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言跟李雪,谁也没猜到前后脚发生的事儿,对制作组,吕言并没有抱太多的期望,无论打形象、经历、阅历,他都没法跟老一辈的演员相比,他们是打那个时代爬过来的,把眼泪跟血咽进了肚子里,佝偻着腰,低着头,爬过来的,感触以及切身的体会,比他深刻的太多。
李雪呢,心里老不大是滋味,吕言接下《羊城暗哨》,让她觉得大体上把吕言捏在了手心里,可就在几分钟之前,她才明白那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一如姐所说的,他是很个有才华的人,更是个精明人,最关键的,还是一个把才华与精明施展出来的人,于他而言,又是一个奇怪的人。
但又有一点萦绕在她的脑子里,高満堂问了,他并未回答的问题,信仰,很玄乎的一个东西。
几个男人的默契让她没得到想要答案,似乎很浅显的,最起码于那仨人来说是,但于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的,似乎,本应存在的年龄代沟一下子消失了,而只余下性别的界限。
“你的信仰是什么?”
“你的呢?”吕言没回答她,而反问了句,两个人身上,存在着某些相似的成分,但最本质的是不一样的,他说了,哪怕解释的再清楚,她一定不懂。
“我?家人平平安安的,未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不知道算不算是信仰”
“挺大众的想法”他笑着,却摇着头,大众化的想法,但自个儿旁边坐着的,却不是个大众的人,因此,本身,是没法对号入座的,不能说假的彻头彻尾,真面,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你的呢?”
“当然是钱啊”
“呵”她嗤笑了声:“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爱钱的艺人厌恶商演的,衣食住行,到处都是用的着钱的地方,在几年前,你说这种话,我肯定信,但现在,是觉的我不可信任?”
吕言眨巴眨巴眼睛,无语了,他没想过一句半真半假的,搪塞这个不好回答的问题的话会上升到信任的高度,女强人,也终归是女人,或许,这也是她的另一面,但是真的假的,哪怕他很努力的观察她的表情、动作,仍没法确定,每一个打人堆里摸爬滚站起来的人,都是个实力派演员。
“呵,怎么说呢,问心无愧吧”
“哈哈”她像是听了个相当好笑的笑话,毫无矜持的笑了,胸口起起伏伏的,似在故意卖弄着资本,吕言的视线,在其上停顿了半秒钟左右的时间,又毫无痕迹地移开了,他很清楚她对自己的定位,也相当明白对于她的定位。
“很好笑?”
“哈,不好笑吗?”她突然转过头,俩眼睛直勾勾的,脸上流露着莫名的神色:“你以为,那天晚上的事儿我不知道?”
“哪晚?”
“问心无愧,呵,可真逗”她仍笑着,只是笑的没之前那么肆无忌惮了,而更多了些讽刺的意味。
吕言没来由的生出点烦躁,不就没提前打招呼吗,阴阳怪气的至于?
“哎,李雪,之前我没提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但你现在这样就不合适了吧,我觉得无论是从经纪人与艺人的关系还是朋友,起码彼此的尊重都是必要的”
“非让我说出来才好看?”她斜了一眼,笑意彻底没了,不屑跟讽刺就要溢了出来。
“那你倒是说啊”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轻飘飘地甩出了个名儿来:“袁湶。”
“哦”他挑了挑眉头,对袁湶,他仍问心无愧,但问题是,李雪是怎么知道的?因此,他尽量保持着心平气和的态度,问道:“你窃听?”
“还不至于那么下作,怎么?心虚了?害怕了?辛辛苦苦好男人的人设就要崩塌了?”
“随你怎么想吧”他摆摆手,不想搭理她,她没有别的女人那样的炽烈的八卦心,但那种仿佛抓住了痛脚的得意,实在碍眼的很。
“接下杨老三这角色,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她摇着头,把之前所有的好的坏的表情全给收了,拿出点严肃的神色,说道。
吕言“忽”地挺直了脊背,却并没有立刻发作,眉头挑了好几挑,慢慢地又躺了回来:“李雪,说实话,其实,我挺欣赏你的,真的,不骗你,一个女人,走到这步挺不容易,放在我身上,肯定达不到你的高度,这一点,我不如你,可能进了那种环境,充其量也只是个小职员,也可能一辈子也是个小职员,因为,我觉得至少,我有我的底线,回头想过去二十来年,有遗憾,遗憾当时没能做的更好一些,但是对于做过的任何一件事,从来没后悔过,别说那天,就是现在,你脱光了站我跟前,谁硬一下谁是孬种。”
“你....”她猛地刹了车,俩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睁地滚圆,一手打着颤的,指着车窗,仿佛从压根里挤出来的:“滚。”
“挺愤怒?”他笑了声:“所以,我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越王勾践》那事就算过了。”
李雪一下没了先前的理直气壮,跟吕言对视了一会儿,回了头,不再言语了,这事,她理亏了,心里憋着火,却并不影响她的思考,她突然明白了他所谓的“问心无愧”是怎么回事,并非不做亏心事,而是心黑了,做什么,都无愧。
好半天,李雪不吭声,吕言也没说话,今天的情形,他有所预料,算是俩人这段时间积压的矛盾的彻底释放,他不想再维持着和和气气,装成什么不清楚、不明白,得寸进尺是人的惯性。
但又不能不说话,他有事,还是件重要程度不亚于见《大工匠》制作组的事儿,劉涛还在家里巴巴的盼着,他得给他个说法。
“咳,对了,你前几天说的那时尚杂志是怎么回事?”清咳了两声,打破了刻意制造的沉默,可话音儿落了,沉默又接续上了,仿佛本来就没间断过,而是暂时的打了个盹。
“我就打个比方,咱们又何必呢不是”见她仍不为所动,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又别过了头:“这段时间,我一直觉得咱们应该坐下好好谈谈,我的要求、你的底线,而不是这样来来回回有的没的的试探。”
“呵,你自己想的多,还怪起我来了?”
他耸了耸肩,道:“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话...就没说的必要了,你能坐到今天的位置,我虽然不清楚具体的经历,但可以预想的到,身后肯定倒下了不少人,我能走到今天,也不能说全靠运气,当初之所以选择签约经纪公司,并非真的稀罕那八千万,是,钱谁不喜欢呢,我也喜欢,但是如果我单干,四年未必说挣不到,只是一个单打独斗实在太累,走一步想三步都是少的,我想活的轻松点,背靠大树好乘凉嘛,你呢,也因此走上了更高的位置,但你满足只在一家子公司折腾?”
“我像不会”他停顿了下,才继续道:“所以,咱们虽然说出发点不同,但目标是相同的,老这么试来试去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
“为了表示诚意,我先说我的要求吧,还是跟之前一样,我不接商演,这是最基本的,每年,我会接至少两部戏,无论公司的,还是外面的邀约,对了,另外还有发歌,那种事别找我,我也来不了,纯粹的浪费精力,广告、代言,一年最多两个,再多就是过度消费了,道理你也明白,最重要的一点,我不愿意接的戏、角色,你别把你的意志强加在我身上,另外就是宣传方面,只《京华烟云》,起不了那么多的阵仗,怎么回事我心里明白,知道你是好心,但完全没必要,盖一栋楼,要说速度,偷工减料,豆腐渣工程,那是快,一夜之间,拔地而起,但前车之鉴不是没有,一旦哪天舆论攻势减弱,负面消息压都压不住,可你我都保证不了资源会保证着一直能对我倾斜,我想省点事,但绝不像给自己挖个绕不过去的坑”
说完了,他看向李雪,他相信她分的出孰轻孰重,于她而言,前途,是最重要的,其余的,都能撇开来说。
“就这些?”她没转头,脸上的表情不清不楚的,好一会儿:“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听话,照做。”
“你这不是谈的态度”吕言摇了摇头,说道:“这才是真实的你吧?但是前提呢,我可以听话、照做,但是你得有让我听话、照做的资本,可惜啊,你没有。”
“没错,我是没有,所以这就是你肆无忌惮的根源?吕言,说实话,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你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让我调查那事是什么原因?你说,如果哪家媒体不小心报道出来了,跟李亚朋相互下黑手、拿人家的家人当威胁,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轰,炸的粉碎”
“你敢吗?”
“呵,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也说了,已经倒下了那么多人,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资本?我能从一个小职员爬到这个位置,就是最大的资本。”
就像朋友间的聊天,风轻云淡,气氛融洽,似乎谈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吕言的手,慢慢的握紧了,栽了。
“一起吃个饭吧,说起来,认识了那么久,还没好好聊过呢,不是吗”她笑颜如花地转过了头,似乎在对老朋友做着最真切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