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古城钢铁公司的三个老总谈过之后，小海心想，也许过不了多少天，钢铁公司就可以收回几个亿的资金，到那时钢铁公司干部职工的怨气也就消了，再也不会有人告状了，公司也能得到更好的发展，这一次进驻钢铁公司也算有了成果。

    可问题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当天晚上，省委常委、省政法委伍书记就打来了电话。

    省政法委书记是什么角色？那是省委常委，主管全省公、检、法的实权人物，是国家法律的代表，威严不可侵犯，谁惹得起？伍书记在电话里说：“小王呀，听说你在钢铁公司查出了不少问题，很有成绩嘛，很值得表扬嘛。”

    小海连忙谦虚。

    伍书记接着话一转说：“不过呢，钢铁公司厂子大，人员多，处理问题要慎重一些才对，要顾全大局，更要注意干部在群众中的影响。钢铁公司总经理伍湖生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为国家和人民辛勤工作多年，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人的本质还是很不错的，现在就算是一时不慎，犯了一点错误，也要给人家一个认识错误改正错误的机会，不能一棍子打死嘛。”

    对于这样惹不起的主，小海没有办法，只能连连点头说：

    “伍书记说得对，对钢铁公司的问题，我一定慎重处理，请领导您尽管放心吧。”

    过后一直在想，他们是什么关系呢？猛然间明白了，省政法委书记姓伍，钢铁公司总经理也姓伍，说不上人家是一家人呢。怪不得伍湖生能当上总经理，而且胆大包天，原来是有这么个强硬的后台呀。

    不久，关中省发改委的赵主任也打来了电话。

    发改委得厉害那是无人不知的，权力有多大，无人能知，但有多黑，却是人人尽知的事。那也是权人物，得罪不得。

    关中省发改委的赵主任说：

    “王副市长，听说你在钢铁公司搞调查，查出了不少问题，你真是心系国家，心系百姓，心系我们伟大国家的繁荣富强建设，说得上是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嘛，比我们这些人强多了，我们要向你学习呀。”

    “赵主任，应该的，应该的。”小海急忙谦虚道。

    赵主任接着说：“王副市长，你们能查出问题是好事，可以大大改进工作，大大提高工作效率，使企业的效益更好，为国家建设多做出更大贡献。但在问题的处理上，尤其是在人员的处理问题上我觉得还是慎重一些好，毕竟我们处在改革开放年代，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国情，也有我们自己的特色。我们要有全局观念，更要有长远打算，不能只看到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更要注意社会影响。副总经理方大亮同志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人不错，也为国家做过很大的贡献，虽然一时糊涂犯了一点错误，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嘛，要给人家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你说是不是呢？”

    小海听了苦笑着答道：

    “赵主任您说的是，要给人家一个认识错误改正错误的机会。赵主任放心，我一定慎重处理，绝不会造成什么社会影响，影响领导干部在人民心中的地位。”

    赵主任和方大亮是什么关系，小海搞不清，也不用去瞎猜，反正方大亮有后台，没有后台他也当不了副总经理。

    那毛爱民也应该有后台了？

    果不其然，市人大毛主任也打来了电话。毛主任说：

    “王副市长呀，你到任副市长之后，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大公无私，废寝忘食地忘我工作，取得了很优异的成绩，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次你在古城钢铁公司调查取得的成绩也是很不错的，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都很看重你，希望你继续努力，发扬我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把我们伟大的革命事业进行到底。”

    “谢谢毛主任，我一定继续努力。”

    毛主任接着说：“不过呢，对钢铁公司的情况我是有所了解的，钢铁公司的问题有其历史原因的，也不能全怪钢铁公司的领导们，他们也有他们的不得以。再说了，我们现在正在大力进行改革，其目的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嘛。要改革，就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好局面，上级领导一直教导我们，‘稳定压倒一切’，希望你在处理钢铁公司领导的问题上，要慎之又慎，不要冲动，要给人家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嘛。毛爱民我还是了解的，人不错，受到社会上一些风气的影响，犯了一点错误，是可以理解的，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慎重处理。”

    也惹不起，小海连忙答道：

    “毛主任您放心，我一定慎重，一定牢记‘稳定压倒一切’的方针，一定给人家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又一个姓毛的，也不知和毛爱民又是什么关？但无论怎么说，人家是市人大主任，市委常委排名在自己前面，也不能得罪。

    接完三个电话，本以为可以安静了，可结果又错了。

    从那之后的两三天之内，接连不断有人打电话，一个目的，说情。有省政府的几位厅长、副厅长，有几位副市长，有审计局长，教育局长，公安局长，法院院长，检察院检察长等等，甚至连孩子所在学校的校长也来说情。

    最后市委钱书记和市长也打来电话，要求他慎重、慎重、再慎重。

    三个钢铁公司的老总出了问题，竟然引起了整个古城政坛的震动，甚至牵扯到了省里。小海一时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左右为难，心事重重，压力很大。小海心中非常明白，处理好了，一切都好，处理不好，自己的前途就岌岌可危了。

    小海沉思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叶航敲门走了进来。

    秘书小郭看见叶航走进来，知趣地退了出去。

    看到小海愁眉不展的样子，叶航问：

    “大领导，什么事搞得愁眉不展，哭丧着脸呢？”

    小海抬头看着叶航，觉得她也算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可以和她说说心里话。就叹了一口气说：

    “唉，别提了，还能为了什么呢？钢铁公司的三个老总快把我推到悬岩边上了。”

    “是吗？有这么严重吗？”

    “可不是，不但严重，而且很严重，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为难了呢。”

    小海就把这几天不断有人打电话说情，就连市委钱书记和市长都打来了电话的情况大概和叶航说了说。

    叶航听了点点头说：

    “领导，其实我也想到会有人说情，可就是没想到说情说道这么厉害的地步。不过反过来想想，这也很正常。”

    “哦，怎么说？”

    “这几天我把钢铁公司的每年的进出账目看了看，钢铁公司每年要生产三百多万吨钢材，按照现在市场上的钢材行情，每吨最少有二百块的利润，钢铁公司每年的利润应该在六个亿左右才合理。可钢铁公司每年实际利润只有**千万不到一个亿，那其他五个多亿哪里去了？几年加起来是多少？算起来真是吓死人。也许我们发现的问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其他如：基建呀，设备采购呀，零部件委托加工呀，燃料采购呀等等，都可能出现漏洞，漏出去了多少也许只有天知道罢了。钢铁公司的领导们捞了这么多钱，不可能全部装进自己的口袋，一部分自己留下，另一部分用于维持自己地位的稳定，会送出去，得到好处的人自然要帮着说话了。你想想看，送出去的那一部分是多少？几年间没有十亿也有七八个亿。七八个个亿撒出去，受益的人会有多少？所以，这么多人来说情就成了很自然的事了，他们大部分应该都是受益者。”

    小海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就说：

    “你说的也是，真是不查不知道，查了让人吓一跳。一个三万人的钢铁公司都腐败到这种程度，真不知道像其他一些大型的国营公司，那些动不动几十万上百万员工的公司，会是真么样子？要是查出来会不会吓死全国人民？又会牵扯到多少人？”

    “那还用说，一定会吓死人。”叶航肯定地回答。

    小海接着说：“其他的事我们也管不了，也管不着，就我们目前的情况，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呢？”

    “咯咯，看把你难为的，你不用着急，有人比你更着急。那些得到好处的人，现在正心惊胆战呢。你就等着吧，有人会找上门来和你商量怎么办，这方面你不用多操心。”

    “但愿如此。”小海说。

    果然正如叶航所料，不久就有人前来登门拜访。

    第一个来拜访的就是省政法委书记伍书记。

    警车开道，威风凛凛。

    政法委书记到了，小海自然要热情接待。

    客套一番后，小海说：

    “伍书记，您是上级领导，日理万机，公务繁忙，我正要去给您回报工作，您就来了，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呵呵，小王呀，咱们自己人就不用这么客套了，你对钢铁公司总经理伍湖生的问题有什么打算？”伍书记很直接。

    “伍书记，我是这样想的，伍总经理为国家和人民做出过贡献，现在虽然犯了一点错误，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更没有停止他的总经理职务。我觉得应该让伍总经理想办法尽快把账目处理好，不要再让别人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处理好账目后，我觉得伍总经理在钢铁公司是不能再呆下去了，是不是应该想法给他换一个单位？也好翻过这一页，从头开始，以免后患。借口就说是不能和大家搞好团结或者别的什么，大家都有台阶下，大家都有面子。不知我的想法可行不可行呢？”

    小海给足了伍书记面子，伍书记听了大喜。连忙说道：

    “可行，当然可行了。小王呀，真是没想到，没想到你的能力这么强，这么有大局观，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干部，当个副市长太委屈了。你放心，下一任市长我一定全力以赴推荐你，有了你这样的好市长，古城何愁不能快速发展？”

    小海知道，这是政法委书记对他手下留情的报答。忙说：“伍书记，谢谢您的看重，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殷切希望。”

    “呵呵，这就好，这就好。”

    小海接着问：“伍书记，那伍总经理的善后工作是由我来处理还是由。。。。？”

    不等小海说完，伍书记笑着说：“小王呀，其他的事你就不用多管了，我来协调，你看怎么样？”

    小海想，这样最好，我也省去许多麻烦。忙说：“行，那我就听伍书记的安排。”

    临走时，伍书记说；“小王呀，没事常到我那里来坐坐，我那里非常欢迎你。”

    “谢谢伍书记，我一定常去看您。”

    钢铁公司总经理伍湖生的事就这么处理了。

    接着来的就是关中省发改委赵主任，一个白白胖胖的五十岁左右的男子。

    小海免不了又热情接待。

    坐下后，小海谦恭地说：“赵主任，您是上级领导，有什么事打声招呼，我去向您汇报就行了，还麻烦您亲自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呢。”

    “呵呵，王副市长，咱们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你不用这么客气。”

    “谢谢赵主任的看重。”小海笑着说。

    “不客气。王副市长，你对钢铁公司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方大亮的事有什么打算？”赵主任果然没把自己当外人，直奔主题。

    “赵主任，这件事我也正想找您商量呢，您就来了，那我就谈谈我的想法。”

    “行，王副市长，我洗耳恭听。”赵主任笑道。

    “赵主任，我是这么想的，方大亮同志也不容易，为钢铁公司的发展也做出过很大的贡献，为国家建设做出过不少成绩，偶然犯点小错误，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犯了一点小错误，就否定人家对党和人民曾经做过的贡献，这是很不公平的。所以我就想，让方大亮同志尽快想办法把各种账目处理好，不要再让别人看出什么毛病，然后以与领导不团结为名，调离钢铁公司，重打鼓，另升堂，也好翻过这一页，以免再惹出什么麻烦。这样做对大家都好，大家都有台阶下。赵主任你觉得怎么样呢？”

    小海又一次给足了赵主任的面子，赵主任连连点头说：

    “王副市长，不错，这个处理办法好。以前不了解，今天了解之后我才发现王副市长这么精明能干，真是我们改革开放不可多得的人才呀，做副市长真是太屈才了，最少也应该是市委书记或者市长才合适。你放心，我一定向省领导全力推荐你，你就等好消息吧。”

    小海连忙笑着说：“谢谢赵主任的看重，我一定继续努力。”

    “不用客气，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小海接着问：“赵主任，那方大亮后面的事如何处理？”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来负责处理。”

    又给小海又省去了麻烦。小海忙说：“好，那我就听赵主任的安排。”

    “好，以后有时间常来我那里坐坐，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不是？”赵主任笑着问。

    “是，肯定是好朋友，我一定常去看您。”

    “这就对了。”赵主任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