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第一次实拍,先前无论多么充分的准备此时仍觉得缺了点什么,可已赶到了眼跟前,一切只能往前看了,张健亚跟执行导演、摄影师、灯光、录音、场记一大班子人对着脚本规划拍摄的流程,强调着该注意的地方,尽量规避人为原因所可能出现的干扰因素。
“一会儿你就这么走过来,步子不要太急,也不要太缓,跪之前要先行礼,然后这样把俩手伸展开来,压在身前,叩下去,就这样,还有,叩的时候双手要这么放,行大礼,虽然不是正式的朝会,但如果只是拜在那个时候就是相当不合礼的行为”
“嗯,好的”
吕言和演李渊的马竞武走过来了,孟先实又忙拉着俩人示范着礼仪上的标准。
“瞧瞧去?”马少华刚换完了戏服,正准备化妆,见人手忙着,跟金氏杰朝着张健亚那边努了努嘴。
“有什么可瞧的?”
“看看一个亿掺了多少水呗”
“背后嘀咕人可不好啊,瞧瞧就瞧瞧”
“嘿嘿”
“各组都有,第一场准备,三二一action”
吕言没记清张健亚说的走进去这会儿用长镜还是短镜,六台机子几乎把整个大殿围的水泄不通,他只能按照脑子里想的去演,抬着头,挺着胸,俩眼却紧紧地盯着正前方的马竞武,不紧不慢地到了大殿中间,按孟先实所师范的,一丝不苟的跪了下去,说道:“太子,拜见陛下。”
“还可以,中气挺足”俩人没敢往近了走,在拍摄之前,张健亚已经反复强调了,无关人等离远点,因此说起来话也没丝毫顾忌。
“收的太过了,架子没撑起来”马少华没了之前的玩笑劲儿,看着吕言进了大殿,轻轻摇着脑袋,甚至在他觉着,无论是上面坐着的马竞武,还是下面的吕言,都没把握住皇帝或者准皇帝这个角色的精髓,他拍了数不清的戏,而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焦幌和陈保国,俩人都是成了精的人物,也不说话,就往那随便一坐,气势自然而然的就显出来了,马竞武还好说,毕竟按照剧本的情形下刚死了两个儿子,又被逼得退位,表现倒也合情合理,可吕言却不应该了。
“毕竟还年轻嘛”
“呵”
马竞武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先坐吧”,端起了酒杯,又对着坐在大殿上的演员道“饮酒。”
吕言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只是在坐下的那一瞬间里拿着目光扫视了一眼两边的人。
放下了酒杯,马竞武拍了拍屁股下象征着皇帝位置的椅子,看向他:“太子啊,如果,你坐到这里来,你旁边,还会有他们那些人吗”
知父莫若子,李渊的臣子,原先都是前太子的支持者,毕竟李渊的态度在那摆着,但依着李世民先前的做法,这些人即使不落个身死族灭,下场恐怕也未必好到哪去,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显达如裴寂,在李世民上位之后没几个月便明升暗降,或许历史上此时此刻的李世民早就磨好了刀,只能着名正言顺的那一刻,这也是吕言孟先实阿诚所争论的地方。
吕言先是笑了下,而后移开了视线,道:“陛下,我不太明白。”
“咦,这个转法,有点眼熟啊”
马少华这回没说话,金氏杰能看出来,他怎么瞧不出来,心里老觉得怪怪的,师徒不就该一脉相承的吗,怎么看着吕言倒跟陈道名教出来似的。
“呵,刚才啊,陛下想起九年前还未起兵时陛下在晋阳与老臣饮酒游猎的快乐时光,六月初七以来,陛下常常和老臣提起不知何时才能有那样的时光啊?”
“我想,如果我做了太上皇,这好时光还会有吧?”
吕言沉吟了会儿,像是在思考,而后耷拉的眼皮睁开了,看向了坐在侧前方的马竞武,又转过头,打在座的一个个人脸上扫过,平静的几乎让人以为他快了词的时候,他才又回转了过来,脸上淡出一点笑来:“陛下,和老臣们的好时光,都会有的”又低头看向杯子里的酒,把笑意又多放出来一点:“酒,也会有的”。
“好,饮酒,饮酒”
“cut”
吕言,马竞武和戈冶均仨人听了声,立刻转头去看低着头的张健亚,为了图个彩头,拍摄前没有预演,也不知道这回能过不能过。
“怎么个意思,还重来不成?”金氏杰也看向了没了下文的张健亚,有点不大确定的问道。
“一准的嘛”
“没毛病啊”
“老戈出戏了,顿错了地方,依着我对导演的了解,这场八成要推倒重来”
“再来一遍”没出马少华的预料,几乎他的话音儿还没完全落下,张健亚就吱了声,而后说道:“智老师,走进去的时候用短镜头。”
智磊是剧组的摄影,长的白白净净的,眼睛很小,单看上去就像一个习惯了呆在象牙塔里老老实实教书育人的教师,可并不显壮的身体里却充斥着令人惊讶的力气,吕言刚刚就瞧见他随手拎起几根十来米长的钢轨跟玩似的。
智磊和吕言,也算是老熟人了,以前一块跟着滕文冀拍过《末代皇妃》,有着这个情分,拍的时候,他给了不少照顾,底气在那摆着,谁也不能说个不字,摄影不是说会开关机,懂得捕捉镜头就能完的事儿,推拉是基本功,摇、跟、升降是必修课,可怎么晃,怎么甩,怎么旋转,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但也不能太过了,毕竟导演一开始就放出了话,拍的不是商业剧,老追着一个人不放,像什么话?
因此,在听到张健亚的临时改动的时候,他愣了下,但又极快的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内里却上了点心思,他和张健亚不是头一回合作,自个儿也折腾过几部戏,什么时候该怎么拍,他有着自己的理解,他明白张健亚的意思,要给吕言特写,到底出于什么样的打算呢?难不成就凭刚刚那没过的一条?
“太子,拜见陛下”
“先坐吧,饮酒”
“太子啊,如果,你坐到这里来,你旁边还会有他们那些人吗?”
“陛下,我不太明白”
“刚才啊,陛下想起九年前还未起兵时,陛下在晋阳与老臣饮酒游猎的快乐时光,六月初七以来,陛下常常和老臣提起,不知何时,才能有那样的时光啊”
“我想如果,我做了太上皇,这好时光还会有吧?”
“陛下和老臣们的好时光,都会有的,酒,也会有的”
“好,饮酒,饮酒”
“卡”
听到这声,吕言长出了口气,太累了,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俗语来,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原先看陈道名的戏,感觉就跟玩似的就出来了,可到了自己这,简直就跟拉大便似的难受的不行,他尽力想以轻松的姿态表现出来角色的喜怒哀乐,但一做出来,又觉得多余了,而到了下一次,又会忍不住再次重复先前的失误,也不知道张健亚看没看出来。
“拉回来,重来”
吕言愕然了好一会儿,跟马竞武戈冶均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没打明白过来,可在片场,导演就是老大,而且制片人到现在都没露半个面,自然而然的就成张健亚的一言堂。
“这...没毛病啊?是不是太苛刻了”
“我也没看出来,总不能要来个下马威吧?”
站在老远纳闷的俩人对视了一眼,而都没再说话,头一回要说还是戈冶均出了岔子,这一回还重拍,张健亚的目的就难猜了。
俩人因为距离的关系离,没能看出东西来,掌着机子的智磊却瞧出来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刚才张健亚那么一说,他几乎全把注意力放在了吕言身上,越看越觉的的不大对劲,没见过原形啊?
他看过唐国強的雍正、陈道名的康熙、陈保国的汉武,仨人诠释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如果说头一回吕言身上多多少少的还有些陈道名的影子,到第二回,除了转头看向众人那一下,其余的怎么也想不到打哪出来的了。
“太子,拜见陛下”
“先坐吧,饮酒......
“cut”
“过,休息一会儿,准备下一场”
“总算过了”
“哎,跟拍电影似的”
“老戈这话怎么说?”
“精益求精呗,哪个镜头不得来个三四五六回?”
“这...”
马少华和金氏杰这回瞧出了个真切,比起前两遍,吕言主动去了几个细微的动作,就像他说“陛下,我不太明白”那句,只是眼里闪了下,而再没了别的,但估摸着少不得给个特写了。
见金氏杰转过头脸色奇怪地盯着自己个儿,马少华眯着眼往大殿里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槑头槑脑地笑了:“我倒有点明白他为啥年纪轻轻的就能当上话剧院的主任了。”
“这么个拍****不会出问题”金氏杰不关心这些,舔着发干的嘴唇,拿眼睛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张健亚,道:“太勉强了。”
“人家都没说啥,咱们操那个闲心干什么,要知道,人家还年轻,把这杆旗子竖起来了,下半辈子都吃喝不愁啦,还别说,年纪不大,心可野的吓人啊,这搭眼一瞧就是奔着大奖去的”
“那不然怎么着?学别人学的再像也终归是模仿,人家评委才不管你人气高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