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厂长下楼去不久,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魁梧,西装革履,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敲门走了进来。
小海抬头一看,这不就是古城纺织集团总公司的张总经理吗?
看到张总经理,小海猛然想起,国棉一厂的两个驻香港代表,其中有一个叫张拓的,据说就是纺织集团总经理的儿子。儿子出了事,老子终于出面了。
小海装着不知道,两人客气一番,坐下后,张总经理先开了口:
“王副市长,听说您在国棉一厂查出了不少问题,我作为国棉一厂的上级领导,特来看看,希望王副市长不要介意。”
小海笑了笑,“张总经理,不要这么客气,作为国棉一厂的主管部门领导,关心下级企业的状况是应该的,我怎么会介意呢?”
“王副市长,谢谢你的理解。在这里我要首先向您作出检讨,作为国棉一厂的主管部门的领导,下级企业出了问题,我首先要负领导责任。”
“呵呵,张总经理,你又客气了,要说领导责任我们都有,现在的主要问题不是追究追谁的领导责任,而是如何处理好已经发生的事件,保证工厂的正常运行,你说是不是?”
“是,王副市长说的是。不过我听说在这次清查当中,有一个叫张拓的年轻人也牵扯在其中?”
小海见张总经理直奔主题,故意问道:
“是,是有个名叫张拓的年轻人,怎么了?有问题吗?”
“唉,不瞒王副市长您说,那个叫张拓的年轻人就是我的儿子。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我这个做家长难辞其咎,我有愧呀。”
小海听了这话,笑了笑,心说你会装,你儿子到香港这么多年,偷偷移民,做父母的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给谁说谁会信?于是就说:
“是吗?张总经理,张拓是你的儿子?我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确实是,张拓是我的亲生儿子。”张总经理答道。
小海听了假装一副惋惜的样子说:
“张总经理,作为父母,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也不要过多的责怪自己,毕竟孩子们大了,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独立的解决问题和判断问题的能力,我们也不可能什么都管不是?再说了,就算想管也管不过来呀。当然了,你也明白,我们是不会搞诛连那一套的,这是我们党的政策。”
“谢谢王市长的理解,作为领导和父亲,我对劳厂长和孩子们还是比较了解的。说实话,他们本质上还都是不错的,也为国家和人民做出过成绩,只是一时头脑发热犯下了错误,还希望王副市长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将功补过的机。”
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小海说:
“张总经理,其实我是对事不对人,我没有和任何人有个人恩怨,也不想对任何人赶紧杀绝。我到国棉一厂是受市委市政府的委托,我只能尽心尽责。至于你说的机会,我已经给过了,下一步就看劳厂长他们自己怎么做了。”
“王副市长您真是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呀,我替劳厂长和孩子们先谢谢你了。”
“呵呵,感谢就不用了,你是国棉一厂的上级领导,想必和劳厂长比较熟悉,希望你能劝劝他,让他想清楚,不要再做傻事,免得将来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是,王副市长说得对,我是应该劝劝他,让他密切配合王副市长的工作。”
“好,那就好,希望能够有一个良好的结果。”
“行,那我这就去劝劝他,让他积极配合王副市长的工作。”
张总经理和小海谈过话后,就离开办公室,到楼下去找厂长劳有得了。
张总经理下去不久,小海意外地接到了从省政府打来的电话。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省政府主管工业的张副省长。
在电话里张副省长说:“小王呀,听说你在国棉一厂调查工作搞得很有成绩,我真替你高兴呀。对于查出的问题,只要国家财产没有受多大损失,本着稳定压倒一切的原则,能饶人处且饶人吧,能挽救的同志一定要挽救,不能都一棍子打死,毕竟大家也都很不容易嘛。以后有时间常到我这里来坐坐,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这个面子可真够大的,让你随时到他那里坐坐,这可不是谁都可以的。
张省长的电话让小海在欣喜的同时也有些担忧,担忧此事处理不好,会直接影响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张副省长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小海就琢磨,张副省长能这么说,肯定有原因。对了,张副省长也姓张,说不上和张总经理是什么亲戚也不一定。现在许多事很难说,尤其是人事关系方面,还是谨慎为是。
张副省长的电话刚放下不久,省最高人民法院的高院长也打来了电话。电话里,高院长对小海在国棉一厂能兢兢业业,刚正无私,严肃法纪,查出问题表示赞赏。接着说:
“法律大不过人情,只要国家财产没有受多大损失,能让别人过去的地方就让过去吧,毕竟大家都在一个城市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小海不明白这又是哪方面的关系。
接下来又接到了许多电话,有省里的领导,也有市里的领导,有上级也有下级。打电话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说情,希望能高抬贵手,手下留情。
小海只得含糊答应,知道这些人不能得罪也不想得罪,且看厂长劳有得如何去做了。
下午,厂长劳有得主动找了上来。
劳厂长失魂落魄地说:
“王副市长,你提的条件我都答应了。对我怎么处理我都没意见,希望您对孩子们手下留情,他们年龄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不要因为我害了他们。”
小海心中一喜说:“劳厂长,我说过了,我对事不对人,只要你能按着我说的去做,我绝不会难为你们,尤其是孩子们。”
“谢谢王副市长的宽宏大量,我一定按着你说的去做。”
“行,那就这样说定了。”
劳厂长下楼去不久,古城纺织集团公司张总经理又一次来到了小海的房间。
坐下后,张总经理说:
“王副市长,我和老厂长谈过了,劳厂长本质还是不错的,经过我耐心细致地劝说,他幡然醒悟,懊悔不已,已答应按着你的要求去做,想必他已和你说过了吧?”
“呵呵,张总经理你辛苦了,刚才劳厂长已经表示了愿意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的愿望,我也很欣慰。”
“王副市长,张副省长的电话您也接到了吧?”张总看着小海问。
“哦,张副省长?”
小海看着张总经理迟疑片刻,说:
“对,张副省长的电话我接到了,他和你是。。。。?”
“王副市长,不瞒你说,张副省长是我的堂兄,刚才还打电话问张拓的情况,对我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说我教子无方,管教不严。”
“是吗?”小海心想,果不其然,原来有这层关系,怪不得副省长说话那么客气,那么热情。现在张总没办法制约我,就抬出副省长来了。也罢,既然不能得罪就放他们一马。就说:
“张总经理,张副省长关心小一辈,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我能理解。”
“那王副市长,对这次事件您打算如何处理?”
张总终于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小海想了想说:“张总经理,我对你说过,我对事不对人。你既然这么问,我也只能坦然相告了。我是这么想的,等八千万款项到账之后,希望在香港的两个孩子能够回来,让厂里另外派人到香港去接替他们两的工作。
不能再让他们在那里呆下去了,免得再惹出其他的麻烦,到时就更不好办了呢。孩子回来之后,就安排在厂里做销售员或者其他工作吧。劳厂长的厂长是不能再当了,就以经营不善,导致工厂经营亏损的名义免去他的厂长职务,让他暂时做个副厂长去管后勤吧,这样既体面,也不会造成影响。你觉得呢?”
“好,那谁来做厂长呢?”张总问。
“厂长一职,我觉得主管生产和技术的副厂长杨锐就很不错,你们再研究研究,就以总公司的名义任命杨锐为厂长吧,不能耽误了厂里的生产。”
“好,还是王副市长想得周到!”
“这样一来,无论是张副省长还是劳厂长和其他人,大家都有面子,大家都有台阶下,你觉得如何?”
“好,还是王副市长有大局观,我很佩服。”张总经理有点喜出望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呵,张总经理,我们这是工作,是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
“谢谢王副市长,我代表张副省长、劳厂长还有孩子们衷心的谢谢王副市长,你就是我们的恩人,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话,我们一定万死不辞。”张总经理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张总经理,所有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要积极配合工作,不要节外生枝,更不能声张,这些我想你比我更明白。”
“明白、明白,王副市长你放心,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那就好,希望如此。”小海说道。
“王副市长,你放心,你这样对我们,我们不会让你为难的。”
说着话,张总经理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来,放在了小海的办公桌上说:
“王副市长,这是我这个做家长的一片心意,你一定要收下,你不收下,我们心不安。”
小海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还是客气地说:“张总经理,你客气了,这样不合适吧?”
“王副市长,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点心意,你就不要客气了,一定要收下。”
小海知道,这是必须收下的,你不收,对方不放心,下面的工作不好做。就说:
“那好吧,你的心意我先留下了。”
“谢谢,谢谢王副市长的信任,那我先走了。”
张总经理走后,打开信封一看,一张支票放在里面。小海心想,这些钱对我来说虽然不算什么,可能搭上张副省长这条线,也算是个不错的收获。再说了,不这样又能如何呢?谁愿意为了这事赌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呢?
五天之后,六千万到了国棉一厂的账上。又五天后,又有两千万到了厂里的账上。
杨锐接任了国棉一厂厂长,劳有得被任命为主管后勤的副厂长,两个香港代表也会来了。
国棉一厂的清查工作也基本完成,有了这八千万,扭转了工厂资不抵债的状况,暂时不会有多大问题。
接着小海被省政府张副省长招到了办公室。张副省长对小海的工作成绩大力赞扬,并对小海在处理问题上的有尺度、有分寸、有大局观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称赞小海是很有能力、能当大任、是很值得重点培养的好干部。并许诺如有什么困难一定找他,他一定帮忙。张副省长这条线算实实在在地搭上了。
国棉一厂的清查工作结束后,考虑到调查组人员连日辛苦,小海决定给大家放了两天假,让大家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