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奕君这幅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嘴脸,我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地问:“李嘉文不需要你来照顾,你留在这里只能添乱。赶紧给我滚蛋,看到你老子就火大。妈的,李玉从你的看守所逃跑,你不去帮忙抓捕逃犯,竟然跑到这里来泡妞。我问你,你不是说要向我交代问题吗,我让你写的检讨呢?”
奕君悻悻地说:“检讨我已经交给萧局长了,萧局长让我等候通知。其实我也想明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的处分是逃不掉了。”
我冷笑着说:“如果查出来李玉出逃和你有关,那就不是处分的问题,而是撤职查办的问题。退一步讲,即便不是你通风报信,牵扯到你管辖的看守所里的干部,你至少也要担个领导责任。所以我劝你赶紧回去上班,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如果你连所长都保不住,想泡我们李嘉文,你连门都进不了。”
李嘉文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她一边笑一边说:“奕所长,你还是回去吧,我家里人会照顾好我。我们唐少不想看到你,惹恼了他你就惨了。”
李嘉文已经下了逐客令,奕君不得不站起身,尴尬地说:“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我没好气地说:“明天你也不用来了,真是自作多情。”
李嘉文面带微笑望着我,一言不发。待奕君离开后,她笑嘻嘻地说:“原来我们唐少也会吃醋啊,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呢。”
我愤愤地说:“你还好意思说,用这么一个窝窝囊囊的货给我上眼药,成心恶心我是不是?要找你也找个好点的嘛。”
李嘉文幽幽地说:“姑娘总是要嫁人的,你又不想娶我,还不让别人追我,摆明了欺负人,你也太霸道了点吧。”
我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不想娶你,可惜我只能娶一个,重婚是要判刑的,而且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如果现在回到民国时期,只要养得起,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那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李嘉文不悦地说:“借口,你不就是觉得我们家是平民老百姓,配不上你省长公子吗?你身边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就偏偏容不下我一个人呢。”
我说:“我们已经打算和萧家解除婚约了,过于功利的婚姻也没办法长久维持。”
李嘉文狐疑地问:“为什么?我觉得,萧梅对你还是有真感情的,否则不会在李玉的威逼下坚持选择你。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但我能感觉到,萧梅还是很爱你的。”
我摇摇头苦笑着说:“婚姻和爱情本身就是两回事,相爱的人不一定非要结婚。其实提出退婚不是我们家的意思,而是萧家提出的。我觉得挺好,感觉一下子解脱了。”
李嘉文说:“那我呢?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交代?”
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难题,其实娶李嘉文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相信她会是一个贤妻良母。可是李红为我付出的更多,如果我娶了李嘉文,她又该如何处置?
我头皮发麻,赶紧站起身准备开溜,敷衍道:“时候不早了,我回家了。你早点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李嘉文失望地说:“你又想逃避了?我就问你,你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我也不年轻了,你总不能这么自私,让我一直这么苦等你。女人最好的年华不就是这么几年了,等我老了,再想嫁人也没什么资本了。”
我硬着头皮说:“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我会真心祝福你。你结婚那天,我送一辆宝马轿车给你。但前提是,这个男人你得让我替你把关。对女人我不了解,但看男人还是有点把握的。”
李嘉文冷冰冰地说:“不必了,你的宝马轿车还是自己留着用吧,老子不稀罕,哼。”
话说到这份上,再多说无益,反而有可能适得其反,女人这种动物完全凭感觉判断是非。李嘉文现在正是低潮期,也许一句谎言可以暂时安抚她,可一旦她认真起来,这句谎言就成了一道符咒,让我的下半生都活在内疚之中。
我心中愧疚不已,不敢与李嘉文的目光对视,逃跑一样从李嘉文的屋子走出来,看到李嘉文的父母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瓶白酒和四个凉菜。
看到我出来,李嘉文的父亲招招手,热情地说:“小唐,先别着急回家嘛。今晚机会难得,你陪我整两盅,怎么样?不知道唐局长肯不肯给老汉一个面子。”
李老汉这是将我的军了,不喝都不行,我硬着头皮坐下来,说:“好,那我就陪李叔整两盅。不过我酒量不行,喝醉了李叔可不要见怪。”
李嘉文的母亲站起身,给我们每人分了一双筷子,淡淡地说:“没事,我们家有空房,喝多了今晚你就住家里了。”
听到李嘉文的母亲这句话,我心中一凛,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狗日的,鸿门宴啊。
李嘉文的父亲不由分说,打开酒瓶盖给我们每人斟了一杯酒,举着杯子眼睛盯着我说:“按我们家的规矩,上了酒桌必须连干三杯。来吧,第一杯我敬你,干了。”
李老汉说完不待我吱声,昂起脖子一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向我亮了亮杯底。李老汉酒风豪迈,他们家里人似乎就信这个,我只好昂起脖子,一口气将杯中酒喝干。酒是烈酒,度数很高,喝进肚子里从舌苔到肠胃都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
李嘉文的母亲眼明手快,再次给我们把酒杯斟满,也不说话,默默注视着我们两个。李老汉二话不说,举起杯子接着说:“第二杯酒我代丫头她妈敬你,干了。”
李老汉再次一口气将杯中酒清干净,亮着酒杯望着我。我端起杯子,一口将杯中酒喝干。刚放下杯子,李老汉又拿起酒瓶给我们斟满。
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下去,这次我抢先举起酒杯,说:“李叔,这杯酒我敬你。”
李老汉根本不领情,他用手压住我的胳膊,淡淡地说:“你先别着急,我是主你是客,还没轮到你敬我。”
我迟疑地望着李老汉,心想这老小子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这三杯酒到底是啥意思。
李老汉举起酒杯,认真地说:“这第三杯酒,我替我们家李嘉文敬你。我们老两口只有李嘉文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当成掌上明珠,疼不够也爱不够。可是姑娘总是要嫁人的,我们再爱也不能永远留在身边,你说对不对。”
我点点头说:“李叔说得对,对着哩,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嘉文如果有好的归宿,早点嫁了你们就少了一块心病。”
李老汉举起杯子,豪气地说:“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了,干了。”
我和李老汉同时举起杯子,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喝完。三杯酒喝完,我赶紧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将肠胃里燃烧的感觉用菜压住。
李嘉文的母亲站起身说:“你们喝着,我先休息了。”
我客气地说:“阿姨,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喝酒不会打搅你休息吧?”
李嘉文的母亲淡淡地说:“不会,我一躺下来打雷都听不到。你们慢慢喝,慢慢聊,我不管你们了,菜不够了冰箱里还有。”
李嘉文的母亲进屋后,我笑着对李老汉说:“人还是心宽点好,心宽的人没那么多烦恼。”
李老汉一边给我们斟酒,一边问:“那你呢,你是属于心胸宽广的那种人,还是心眼特别窄的那一种?”
我说:“我还好吧,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想不通的事。就算有天大的痛苦,多少年之后也不过是一句笑谈。”
李老汉点点头说:“这话说得结实。可是小唐啊,姑娘总是要嫁人的。过了年嘉文二十九岁了,她妈妈二十九岁的时候,嘉文已经六岁了。现在国家提倡晚婚晚育,可是也不能太晚了,你说是不是?”
李老汉话里有话,摆明了给我上眼药。我尴尬地说:“対着哩,李叔说得対着哩。”
李老汉接着说:“听嘉文说,你今年也三十一了吧,男人想要干出一番事业,也得先成家后立业。我们这个社会,家庭是基本单元格,一个人再能干,都不是计量单位。你给李叔说说,今年你有什么打算?对你的未来,你有什么规划?”
这个李老汉虽然只是个普通的退休老干部,到底当过几天领导,脑子里的理论还一套一套的。我也听出来了,他的潜台词其实就是,如果我娶不了李嘉文,就放她一条生路。
我淡淡地说:“我对未来没什么规划,走到哪算哪。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我们能够看清楚未来,人生就没那么多变数了。”
李老汉说:“这话对,也不对,虽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可没有计划也是不行的。”
我端起酒杯,说:“李叔教育得对,今晚上我真的感到受教了。来,我敬你一杯,干了。”
说完我昂起脖子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抽干,向李老汉亮了亮杯底。李老汉却将手盖在杯子上,眼睛盯着我,认真地说:“没有说法,这杯酒我不能喝。”
我愣怔地望着李老汉高深莫测的脸,迟疑地说:“不知道李叔想要什么说法?”
李老汉说:“我只问你一句话,我们家嘉文你打算怎么办?嘉文对你的心思我想你是清楚的,我就问你,你到底喜欢不喜欢她,有没有想过娶她?我们需要你一个明确的态度,你一天不结婚,嘉文一天不死心。男人耗得起,可女人耗不起。今天晚上,你就给句痛快话吧。”
我低下头,低声说:“我们家和萧梅家有婚约,嘉文是个好姑娘,但是我恐怕没有娶她的福分。”
李老汉说:“刚才你们在屋里的谈话我和他妈在外面都听见了,萧家希望你家解除婚约,如今这个已经不是问题,关键是你的态度。”
我说:“要不这样,等省里的换届选举完了再说吧,我现在脑子很乱,做任何决定都可能是错的,所以我不想做决定。”
李老汉冷笑了一声,说:“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你这样优柔寡断是成不了大事的。”
我站起身,冷冷地说:“我本来也不想成什么大事,是你们希望我有一番作为。李叔,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回答你。但是我相信,时间能解决一切问题。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再见。”
李老汉说:“那我就不送了,省里的换届选举完成后,我等你的最终决定。”
我点点头,道了声“晚安”走到门口,拉开门准备出门的一瞬间,我忽然感觉到后背一股灼热的目光盯着我。我猛回头,发现李嘉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床了,她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泪眼婆娑地望着我,眼睛里全是我读不懂的忧伤。我的目光与李嘉文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忽然感到一股痛彻心扉的痛楚,这突如其来的痛楚几乎在瞬间将我袭倒。
下楼后我开着车一路狂奔,飞速前行。我突然明白了老爷子那句话,当你自己拥有选择权和支配权时,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老爷子到底是过来人,洞明世事,看问题不是一般的深刻。
这个夜晚我忽然特别想逃离现在的生活,去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一个人了却余生。
回到家,我掏出钥匙打开门,进门后看到李红和萧梅双双坐在客厅里,四只眼睛同时盯着我。看到我进门,两个人几乎同时站起身,脸上露出惊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