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言跟潘红,既存着年龄上的难以逾越的鸿沟,又隔着因成长环境、人生阅历的不同而产生的价值观的差异,甚至在各自的兴趣上,重合点也少的可怜,潘红喜欢研究佛经、养些花花草草的打发闲暇时间,吕言呢,平时也看书,但对于佛道之类的书籍,是向来不沾的,至于花草,除了几种随处可见的,别的一概叫不出名来。
因此的,俩人聊到最后,又会回归到表演上,尽管,潘红的着眼点更加的宏观、整体,吕言重视的是致用,但这并不妨碍俩人在对方讲话时候,拿出专注的态度和神情,并不时的点头表示赞同或摇头表示不认可。
“喂,嗯,好的,好的,谢谢赵老师啦”
正吃着饭,瞅着吕言接了个电话嘴巴快咧到了耳边,问道:“遇着什么高兴事了,瞧把你给乐的。”
“接了个新戏,是一个年龄比较大的角色,七八十年代的背景,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但是整体而言和我的年龄相差很多,算是一次相当大的挑战”
“呵,你可留心着点,寻求自我的突破不是坏事,也是现下多数演员缺乏的勇气,但是盲目的去接些挑战性极大的角色保不准要栽跟头的”她给他夹了筷子菜,说道:“多吃点菜,别老扒拉米。”
“道理我也明白,并不是说消费人气,怎么说呢”他想了想,道:“本子是个好本子,制片组一开始邀请我演男一,但是那个角色的定位、性格跟我之前演过的一个角色相似度特别高,既不愿意演,又舍不得给拒了,就瞄上了那个角色,也是萌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想法,特别想演个配角。”
“你啊,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作的,多少人为了一个角色争的头破血流,你倒好,反倒有主角不要”潘红笑着白了他一眼,又道:“其实你这么想并没有错,你的外显的方式、表演的风格,几乎具备了一个配角需要具备的所有条件,看看你是怎么红的,《天龙八部》里的慕容复、《末代皇妃》里的黎天民,包括眼下热播的《京华烟云》,你啊,就是个演配角的命。”
“唔”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目前为止,已经放送的,有六部戏,他挑大梁的,《危情24小时》《永乐英雄儿女》愣是连个浪花也没泛起来,真正对他的发展起了决定性作用的,刨去《血色浪漫》,余下的全是配角,《京华烟云》无论承认与否,赵微才是挑大梁的,曾荪亚的存在更多的仍是为了衬托她。
“可能是巧合吧”他摇着头,对于自身所处的境地,虽然没旁观者看的那么清晰、明了,但在拍摄时,感觉却来不得假,《贞观》刚开机那阵儿,呈现出来的,和他预想的,总存着细微的差别,而没法不一遍又一遍的重来,但到了中后期,想表现的,几乎都能合乎预期的表达出来,他对自身的要求,一直在不断的拔高,尤其是跟好些个老戏骨合作之后,模糊的影像变的相当的清晰,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他心里一直很清楚,尽管,大多数时候,总是没法十全。
“干妈,我跟你说个事,等《贞观之治》上映了,你一定要看看,真的,我有种直觉,李世民这个角色可能是我三十岁之前所能表现的最完美的角色,也是迄今为止所塑造的最满意的角色”他知道,她平时不看电视,哪怕外界评价多精彩的,也不会多哪怕半分的关心,就跟他现在的情形,在以前,他也会看有事没事的即当作学习也作为一种放松的方式,但现在,所看的原因,多半是陪着劉涛消磨时间。
“是吗,你要这么说我可真得看看了,不过我的眼光可挑,你要是演的不好,我也不藏着掖着”
“不用,我敢这么跟你保证,贞观的李世民,不说三十岁朝上,三十岁以下的,你绝对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能比”他半开玩笑,又半是认真地说道,是不是绝对,他不敢保证,但从合作过的同龄人,乃至过去的自己,他觉着达到了所能达到的巅峰,这也是他打算着跟刘晔合作的初衷。
处在一个圈子里,没法不放在一块比较,两个人的性情,有相近的一部分,但最为外人称道的,仍是各自的演技,只是刘晔该拿的奖项拿了个遍,因此的,在多数的时候,被认为中肯评价的,他仍稍逊一筹。
“你啊,这话在我这说说就算了,出了门,可千万不能说,人心隔肚皮呢”
“这我知道”他点了下头,干咳了声,问道:“那个,干妈,你最近手头宽裕不?”
“嗯?怎么了?”潘红眼睛眨了下,神情里的轻松慢慢地去了些,放在半年前,吕言要说缺钱,她是信的,但现在,她没法不往别处想,只是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不好的恶习或者嗜好,因此的,仍耐着心问道。
本来,吕言想到陈保国那化个缘,先借着,但陈保国刚去年刚买了房子,全款加装修下来估计着不下两千万,不定没那么些闲钱,只是陈保国是个好面的,纵然拿不出来,借肯定也会借来,但他不想那样,因此,就把嘴开到了潘红这。
“我想让劉涛跟经济公司解约”见她要反驳的表情,他忙抬起了手,道:“干妈你也别劝我,这事我考虑了好几天了,你不了解底层艺人的情况,说好听点,拿人当商品,实质上跟阿猫阿狗没什么两样,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也。”
见吕言口风紧,潘红也不再劝,只叹了口气,她的确不大了解底层艺人的辛苦,但却清楚违约金到了让他开口借钱的地步,肯定不是个小数目,什么样的师傅,带什么样的徒弟,他也是个好面的人。
“要多少?”
“一千万左右吧”他眨巴眨巴眼睛,不大清楚潘红有没有这份经济实力,他熟悉的时代,跟潘红活跃的时代,大部分是岔开了的,所重合的,只是相当段的一部分时段,尽管从外界,也听到了许许多多得传闻,但真正的情况什么模样,他不清楚。
“哦,你先等会儿”这么说着,潘红起了身,往房间去了,没大会儿,又出来了,手里捏着张工行卡,搁在他跟前:“给,你先拿着应急吧”。
“嘿,谢谢干妈”在吕言伸手去拿的当口,潘红又拿手虚挡了下,道:“但是有句话我还得再问你一遍,你想清楚了?钱,没了可以再赚,付出的感情多了,是赚不回来的。”
话说完了,潘红就干脆利落地收回了胳膊,示意他自己决定,她清楚这个干儿子的潜力和脑子,而又很有信心在自己的保驾护航下,他的潜力可以肆意的释放出来,并且还是个不存在间断的过程,甚至陈保国的存在与否并无太大的意义,但有一点她又看的相当的明白,虽然有时候嘻嘻哈哈的,但他是个重感情的,因为付出的太多,而毁了自己的,她同样见过不少。
吕言不是个畏畏缩缩的人,一千万,放在几年前,他估摸着自个儿拼几辈儿都未必挣的来,但现在,却有了相当的信心,明年四月份,他的账上会多出一千两百多万来,还上不是什么大问题,因此,毫不客气的把卡扒拉到了自己跟前,至于潘红的顾虑,他没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想清楚了,有件事说出来你可别笑话,别人吧,都是由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这个过程走的,我呢,自童年、少年,刚到了青年,就出了学校,而一下的跨越了这个阶段,一个二十来岁的人应该有的血性、冲动,在那半年里几乎磨了个干净,所以,我想任性一回,哪怕以后,也不会后悔,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年龄,干了件符合这个年龄的事儿”他笑呵呵地说着,呈现着少有的放松,是在爸妈跟前、陈保国夫妇跟前、劉涛跟前不曾有过的,在他们眼里,他总承担着这样或那样的角色,而没法跟潘红这样,不虞太多顾虑、利益纠葛。
“呵,一个人在外边打拼,谁能不吃点苦呢,现在不是熬出头来啦”潘红笑了下,有点干,她歪着头,问道:“你跟你爸妈说过的情况没有,以前不好的时候。”
“没,我爸妈年纪大了,一辈子本本分分,能不让他们担心就尽量避开”在一开始,他并不大明白这个道理,直到有一回晚上跟家里打了个电话,老妈问他回住的地方了没,他说还忙着,恐怕得十二点左右,结果老妈就哭了,知道现在,他仍不能体会其中的意味,但却能明白原因,因此,自打那开始,好的,他会给家里说,坏的,纵然到了可能落下残疾的地步,也决不提半个字,因为无论能扛不能扛,他都得扛着,说了,只是让家里人担心,并且起不到任何的有益的效果。
“你啊,其实也难说对错,站在你的角度上,是为了他们好,可处在父母的身份,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想法,不过以后好了,有什么事,跟干妈说,或者跟你老师说,他帮不上忙的,干妈给你收拾妥当了,就说劉涛解约这事吧....”
吕言摆了摆手,道:“别介,干妈,你的好意我明白,但还是那句话,我就任性这一回”。
潘红的性子,不是求人的人,或许把事放在她自己身上,大概做出的是跟他一样的选择,他求的是名正言顺,而非往后他跟劉涛见了人平白矮了一头,钱没了,再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