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应邀去了倪雪的住所,一段日子没来,她显得很客气,客气了就生分,生分了人就拘谨,看她踌躇的样子,把我也搞得有些紧张。
倪雪看我忐忑的样子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忽然笑了笑,说:“你看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怎么还紧张了。”
我辩解说:“我不紧张,是你紧张,你一紧张把我也给拖累了。”
倪雪风情万种地笑了,从茶几下取出茶壶,放了茶叶用开水泡茶,一边倒水一边说:“你瞧,我都忘记了,约你来喝茶却净说了些闲话。”
茶泡好后她给我倒了一杯,我端起来喝了一口,味道相当好,香甜醇厚,后味有些涩,但是很舒服。我赞叹说:“好茶,真是好茶,没想到你还挺懂茶道的。”
倪雪说:“我不懂什么茶道,就是偶尔喝点,这些茶都是他给我寄来的,他爱喝茶,也很讲究。”
倪雪口中的他就是她爱的那个已婚男人,那个男人在离兰州九十公里一座叫白银的工业城市。倪雪家也是白银的,二十冒头的认识了这个男人并且爱上了她,然而男人迟迟不离婚,倪雪就这么一直独自等待着。
据倪雪说,男人曾经给她许诺过,等待三年,三年后必然会有结果。结果三年过去了,男人的女儿两岁半了。等来等去,倪雪一等就是八年,从青涩少女等到大龄剩女,男人除了女儿七岁半之外什么都不曾改变。诺言是个屁,他的承诺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我问倪雪:“那个鸟毛的男人到底有多么优秀,值得她如此执著地苦苦等待,难道要学习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
倪雪说:“他确实很优秀,每次看到他的样子我都会心跳加速,激动忐忑,闻到他的气息就难以自拔。”
我说:“你没试过找找别人,也许再爱上一个人就不会有那种要命的错觉了。”
倪雪说:“我试过,都不成功,找不到那种要生要死的感觉。”
我说:“你总不能一直这么等待,他要是一辈子不离婚,你还等一辈子不成。人早晚要成家的,谁都逃不掉。”
倪雪说:“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了,这样也挺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结婚生子我还没想过。”
说完她坐到我身边,看看我,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好在你还没成家,偶尔还可以过来陪陪我。跟你在一起,我就不会那么寂寞。”
我抚摸着倪雪的头发,说:“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嫁给我呢?”
倪雪说:“你?还真没有想过,你这个人太滥情,不会只属于一个女人。”
我不满地说:“我可一点也不滥情,我想专一的时候别人不专一,我想一辈子只跟一个女人可不能够。”
倪雪揶揄说:“照你这么说你还是被迫滥情的?瞧把你说的可怜的。”
我点头赞同地说:“是的,我就是被迫的。”
倪雪伸出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说:“强词夺理,你的脸皮确实比郑天浩还要厚。”
我嬉笑着说:“脸皮不厚怎么能做你的入幕之宾。”
倪雪闭上眼睛,幽幽地说:“今天我就想你抱着我睡,不做别的,身体不方便。”
我原本是有些期待的,听到这句话心里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还是调整好了心态,温柔地说:“好,我尽量克制,克制不住你要帮我哦。”
我们相拥着进入卧室,刚躺下没一会,倪雪的手机响了一声,是短消息。她拿过手机看了看,神色突然变得捉摸不定。
我看了看倪雪六神无主的脸色,纳闷地问:“怎么了?”
倪雪用力握着手机,沉默片刻,喃喃地说:“他来了,就在楼下。”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纳闷地问:“谁来了?你怎么这么紧张。”
倪雪说:“就是他,今天到兰州开会,从宾馆偷偷溜出来了。”
我马上意识到是谁来了,原来就是刚才说的那个男人。他母亲的,他早不来晚不来,偏要今天晚上来。
我说:“那你的意思是?”
倪雪似乎犹豫了一下,哀求地说:“对不起,你走吧,我不想让他知道你在这里。”
我恼怒地说:“我不走,让他滚蛋,什么东西!”
倪雪的眼神充满了乞求,这乞求的目光让我十分心痛。她说:“算我求你,今天真的对不住你了,改天一定补救。”
我无语了,很显然,那个男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我要高得多,那是她的至爱,她所有的委屈和等待都是为了这个人。
我默默无语地起身穿衣服,默不作声往门口走去,心里五味杂陈。
倪雪追上来抱住我,十分内疚地说:“让你受委屈了,不要生气。”
我强颜欢笑说:“我不生气,我就是难过,外面来个人就深更半夜把我赶出去,虽然我明白该走的人是我,可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
倪雪把我的脸掰过来,温柔地说:“既然不生气,那就笑一个给我看看。”
我说我笑不出来,心情不好。倪雪轻轻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微笑着说:“笑一个嘛,笑一个再走。”
我很艰难地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倪雪拍拍我的脸蛋,说:“不笑还好,你这一笑我心里也跟着难过了。”
我在倪雪脸上淡淡亲了一下,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出去的时候我想我是满脸的悲壮之色,有点委屈,又有点无奈,心里十分不甘,可是我又很清楚,我给不了倪雪什么,更不该破坏她的生活,所以该回避的人只有我。下楼后刚出楼道,对面急匆匆就赶来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男人穿着一身西装,四十多岁的样子,样子看起来像个机关的小干部。也许他就是倪雪苦苦等待的那个人,看他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真让我羡慕嫉妒恨,真想把他拦住,拉到黑暗的角落暴打一顿,然后冷笑三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