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缓缓抬起头来,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流下,她的背脊那样挺拔,像是一杆标枪,大雪飘零,落在她的肩头。
没有人守护你了,那么,换我来守护你吧,我们一起等着,等着他们回来。
没有人想到,北朔城的溃败竟会是如此的迅速和如此的惨不忍睹,还不到五天,北朔就在赵齐凶猛的攻势下一败涂地,相信若是没有楚乔之前留下的防守工具,此刻燕北的城头上必定已被插上了大夏的金龙旗了。
此时此刻,曹孟桐站在城头上,看着呼啸如蝗虫般奔来的夏军,只感到天地似乎都在颤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百万大军都到哪里去了?自己坐拥雄关,为何会溃败的如此彻底?可是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去思考这些了,鲁直奔上前来,大声喊道:“将军,快跑吧!再不跑夏军就攻上来了!”
“跑?”曹孟桐转过头来,微微有些木然的问道:“跑?”
“是啊!”鲁直叫道:“夏安都带着北朔军逃了,听说赤渡城并没有失守,那个名叫楚乔的女娃子带兵一直守着,我们可以从那里逃往蓝城。大人,快点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跑?”曹孟桐的反应很慢,不过几天,他的头发就已经全都白了,他喃喃的说道:“不行,我不能跑。”
“将军!夏安那老匹夫都跑了,他是北朔的城守将军,他都跑了,我们还留在这干什么?”
曹孟桐悲凉的叹了口气,衰老的眼睛看了眼鲁直,说道:“他可以跑,我却不可以,鲁直,我是抗击大夏北伐军的总统领,我若是逃了,北朔城就完了。”
“你不走北朔也要完了,将军,别固执了!”
曹孟桐摇了摇头:“不行,鲁直,要走你走吧。”
鲁直一愣,随即叫道:“大人,你真不走吗?”
曹孟桐肯定的说道:“不走。”
“那我也不走!”这个粗鲁的汉子大声叫道:“不就是死吗?大人你提拔我照顾我,就像我的亲生父亲一样,要死,我就跟大人一起战死!”
曹孟桐感动的眼泪盈眶,拍着鲁直的肩膀说道:“患难见人心,鲁直,我没有白器重你。”
“大人,请拨给我两万军队,我要冲出城去和敌人一决死战!”
“好!”曹孟桐豪气干云的说道:“我将我最后的亲卫队给你,他们是我们燕北最忠诚也是第二军最精锐的部队,鲁直,不要辜负我的希望!”
“定不负将军所托!”
半个时辰之后,北城门大开,鲁直带着曹孟桐最后的亲兵卫队卷了城里的金银珠宝,仓皇逃窜而去,曹孟桐站在城楼上看着自己的爱将离他而去,一口血喷射而出,颓然摔倒在城楼上。
夏军又一轮的攻势再一次袭来,全城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在惊慌失措的四处奔走,北城门被曹孟桐派去的军法部官员封死,不准人再逃出去。
翻滚,咆哮,喊杀,鲜血弥漫了整座城池,大夏的军队已经奔到城前二百步,他们搭了梯子,又开始攀爬。太阳渐渐落山,天地间一片血红,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次冲击,敌军发出了冲锋的号角,动员士兵今日拿下北朔城!
“投降吧!投降者活命!”
大夏派出三百多名嗓门大的士兵在城下一遍遍的高呼,北朔城里的百姓不时的有人想打开城门投降,都被军法部的军官杀死了,惨叫和厮杀声越来越近,近到似乎可以闻得到夏兵身上的血腥味。
“将军!将军!第三师团需要增援!”
一名满身是血的军官连滚带爬的跑上前来,曹孟桐看着他,缓缓的摇头说道。年迈的将军一把抽出宝剑,杀气腾腾的上前两步,多少年了,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上阵杀敌了。这么多年,他一直被人耻笑,骂他是逃跑将军,可是生平唯一一次想要勇敢一些,却铸成了弥天大错。若是一开始的时候听从那个叫楚乔的女娃子的话,这个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升起了这样的念头,可是又可笑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想这个又有什么用?他苦涩一笑,缓缓说道:“我自己就是最后的增援了。”
“将军!”
军官一愣,突然流下泪来,哭着说道:“让将军六旬之身亲自上阵杀敌,是属下的无能!”
老将军一震手臂,缓缓说道:“一起战死吧!”
“是!”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一阵锐响,夏军军中响起了急促的鼓点,城下的夏军听到那声音齐齐一愣,顿时回过头去,满脸的惊慌之色。
曹孟桐和那名第三师团的军官也愣住了,抬起头来,只见在遥远的地平线下,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出现,随即,那片黑色的影子变成了一股溪流,由一点而一面,渐渐扩张,变大,陡然间,黑家军团跃出地平线,以雷霆般的速度呼啸飞奔,一面白底红云大旗招展在他们的头上,像是一面熊熊燃烧的烈火!
“援军到啦!”
北朔的城头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战士们喜极而泣,大声叫道。
“是我们的部队!是我们的援兵到了!”
“西南镇府使!是楚参谋大人!”
“楚大人到了!我们有救了!”
霎时间,黑甲骑兵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为自由而战!”
整齐的军容,快速的冲击速度,伴随着隐隐约约如同天边闷雷的低沉声响,队伍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竟然足足有两三万人,全部都是高速的骑兵,他们斜举着战刀,纯以双脚控马,黄昏夕阳的映照下,战士们成千上万的奔腾而至,以密集阵型卷杀而至,势如风暴!
“西南镇府使!是西南镇府使的叛军!”
相比于北朔城头的欢呼,夏军内却是一轮哀嚎,他们队伍庞大,后方骤然遭遇敌人,一时间根本来不及掉转阵型,而且赵齐率领的西南军战斗力远不及赵飏率领的西北军,西南镇府使更是声威赫赫,一时间,后方溃败如水,一片纷乱狼藉。
“楚大人万岁!”
北朔城头的士兵们大声欢呼,很多人抱头相拥,泪洒墙头。
“大人!”贺萧冲上前来,大声喊道:“敌我兵力悬殊,不应硬碰!”
楚乔冷然摇头,沉声说道:“我军乃是生力军,出奇制胜,气势如虹,夏军摸不清我们的虚实,此乃天赐良机,若是此战不胜,我们将再无取胜的机会!”
军队疯狂涌来,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汹涌而上,夏军中央大帐的军令还没抵达后方,后方近十多万的军队就已经在对方的第一个冲击之下被撞得人仰马翻,队形完全混乱。楚乔下令,不理会其他散兵,全军冲击,击溃中央大营!
夏军的噩梦开始了,不过是几万人的队伍,但是他们旗帜鲜明,素质高昂,来势极快,风驰电掣,刀光闪烁,动作时不可思议的敏捷和迅速,所经之处,到处都是一片混乱的惊慌。
“全军保持阵型!跟我冲!”
贺萧一马当先,一名掌旗官举着白地红云大旗跟在他的身后,楚乔坐镇军中,策马狂奔,战士们奋不顾死,长久以来被压制的沉默和苦闷终于爆发而出,大军呼啸,好似游龙,席卷了整个夏军军阵。
“回击!整顿阵型!”赵齐骑在马上,卖力的大声喊道,他全力想要稳住大军,竟然不顾身后亲卫团的劝阻,来到了战场边缘,然而就在这时,一只弓箭好似长了眼睛一样猛的射了过来,一名亲卫奋不顾身的冲上前来,一下挡在前面,可是箭矢带着一溜血花一下射穿了他的胸口,赵齐大惊失色,轰然坠马,狼狈的躲过一劫。
大军速度极快,转瞬就冲杀过来,楚乔认识赵齐,少女眼神凌厉,一下跳下马背,剑锋凌厉,一脚踏在男人的背脊上,银芒一闪,还没待赵齐惨叫一声,登时就将男人的头颅割了下来!!!
“赵齐已死!尔等快快束手就擒!”
“轰!”
好似一个惊雷在平地中炸响,四十万大军的护卫之中,竟然在对方的一个冲击之下溃散,楚乔身材纤细,高高的坐在马背上,高举着赵齐的头颅,眼神凌厉,背脊挺拔。
夏军登时大乱,城楼上的曹孟桐见了,当机立断的大声叫道:“开城门!开城门!全军冲杀!”
北朔城门终于大开,原本了无战意的士兵们齐齐冲出,一时间,夏军溃败已成定局!
十月二十七日,楚乔放弃赤渡,一把火将城池烧毁,大火拦住了赵飏的脚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乔带着不到一万的人马扬长而去。而楚乔却在路上遇见了快马加鞭逃出北朔赶往赤渡的鲁直将军,得知这位将军叛逃北朔,曹孟桐将军的亲卫队登时哗变,将鲁直乱刀分尸,两万亲卫军登时加入了西南镇府使的阵营。
随后,在楚乔的带领下,他们绕道敌后,发动了突然袭击,于北朔城门前的火雷塬上,给予了不可一世的夏军重重一击。
此战,歼敌七万余人,而死者中大多数都是在逃跑的时候被战马践踏而死,俘虏三万,西南镇府使的统帅楚乔更是亲手斩杀了对方的主帅,大夏皇位的强有力竞争者,三皇子赵齐,对夏军的打击不可估量。
此时,距当年的火雷塬一战正好八年整,在整个燕北的见证下,大夏为他当日的举动,付出了毁灭性的代价。
当天晚上,大夏十四皇子赵飏率兵赶来,整合西南军的残兵,发兵五十万,再一次将北朔城团团包围。
而此时,在大夏内陆蒙莱省,燕洵终于接到了羽姑娘的飞鹰传书,看完信件之后,他目光深深的望着已经不再遥远的真煌古都,独自站了很久很久,最后他回到中军大帐,发布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命令。
“连夜拔营,回援北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