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不把所发现的情况告诉陈大夫的父母，是怕陈大夫的父母知道真情后难以接受，出现意外，到时就不好收场了。

    从陈医生家里出来后，小海又来到了医院。

    从王玥那里得知，公安局验尸报告已出来，跳楼自杀无疑。和患者家属的沟通还在进行，医疗事故的鉴定也在进行中。

    回到局里，小海向白局长汇报了事件处理的进展情况。

    小海告诉白局长，自己有了新的发现。

    “找到证据了？”白局长问。

    “找到了，正像我猜测的那样，陈医生的死不完全是因为出了医疗事故的原因。”小海说着话，拿出那两张纸片，递给了白局长。

    “这是我从陈医生房间的废纸篓里发现的。”

    白玫拿过纸片看完后，柳眉倒竖，满脸怒容，骂道：“这帮混蛋，这帮无赖，什么是都敢干，还有没有王法？”

    小海说：“白局长，这帮无赖是很可恶，是罪不可恕，可最不公平的是陈医生了和患者，我觉得他们才是无辜的受害者。”

    白局长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

    “白局长，我是这样想的，患者可以让医院多赔点钱，多安慰安慰，既成事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陈医生，我们现在有证据证明陈医生的死，包括医疗事故不完全是陈医生自己的错，可这种证据却不能见光。你想想看，第二医院领导强力女医生，引发医疗事故，导致女医生跳楼自杀，这件事一旦曝光，如果再被媒体炒作一番，那将是卫生系统最大的丑闻。

    第一个要追查的是主管机关的领导责任，我们卫生局首当其冲，那时我们卫生局的有关领导可能会受到牵连，上一级领导会觉得脸上无光。

    其次，第二医院领导受到惩罚虽然是罪有应得，可二院领导的飞扬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没有上级领导的庇护，他们也不可能这么为所欲为。如果把他们揪出来，不知道又要牵连出多少人。

    再次陈医生虽为受害者，未婚被人强力，很难听，其父母更难接受，这也许就是陈医生撕掉两页日记的主要原因吧。

    最后，患者家属如果听到这个情况，可能会闹得更凶，事件就更难处理了。”

    听了这话，白玫觉得很有道理，觉得小海不但有思想，而且很有大局观念，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对小海的印象就更好了。问：“那按你的意思，就这样放过他们？那王法何在？天理何在？”白局长问。

    小海笑了笑说：“白局长，什么是王法，什么是天理？我想白局长你比我更清楚。远的不说，就说我们局里，谁不知道贾化贾局长是个无赖，坏事干尽，早都该进班房了，可为什么还活得那么滋润，那么耀武扬威呢？那是因为我们的社会环境有问题，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既然这样，医院院长的所作所为也就不奇怪了呢。这是我自己的感受，白局长你觉得对不对呢？”

    白玫听完点点头问：“那以你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白局长，以我的意思，我们最好内部处理，这样波及面小，影响也小。现在知道情况的就你和我，只要能安抚好患者家属，适当地还陈医生一个公道，让陈医生的父母好过一些，同时让医院院作恶的领导有所警觉，让他们有所收敛，我看也就差不多了，我们也少得罪一些人不是？”

    “小滑头，你看着办吧，只要尽快把事件了结了就行。”白玫笑着将两张纸片递给小海。

    “谢谢局长的信任。”

    “呵呵，嘴甜人聪明，以后没人的时候就叫我姐吧。”

    “是，谢谢姐。”

    第二天一上班，小海就找到王玥，因为彼此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所以没有做任何隐瞒，把自己的发现对王玥合盘托出。告诉王玥说，为了保证革命工作的顺利进行，这件事要保密，不要外传。并说今天他要找个别医院领导单独谈谈，希望王玥支持。王玥笑着点了点头说，你就大胆地进行你的革命工作吧，我绝对支持你。

    随后大家又从局里来到医院，继续进行医疗事故处理工作。

    看着大家都在忙，小海信步来到普外科主任郑大民办公室。

    郑大民热情接待，关上门，坐下后，小海问：

    “看来你工作很忙嘛。”

    “可不是，作为一个革命领导，尤其是一个基层革命领导，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最高宗旨，无论大事小事都不能马虎，所以就忙碌一些。”

    “是吗？郑主任，真是辛苦你们了，人民会记住你们的。”

    “应该的，应该的，不辛苦，不辛苦。”

    “那你对陈医生的死有什么看法？”

    “这能有什么看法，出了医疗事故，承受不住压力自寻短见罢了。”

    “是吗？你是他的领导，那你觉得陈医生这个人怎么样呢？”

    “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也行，可就是个性太强，不太听话。”

    “是吗？可我却听到医院里传了你许多不好听的话，你难道就一点也不知道？”小海鄙视地问道。

    “别人的嘴我管不了，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只要医院领导不信就行。”

    “是吗，那我问你，八月十三日你都干了些什么？”

    “上班呀，除了上班我能干什么？”郑大民想了想说。

    “你再仔细想想，八月十三日晚上，十一点后你都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呀。”郑大民变了脸色。

    “你确定什么也没干？”小海又问。

    “没...没有。”郑大民开始心虚。

    小海见郑大民不想认账，也不想和这种人多啰嗦，就站起来，从口袋了拿出一张纸片，打开，举到郑大民的眼前问：

    “什么也没干？那你看这是什么？”

    郑大民睁大眼睛看了看，脸色煞白，还没等说话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小海的面前，声泪俱下：

    “王科长，我说，我说，确实有这回事。可那也是因为我太爱她了，她又不答应我，无奈之下我只有这样了。你可要救救我，不然我就全毁了。”

    “起来吧，能不能救你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只要你老实说，我也不想和你过不去。”小海把纸片折好，又放回口袋，鄙视地说。

    “是，我一定实话实说，坦白交代，决不隐瞒。”郑大民站起身，低声下气。

    “告诉我，你是怎么当上主任的？”

    “我原来也是普外的一个普通医生，医术很一般，可我却有一个漂亮老婆，她是我们医院的护士。也不知道从那天起，院长胡孝仁看上我老婆，可有我在医院，他不方便追求。于是胡院长就找到我说，只要我假装不知道，他就升我做普外科主任，我禁不住利诱就答应了。后来我老婆就和胡院长就好上了，我也当上了主任。

    不久，陈医生大学毕业分到了我们科，她不但年轻漂亮，而且能干，我一下就喜欢上了。那时我老婆还在我们医院，我不敢放肆。后来，我老婆和胡院长不知因什么事闹翻了，调到了别的医院，我才敢大胆的追求。我想，如果陈医生答应，我就和我老婆离婚，娶陈医生。可陈医生死活不答应，于是就发生了那天晚上的事。”

    “你觉得你配吗？”小海生气地问。

    “不配。”

    “不配你还这样？”

    “我不这样别人也会这样，你难道没听说吗？现在医院都这样。我们胡院长除了把持医院的人和财权之外，更是采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策略。他在医院里收买和拉拢一部分人做帮手，管理其它人。听话的，会得到好处，不听话的，会得到打击报复不得安生。对长得漂亮，胡院长看得上的女医生和女护士，他都想尽一切办法弄到自己身边，是她们成为他自己的人。胡院长称之为广泛联系群众。其他领导也跟着学。陈医生这么漂亮，我不联系，岂不便宜了别人？

    小海心想，这些人打着为人民服务，救死扶伤的旗帜干坏事，真够无耻的。就问：

    “现在联系出问题了，你还这样想？”

    “王科长，你要想法救救我，如果你能救我，你就是我哥，不，我爹，我祖宗。”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我告诉你，这个东西我不拿出来，你什么事没有。如果我拿出来，结果会怎样，你心里可能比我清楚。”

    “我明白，你是我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也不难为你，只希望你在处理陈医生问题时，多说好话，不要一推了之，多担待一点责任。”

    “是，是，是，我一定多说好话，多做好事，弥补我的过错。”

    小海不屑和这种人再纠缠，就说：“我也不多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走出普外科后，小海径直来到院长办公室。

    宽大豪华的办公室，一张宽大气派的办公桌，院长胡孝仁正坐在后面。衣着打扮一丝不苟，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而又不失威严。小海想起“表里不一”这个词来，以前只听说过这个词，现在才明白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华夏这样气派的办公室有千千万万个，如果每张办公桌后面都坐着这样的，那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看到小海进来，院长热情接待。关上门，坐下后，小海问：

    “胡院长，看起来你的日常工作很繁忙呀。”

    “是呀，王科长，你也知道，医院就是救死扶伤，一心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的地方，每一个病人来到我们医院，我们都要认真对待，热情服务，所以工作就显得繁忙多了。”

    “是吗？真不容易呀。”

    “是呀，革命工作又不是请客吃饭，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呢？”

    “是呀，胡院长，那对陈医生的死，医院里有什么打算？”

    “这能有什么打算？出了医疗事故，羞愧自杀，也只能按规定处理了。”

    “是吗？”小海感觉胡院长很无情。

    院长接着说：“当然了，其他部门和我们领导也有一定的责任，我们也会做出相应的处理的。”

    小海沉默了一下问：“胡院长，你们能不能研究研究，处理得人性一点，好听一点，毕竟陈医生还有父母。”

    “也许比较困难，她惹的麻烦已经够大了，患者家属到现在都不依不饶。”

    “是吗？既然这样，那胡院长我问你，陈医生做手术是在九月五号，跳楼是在九月六号吧？”

    “应该是。”

    “可据我了解，九月五号做手术大概是在下午一点左右，那在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这段时间，陈医生在哪里？”

    “这我哪里知道，你可以去普外科问问，他们那里肯定知道。”院长有点诧异。

    “胡院长，我刚从普外科出来，据我了解，从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手术前，陈医生一直在你这里。”

    “是吗？让我想想。”胡院长脸色大变，沉默了片刻说。

    “对了，我记起来了，那天我的确让她来过我的办公室，我们一起谈工作。”

    “是谈工作吗，就没干点别的？”小海气愤地问。

    “当然是谈工作了，还能干什么？”胡院长好像有点气恼。

    “既然是谈工作，那我让你看一样东西，你仔细看看，”小海说着，掏出那张纸片，站起身，双手举到胡院长跟前，并补充说：

    “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建议公安局对尸体进行进一步检测，也许会有更多的发现。”

    看完纸片，胡院长大惊失色，脸色红白不定，低下头，沉默着。

    小海把纸片收起来，也沉默地看着胡院长，看见胡院长并不慌张，心想不愧是老江湖，定力非郑大民之流可比。

    大约有一根烟的功夫，胡院长抬起头来说：

    “王科长，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隐瞒你了，确实如此，你打算怎么办呢？”

    “其实我也没打算怎么样，不过是想给陈医生和患者讨点公道。另外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像你这样有身份又有地位的人，为什么也做这种事？”

    “唉，大家都这样，我也必须这样了。想当年，我也是怀精忠报国之心，想报效国家，结果被现实碰得灰头灰脸，狼狈不堪。后来被迫放弃专业，到处溜须拍马，当孙子，给领导送钱送女人，好不容易混到了院长这个位置。如果我不学坏，就会被官场视为异类而遭到排斥，院长也就做不了几天了。”

    “那也不能强迫人家吧!”

    “这算什么，这样的事天天发生，领导多睡几个女人算什么？这是领导的特权，要不当领导干什么？我不这样岂不是很吃亏？”

    小海听完心中叹息，说：“我也管不着你吃亏不吃亏，反正这个纸片我不拿出来你什么事没有，如果拿出来，结果怎样谁也不知道。”

    “王科长你放心，只要你手下留情，以后你就是我的恩人，你说怎样都可以。至于陈医生和患者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地弥补我们的过失。”

    见胡院长松了口，小海说：

    “胡院长，你也放心，我说过，不难为你们，这件事到此为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后收敛一些，不要做得太过。”

    “谢谢王科长手下留情。”

    小海接着道：

    “医院方面应该积极主动一点，能让步的就让步，希望能尽快的了结此次事故，这也是我们领导的意思。”

    “是，我们一定努力，尽快解决此事。

    一周之后，所有的问题基本都得到了解决。

    患者王雪因医院做了让步，赔了一大笔钱，最后达成了和解协议。

    医生陈颖的问题医院也和家属达成了一致：医生陈颖，到我院以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业务精湛，待人和气，深得医院和患者的好评。九月六日上班期间不慎从医院办公楼阳台上摔落而亡。呜呼哀哉，一颗将要升起的医疗明星就此陨落，不仅是医院的损失，也是我们医疗阵线的损失。院方决定，除按国家相关的工伤事故条例处理之外，对陈医生的家属还要做额外的补偿，以慰陈医生在天之灵！

    不久之后的一天，胡院长亲自来卫生局拜访小海，除了表示感谢之外，临走时留下了一个鼓鼓的大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