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楚乔连忙低喝道:“小声点,别被人听见。”
“哦,”燕洵学着她的样子四下望了一圈,然后转过头来,傻乎乎的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丫头,你别害怕,我父王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他们这帮家伙,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恩。”楚乔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燕洵眉头一皱:“喂,你不相信我?”
“我哪敢?”楚乔吐了吐舌头,撇嘴道:“不过你父王是来救你,我可没有这么有能耐的亲戚。”
燕洵闻言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你放心吧,我是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
一股暖流突然涌遍全身,八岁的孩子轻轻一笑,笑容灿烂,点了点头:“那你出去可要请我吃好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没问题,”燕洵一口答应:“想吃什么随便你挑,只要你说得出我就弄得到。”
不知何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雪,雪花从高高的天窗飘了进来,带着寒冷的风,刺骨的扫在冰冷的牢房里。楚乔正要说话,突然浑身一颤,就打了一个寒战。燕洵见了,连忙凑过脸来,只见孩子衣衫单薄,面容青白,嘴唇都已经被冻紫了,顿时紧张了起来。
“你冷吗?”
“还好。”
“你穿那么少,一定冻死了。”
燕洵突然站起身来,几下就将身上的大裘脱了下来,蹲下身子就想从洞口塞过来,可惜大裘太厚了,根本连一个袖子都送不过来,楚乔连忙将他的衣服推过去:“别闹了,被发现就糟糕了。”
“被发现能怎么样?”燕洵冷冷一哼,“等我出去了,这些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这种狠话还是等有命出去再说吧。”楚乔嘲讽了一句,微扬起头,很是不屑的样子。
燕洵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你就等着瞧。”
夜里的牢房越发的阴冷,燕洵靠在洞口边上,突然说道:“丫头,把你的手伸过来。”
“恩?”楚乔一愣,“什么?”
“你的手,”燕洵一边说一边比划:“把手伸过来。”
楚乔皱起了眉:“你要干什么?”
“别问了,”燕洵不耐烦的叫:“叫你伸过来你就伸过来。”
楚乔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然后伸出纤细的手臂,将一只被冻的发青的小手顺着洞口伸了过去,在半空中虚抓了一下,晃了晃,轻声的问:“你要干什么?”
冰冷的小手突然被人握住,少年的手略大,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不断的哈着气,眼睛亮亮的,动作却很笨拙,边哈气边问:“好点了吗?暖和点了吗?”
夜色凄迷,冷月如霜,外面的雪花飘得越发的急,纷纷扬扬的顺着天窗飘进,落满了阴冷的大牢。靠坐在墙角的孩子突然有些愣,一双水雾蒙蒙的大眼微微发酸,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却陡然想起对面那人是看不到的,于是就用略略带着鼻音的嗓子嗯了一声。
“呵呵,”燕洵呵呵一笑,开心的说道;“丫头,你叫什么?我听诸葛家老四叫你星儿,这是你的本名吗?”
“不是,”孩子低声的回答,绵绵如湖水的温暖不断的从手臂上传了过来,血脉一点一点的畅通,她靠在墙壁上,轻声说道:“我叫楚乔。”
“楚?”燕洵眉头一皱,动作不自觉的就停了下来:“你不是前吏部崔事荆义典的孩子吗?怎么会姓楚?”
“你别问了,”孩子的声音很低,但却带着一丝难言的郑重:“燕洵,这个名字还没有人知道,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记住就好,却不要对别人讲。”
燕洵一愣,随即恍然,心道可能是一些家族的隐秘,说出去只怕是不光彩,顿时心头生出几丝开心的满足感来,暗道她连这样的秘密都告诉自己,不就是拿他当自己人了吗,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恩,你放心,我死也不说。”
“那我叫你什么呢?”少年随即皱眉说道:“我叫你小乔可好?”
“不要,”楚乔顿时想起三国时期的东吴美人,皱着眉反对道:“不许叫这个。”
“为什么?”燕洵疑惑的问:“那我叫你阿楚好吗?”
“嗯…..”楚乔细细思量了一会,随即点头:“行,就这么叫吧。”
燕洵一乐:“阿楚!”
“恩,”
“阿楚!”
“听到了。”
“阿楚!阿楚!”
“你还有完没完?”
“阿楚阿楚阿楚!”
……
“阿楚,那只手。”
楚乔听话的缩回这只已经暖和的手,又伸过去另外一只,燕洵抱着她的手臂,哈了两口气,发现自己的手也凉了,索性拉开胸前的衣裳,就将她的手顺着衣服塞了进去。
“哎呀!”楚乔低呼一声,顿时就想往回缩。
“哈哈,”燕洵哈哈一笑,紧紧的攥着就是不松手,“占大便宜了吧,心里保证偷着乐呢。”
“德行!”楚乔哼一声,小小的手掌紧贴着少年的胸口,夜里那么静,她甚至能感觉的到燕洵的心跳,那么有力的,一下又一下。少年很瘦,但是常年骑马练武,身体练的很结实,胸前都是肌理分明的肌肉。
燕洵握着楚乔的手,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声音温和的缓缓说道:“阿楚,等这事了结了,你就跟我回燕北吧,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我找人为你做了。这世道这么乱,你一个小小的孩子能去哪呢?遇到坏人,说不准还得受人欺负,你别看你挺凶的,那是没遇到真正的恶人,万一遇上了,又没有我在你身边护着你,你一定是要吃亏的。”
楚乔靠在墙上,脚下是干枯的稻草,前面是纷飞白雪,一双眼睛仿佛看了那么远,却又似乎只局限在眼前的那一片,她想要去哪?也许,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没听到楚乔的回答,燕洵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帮着你,当初第一次在围猎场上见到你,就觉得这个小孩挺好玩的,明明那么小一丁点,却偏偏那么凶,于是就狠不下心下手了,我在京城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输给赵彻那个混蛋,想想就憋气。”
三更的更鼓突然敲响,从遥远的街上传了过来,少年的声音显得有些飘渺,淡淡的,悠远的:“阿楚,燕北很漂亮,很少打仗。到了夏天,到处都是青青的牧草,我和父皇还有大哥三哥经常骑着马去火雷原上猎野马,那时候我还小,不过七八岁,骑不了大马,大哥就把猎来的马王生下的小马崽子给我骑,我总是很生气,觉得他瞧不起我。其实后来我渐渐就明白了,他只是怕伤着我。三哥脾气最不好,总是跟我打架,一发火了就把我高高的举起来,大喊着要摔死我,然后二姐就会冲上来用鞭子抽他,他们就动手打起来了,三哥虽然力气大,但是却连二姐都打不过,我当年特瞧不起他,现在想想,也许他是不愿意跟二姐动手吧。”
“一到冬天,燕北会下一个多月的大雪,我们就到朔北高原上去,那里有回回山,又高又陡,山上还有很多温泉,母亲是卞唐人,受不了北方的寒气,身体也不太好,一年里总是有半年住在温泉边的行宫里。我们总是背着父王偷偷的溜出学堂跑去看她,谁知到了地方之后却发现父王早就已经赶在我们前面在行宫里呆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