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雯僵硬地点点头,她看起来没准备想要解释什么。她摸了摸丽贝卡的头,转身离开,然而她急促而凌乱的脚步还是暴露了一切。
丽贝卡目送她消失在拐角处,她笑起来,咬住下唇,露出洁白整齐的小牙齿。“哇,汉克,这都是你的错。”
“对不起,”汉克小声地道歉,他在女孩的注视下又变回了那种局促的样子,“但是你们……”
丽贝卡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懵懂无知。“这算不上什么。”
汉克张了张嘴,又阂上了,像是声音梗在了他的喉咙里,然后他发出一个虚弱的气音。
“可是瑞雯,瑞雯她的皮肤,你真的不介意……你为什么会和那样的她亲吻?”汉克的情绪慢慢激动起来,他看起来有点要语无伦次了。
看来他对丽贝卡接受并认可瑞雯真实模样的惊异更甚于他看见同性之间的亲密举动。丽贝卡明媚的双眼里眸光流转,她几乎是立刻意识到,汉克的心理又是她可以利用的一部分。
“瑞雯看上去很好。没有遮挡的她看上去很漂亮。”丽贝卡觉得她知道汉克的变异是什么了,应该是他身体上可以被遮挡住的部分,变得夸张而丑陋,起码不符合汉克所认为大众审美。汉克为此自卑,他或许也会因此变得敏感而暴躁。但是他因此获得了超乎常人的敏捷性和行动力,“而你为什么要把它们挡住呢?”
你可以把它们暴露出来。你明明已经足够强大,大众的眼光无法束缚你。
女孩凝视着他,眼中有危险的光芒在闪动,危险又迷人。
在丽贝卡的暗示甚至邀请之下,汉克把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脱下鞋,脱下袜子,露出原本蜷缩着的,巨大的脚掌。
他看起来紧张的呼吸都要停住了。
“哇哦,”丽贝卡瞪大了眼睛,像一只小猫,她仔细打量着它们,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北美洲的“大脚怪”是怎么回事了。“但是,我是说,这其实没那么糟,你的变异甚至没有瑞雯的一半糟糕,你为什么要把它们藏起来,要知道,这没什么可羞耻的,你难道不觉得做自己会更快乐一点吗。”
“不,你不会懂的。”汉克摇摇头,他没有重新穿上袜子,这是一个进步,他在丽贝卡身边坐下,舒展着他的脚掌。他看着它,用混合着厌恶和无奈的眼神,蓝眼睛里的光芒都因之黯淡。“这或许对我来说就已经是一个既定的事实,我是说,看久了也挺习惯。但是,这个社会,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他们永远不会觉得它们是美的。”
“就连你,”他看向丽贝卡,“也不能违心地说它们好看,对吗?”
小姑娘垂下眼睫,她点点头。
“我们生活在这个美丑善恶都有规划的世界,就不能去放纵自己,我们有我们的规则要遵守。”
【包括,让自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规则!”丽贝卡跳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灰色的眼底波澜涌动,像是地表下的岩浆。“去他妈的规则!规则又算的了什么?我们活在世界上,就那么可怜的一辈子,就算你表现得再好一点也他妈的不会上那他妈的天堂的!而在那么短短的一辈子里,你还要迎合他人?而不是为了自己?”
她烦躁地在屋子里打着圈。
汉克看着她对自己的好感度忽上忽下,他想说“注意言辞”,但他觉得他目前最好还是不要那么说。
这真不公平,即便是这样,丽贝卡看上去也很漂亮。
“我不理解你们。”丽贝卡在他面前停下来,凑近他,与他四目相对,他们的鼻尖碰在一起,“我是说,一个人拥有多少能力,就应该享有多少快乐,为什么你们自己一个个那么强大,却拼命压抑自己,把自己过的那么狼狈?”
“我是说,如果我……如果我拥有那种真正的能力的话……”丽贝卡由于憎恶、不解和怜悯而波动不断的好感度也终于回到了稳定值。谢天谢地,汉克心想,它没有掉得太多。“如果我得到了力量,我会过的很快乐的。”
汉克看着这个小姑娘,他似乎弄懂了她,她的心中没有大恶,但扭曲的思想却让她难以成为一个好人。
她是一个纯粹的享乐主义者,自己价值观的践行者。
趾高气扬又理所应当地不把一切放在眼里,包括规则。
汉克想转移话题,他们不能再借由这个话题聊下去了,这对小姑娘不好。“我……希望能得到瑞雯的细胞,它们应该可以帮助变种人改变外形。”
“这么说来你还是想改变?”丽贝卡根本不能理解,也为他的固执和冥顽不灵感到头疼,“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失败呢?万一结果更加糟糕呢?”
丽贝卡站起来,她要离开了。在关上房门之前,她回头对汉克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容,“忘了说,我亲瑞雯是因为我想那么做,本来我也想亲你,但现在我不感兴趣了。”
任性的,小姑娘的论调。
“还有,把脚硬塞进鞋里,不难受吗?”
房门关上了,汉克露出一个苦笑。
“说实话,那确实算不上舒服。”
***
之后的几天都平静地过去了。说来并不算公平,但是逝者是很容易被遗忘的。
当丽贝卡从教室回到房间,没有人与她同行,她擅长独来独往,或者说已经有部分人意识到了,这个迷人的小姑娘暗含的危险。
她回到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她发现里面又是那个不速之客。
艾瑞克侧躺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使用他的能力让地上的钢珠循环玩具运作着。
“惊人的小把戏。”丽贝卡把书和笔记放在桌上,“你可以去申请一个在玩具店里吓人的工作。”
艾瑞克没有回应小姑娘类似于挑衅的对话,他抬起眼,用那双迷人的绿眼睛盯着她看。
“看来你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丽贝卡笑了,她走过去坐到男人身边。“你是来关心我的吗?”她蹭到男人的怀里,像是忘记了他们几天之前还针锋相对的事,看起来温顺又柔软,“艾瑞克可真贴心。”
她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把那道小小的,已经结痂的伤口展示给他看。
艾瑞克用指甲搔刮着那道疤痕,然后向丽贝卡露出来一个充满攻击性的笑意,下一秒,他猛地把那个小小的疮疤揭了下来。
“哇哦!”丽贝卡浑身抖了一下,她看上去有点茫然,“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
“查尔斯试着读取我的记忆,被我阻止了,我告诉他我不喜欢这样。”艾瑞克把那块小小的伤疤弹开,指尖点着又开始渗血的伤口,把血液抹在女孩白皙细嫩的皮肤上,“不然你还会有更多的麻烦。这能构成我小小报复的理由吗?”
丽贝卡翻身跨坐在他的身上,看上去颇有些不服。“那只是因为你不喜欢别人窥视你的思维,你虚伪又多疑。”说完,她低下头用舌尖舔舐他的嘴唇,然后在青年疑惑的目光里,用牙尖咬破了它。
她坐起来,舔着嘴唇上的一点点血,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味。
“打平了。”
艾瑞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他的眼底浮上笑意。“看起来你还真是一点亏也不愿意吃。”
地上的一颗弹珠轻轻晃动了一下,然后像是受到了召唤,猛地弹起,向女孩的肩膀袭来。
“吊灯的螺帽会松脱,它会掉下来。”女孩坐在他的腰胯上,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她说。
丽贝卡的话音刚落,吊灯整个的落下,在地面上摔得七零八落,同时也把弹珠从飞行轨迹中击落。
“你还在吊灯上动了手脚?”艾瑞克用一只手护住了女孩的后脑,防止被水晶吊灯飞溅的碎片伤到,看起来那个弹珠不过是虚张声势,他并没有真心想伤害这个女孩。“那你还真是……”他仔细打量着女孩的表情,那包不住笑的小牙齿,“还是说,这才是你的能力?”
“你是个……言灵师?那可是个日本行当。”
“我现在该说你真是博学吗?艾瑞克。”丽贝卡挪动了下位置,显然跨坐在别人腰上的姿势看起来□□又仿佛占据了主导权,但互相硌着胯骨可真的算不上舒服。艾瑞克体贴地帮了她一把。
“古代以来,日本人都十分相信语言的力量。他们认为在上古时,几乎人人可以以语言作为一种“咒”来控制自己以外的生物。#160;日本古代言和事这二字是可以互换的,正确的组合以及念出者的心意,往往就可以叫事情成真。嗯……大致是这样吧。”丽贝卡拿起青年的手把玩着,啃咬着他的指尖。
“我也是最近才意识到这个……也去查了不少资料,那些像天书一样的日文原本。但我认为那显然没有相似性。我是个纯种的美国姑娘,我可以肯定。”女孩皱起鼻子。“而且,如果这也算是能力的话,未免太水了,一定要说的尽量具体,或是一定要有很明确的指向性它才会发生。十次里面只有两次会成功。我宁愿要那该死的植物能力。要不是成功或失败我都会有预感,这真的看起来只像是我运气好而已。”
艾瑞克笑起来,他亲昵地蹭蹭女孩的鼻尖。
很好,他发现,这个危险的女孩终于有了他所真正需要的东西。
说不定他们也会有共同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