悉的厌恶感又从胃里沿着食道涌上来。

    【忍耐,忍耐,你现在是受迫害的小女孩。】丽贝卡必须控制住自己,才不会露出反胃的表情。【该死的世界,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改变。】

    这位男警员抱着她,一边用对讲机汇报情况,一边快步离开房间,经过尸体所在的地方,善良的警官试图用肩膀挡住小女孩的视线,但没用,她早就看过了,现在又看到了。沙发上,被她轻易杀死的父母躺在那里,房间里的味道很糟糕,沙发上的血渍都变成了脏兮兮的类似于泥斑的颜色。那两个傻瓜躺在那里,两张扁平的面具脸。

    她被抱上警车,被拥进一个女警员的怀里,这点也是通过对方胸前起伏的女性特征感受到的。“可怜的小姑娘。”对方说,并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这个动作很温情,没错,但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就让这一切显得有些恶心了。

    丽贝卡别过脸,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一张脸,又一个无面人。她心里清楚,那是她自己的脸。

    她被送到医院,就连问询都是在病床上完成的,那个在车上抱着她的女警官告诉她,一旦手续办好,她将被送往福利院。丽贝卡知道这代表计划成功了。她没有其他监护人,没有警察会蠢到把她交给公寓里的其他邻居照看。公寓里所有人都巴不得警察滚得越远越好,所以即便是发生命案,那种地方都没有人会主动报警,丽贝卡的所有行为本身就是一场豪赌。她算准了一个诈骗犯居民逃亡的时间进行这一切,赌警察后知后觉地追来时,会发现她的小套间内情况不对。已经被自己在衣柜里关了三天的后果,是她看起来那么虚弱,怎么会有人怀疑她呢?楼内每个人都劣迹斑斑,只有她,无辜的像一张白纸。另外在被询问时,她委婉地讲述了自己被家暴,被锁进衣柜,她是怎样无助地哭喊敲门却没有得到回应,她又累又饿,火车轰鸣声让她对谋杀案一无所知。至于口袋里被捏得已经不成形状的铁丝?那不过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姑娘唯一可以用来防身的家伙罢了。

    如她所料,警察也没有找到那把厕所水箱里的抢。

    她应该感谢那两个傻帽警察,毕竟,从某种程度上,他们成全了她的计划。她可以如愿住进福利院,远离过去的生活。但这有些困难,因为她认不出他们。在她眼中甚至没有人种之分,所有人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无脸人,她也记不住任何人的声音和名字,这类记忆只能在她脑中停留短短的一段时间,然后就像是上帝的恶作剧,他用神圣的橡皮擦把她记住的都擦掉了。

    她的父母厌恶她,因为他们的女儿看他们的眼神永远像是在看陌生人。

    丽贝卡痛恨这个世界,这该死的不论是疾病还是什么,让她无法正常的生活,要知道,她原本的生活就已经足够糟糕了,她还无法认出那些曾经伤害她,欺辱她的人。

    最残忍的是,她对自己外貌的判断,都要依靠他人的评价和反应。

    她甚至无法看到她自己。

    ***

    “丽贝卡·怀特?”福利院的胖修女太太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先生,女士,你们确定你们想要的是那个还在住院期间的丽贝卡·怀特?不不不!我的老天爷啊!”她的极力劝阻看起来像是出于好心。“她刚经历过一些事情,可能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虽然她很漂亮,但她实在不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英俊的男青年显然听的很认真,当他用那双平静的、温和的蓝眼睛看着你,身体前倾,并微微点头的时候。你准会控制不住一直一直地说下去。

    “我去看过她一次,她的眼神有时候真叫人害怕。就连面对之前救她出来的两个警官的时候,也像在看陌生人,那两个好心人几乎每天带糖果给她。她也记不住给她送餐的护士小姐的名字。总之,她并不适合,像你们这样甜蜜的、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如果你们真的需要,福利院里有数不清的好姑娘。”

    “我很喜欢她。”美貌的金发女人开口了,她笑起来既甜蜜又富有侵略性,“你知道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她挽住旁边的青年男人,“而我们一直想要一个漂亮的金发小姑娘,更何况她有一双不可思议的灰色眼睛。”

    “准确的说,是灰蓝色,那是蓝色虹膜的变种,世界上第二少见的瞳色。”胖修女叹了口气,看样子,她是答应了。

    “既然这样,方便我记录下你们的名字吗?然后你们就可以去见见她,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开始办手续了。”

    “非常感谢。”青年两指拂过额角,露出一个微笑。“我叫查尔斯·弗朗西斯·泽维尔,是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的创办人。请放心,我会是一个好监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