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恶狠狠的表情把我吓了一跳,同时心底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我们这些做儿女的,确实对不起父母,不仅不能进孝,让他们颐养天年,反而总是拖累他们,真是大逆不道。
或许我真的应该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去,才可能重新燃烧起雄心壮志。我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从头做人,多多挣钱,善待父母。
发过毒誓后我就去钢球厂上班。去了之后我才发现,在厂工会我其实相当于一个打杂的,根本没有多少材料要我写。钢球厂的经营半死不活,处于半停产状态,厂工会成了一个养闲人的地方,三个主席,两个主任,三个科员,上班一整天没事干,就聚集在办公室喝茶打扑克过日子。
最恐怖的是,三个科员全都是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两个兰大,还有一个是人大毕业的。他们一律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精神萎靡不振,都像是受过严重的刺激。
刚去的时候,我跃跃欲试试图多干点事情,让自己忙碌起来。可是无事可做,工会就那么点事情,平均分配到每个人手里的差不多跟没事一样,大家所能做的就是除了喝茶看报纸就是扯淡,扯到最后实在没话说了都傻坐在那里发呆。
别人可以这样,但我不行,我要让自己加速运转,否则身体也会生锈的。
上班前些天,我每天早早来到办公室,打扫卫生,然后提几壶开水。忙完这些别的人还都没有来,我就又把每个人的办公桌擦了一遍。
我以为这样做至少会被领导表扬几句,没想到接连几天领导们都对此视而不见,连一点惊奇的表情都没有表露。
这些我倒并不太在意,能者多劳呗。上学住宿舍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样,如果我不打水,全宿舍的人一整天就没水喝;我不提议打扫卫生,宿舍的垃圾筐里垃圾能堆成一座山,臭不可闻,可那些家伙照样能够处之泰然。
直到有一天早晨,我正在甩开膀子拖地,人大毕业的那个家伙十分罕见地早到了办公室,看到我卖力地拖地只是嘴角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吭都没吭一声就坐到椅子上,拿出茶叶泡茶。他提起水壶,发现水壶是空的,蹩着眉头问:“怎么还没打水?”
他妈的,好像老子就应该早早打好水等着他泡茶似的。这家伙除了内裤没穿在外面五官长得貌似超人,平时总显得趾高气扬,对我的态度也很傲慢,我很不待见他。我没理睬他,继续拖地。
这个家伙以教育的口吻说:“你应该先打好水再拖地,难道你就没想过如果有人先来一步没开水泡茶会很郁闷的么?”
这句话更让我愤怒,但到底强压住怒火,头也不抬地说:“那你来拖地,我去打水。”
没想到这孙子却来了一句,“这种粗笨活我这辈子都没干过,谁爱干谁干。”
我的怒火终于还是没克制住,一把扔了拖把,恼怒地说:“我他妈欠你的啊,你自己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
这家伙纳闷地说:“你不是每天都打水的么?干吗今天不打?”
我操,我越听越气,他又不是领导,我也不是他家保姆,凭什么我就该为他做这些?我更加愤怒地说:“老子今天就不打了,怎么着,想喝水自己动手。我还告诉你,以后这打水和打扫卫生的事爷爷我还不伺候了。”
这孙子突然就站在了我面前,面红耳赤地瞪着我说:“你把话说清楚,你是谁爷爷?他妈的是不是欠揍啊。”
好啊,居然有人来挑衅了,我正愁没事干呢,狠狠痛捶这自命不凡的家伙也是一乐子,让他明白摆三捶绝非浪得虚名。其实这几天我早看不惯这家伙了,以为自己是真命天子,看谁都是一副轻蔑的表情,老早就想扇他两个嘴巴子了。
我突然上前一把揪起了他的脖领子,一个扫堂腿就把他撂翻在地,趁他倒地马上跟上压到他身上扇了两个嘴巴子。
我没想到的是,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看上去挺高大,其实不经打,两个嘴巴子就把他给抽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他一边哭一边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粗暴,怎么可以随便就打人,我可是个斯文人。”
这种男人真让我看不起,我鄙夷地说:“老子打的就是你这种斯文败类,你有什么啊,一整天牛逼个啥,再哭老子还抽你。”
这个貌似超人的家伙一听这话马上停止哭泣,眼巴巴地看着我,那股让人讨厌的盛气凌人不见了,换成了一副可怜巴巴讨饶的神情。我放开他,把拖把捡起来放好,然后提起四个水壶去水房打水。
我提着壶慢悠悠在厂区里溜达,这种情况下我不想回到办公室看那张哭丧的脸,也有心让这些没心没肺的家伙端着茶杯干着急,让他们体验一番没水喝的滋味。
晃荡到最后实在没地方去了,只好去了水房打水。打完开水回到办公室后办公室的人陆续都到位了,各自坐在自己座位上看报纸,看到我提着水壶回来纷纷把昨天的茶叶倒掉,换上新茶叶泡茶。我留意观察了一番,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几分古怪,办公室的气氛也因此显得有些沉闷。
我想每个人大概都知道此前发生了点小插曲,只是因为我在场而沉默。这孙子肯定把我痛扁他的事情告诉大家了,为了博取同情吗?真是个软蛋!
果然,组织出面了,下班之前工会张主席单独把我叫到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