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白,”央金的声音传出来:“听我哥说他也快三十了,怎么保养的?”
然后就是一个清脆的女声说:“你们都这么说,那我真要见见。班觉,你快去把傅老师请过来。”
然后就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普通话略带一点口音道:“我也正好见见他。”
傅杨河闻言赶紧朝外跑,跑的太快,单反相机碰到了石墙上,他赶紧抓起看了一眼,还好盖着前盖,没磕碰到镜头。
“傅老师?”班觉贡布果真看到了他,叫了一声。
傅杨河就一副迷蒙高冷地转过头去,应了一声,却看到一个身穿藏装,长相颇为英气的女孩子,眼睛亮堂堂地看着他,看着极为面熟。傅杨河再看她头上明晃晃的玛瑙头饰,忽然想起来了,不就是他昨天看到的在楼下跟班觉贡布说话的那个“藏族姑娘”嘛。
“这个就是傅老师啊?”不等班觉贡布开口,他身后就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汉族男人来,“久仰,久仰,果然年少有为。”
“这是我孟平叔,九宿县委书记。”
“孟书记好。”傅杨河微笑着伸出手来,跟孟平握了握手。孟平笑着说:“我母亲是个戏迷,最爱听令尊和令堂的戏,我跟着母亲一起还看过你的演出,一门三虎将,我是久仰你的大名啊。”
“孟书记过奖了,我在戏曲上不过是年少轻狂,小打小闹了一场。”
“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不曾想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孟平叔,咱们还是进屋说吧。”班觉贡布转而看向傅杨河,“正好,孟平叔过来,就是说咱们这个项目的事。”
《风花雪月》是国家“民族团结一家亲”重点扶持项目,为了当地旅游业的发展,当地政府是鼎力支持的。他们三个谈了谈关于这个项目的一些事,孟平忽然问:“听说你要在我们这采风,可有当地的人陪同,如果没有,我给你推荐一个。”
“班总应该会给我们派人吧?”傅杨河笑着看向班觉贡布。
结果孟平笑着说:“何必找他派人呢,他最近除了你们这个项目,也没别的事。何况这个项目投资这么大,他身为老板不多参与怎么行,依我看,就让他带着你,做你的专职向导,他藏语汉语都精通,又有车有人,没比他更合适的了。”
班觉的母亲也说:“他太年轻,我们家这么的产业,我就怕他管不了,如今趁家里长辈还能替他管着一点,得让他多积攒些经验,从底层做起来。我早就跟他说了,别当自己是个老总,这不去那不去,身边跟着秘书司机的一群人,那可不行,我把他身边人能撤的都撤了,就当下放了,跟着各位老师多学学!”
傅杨河笑道:“真要是班总亲自出马,那我们肯定求之不得,就是……”
“那行。”
傅杨河一愣。
他真的只是顺着孟平的话客套一下,拍一拍班觉贡布的马屁。
没想到班觉贡布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看来是真重视这个项目。
“这个项目说起来也是他父亲的心血,从一开始和县政府领导班子准备做这个康乌湖风景区,到现在真正开始实施,也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可惜我那老朋友没亲眼见到,如今这小子接了这个项目,也算是为了完成他父亲的遗愿。希望你们合作愉快,做出一个好项目,有什么需要政府支持的,你们也尽管说,我们县政府肯定是全力支持的。”
傅杨河点头说:“孟书记放心,我既然接了这个项目,肯定会和张宏亮导演一起全力以赴。”
“你的艺术造诣我是相信的,”孟平笑着说,“我也相信班贡的眼光,他亲自挑的人,错不了。”
傅杨河愣了一下,班觉贡布挑的他?
他是后来才知道,当时张宏亮他们选择团队成员的时候,编导的另一个候选人是一个资历比他更老的舞蹈家,而且那个舞蹈家已经参与过几场大型实景演出的制作,颇有经验。不过和他相比,那个舞蹈家差了点名气,作为为数不多的明星舞蹈家,傅杨河的名气是团队考虑的重要因素之一。当时他正在一档卫视的舞蹈大赛里做评委,因为不输于当红小鲜肉的相貌成了网红,可以说是国内舞蹈家里面受众面最大的一个。当时团队难以抉择,关键时刻还是班觉贡布的意见起了作用,最后选定了他。
那个叫孟韬的美女一直盯着他看,有时候他抬眼看过去,孟韬也不会回避,而是冲着他微笑,一双眼睛和班觉贡布的一样亮。看她的五官肤色,倒很像藏族人,生的很明媚,穿的也是一身藏装。孟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道:“这是我女儿,孟韬。”
“你好。”傅杨河架不住她直勾勾的眼神,跟她打了个招呼。
“傅老师长的可真好看。”孟韬说,“我一看就喜欢。”
孟平训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害臊。”
“我说喜欢,又不是那种喜欢。”孟韬说,“以后你们的节目开演了,我一定去看。”
“那到时候请多指教。”傅杨河没见过这么直接爽快的女孩子,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招架。
班觉老太太笑着说:“韬韬的舞蹈也跳的很好呢。”
孟韬听了,竟然兴高采烈地在他们面前跳了一段,还唱了一首曲子,的确是个能歌善舞的姑娘,浑身都透着淳朴和明亮的感觉。
这个村子因为景色优美,又有班贡庄园这个大庄园,原来政府有意把这个村子打造成一个旅游村,所以傅杨河又跟着孟平和班觉贡布在村子里溜达了一遍,听他们说了些对于这个村子的规划,孟韬也一直在身后跟着,傅杨河几次回头,都看见她盯着班觉贡布的背影看,于是他便也看向班觉贡布的背影,只觉得这背影高大,挺拔,说不出的刚直,雄浑,他觉得他能体会到孟韬的春心了。
“那个孟韬,是不是喜欢你?”回去的路上,傅杨河忍不住问。
班觉贡布说:“她跟我妹妹一样。”
傅杨河笑道:“我看她拿你也当哥哥,不过是情哥哥。”
傅杨河发现班觉贡布似乎有些害臊了,黝黑的面庞略有些泛红。若不是对方身份特别,傅杨河真想接着逗他几句。
“孟书记说那个,让你做向导的事,你别放心上,你挑两个员工过来就行了。”
“孟平叔说的没错,我们公司如今全部的人力物力都在做《风花雪月》这个项目,即便不做你的专职向导,我也是要全程跟进的。我是新手,也需要积累实战经验。”
傅杨河就不好多说什么了,老板不端架子,来和他们同甘共苦,他这个做员工的,总不好拒绝。
车子行驶在村外的公路上,傅杨河靠在副驾驶座上,看到班觉贡布黝黑而结实的小臂。不知道是不是骨架的关系,这个人浑身都给人一种青壮年血气方刚的剽悍健壮感,好像这个青年的身体里蕴藏着无尽的能量还没有喷发,这种气质像是春/药一般吸引着同志。
傅杨河抿了抿嘴唇,扭头看向窗外,天地那么开阔苍凉。
他想他如果再年轻几岁,大概会心猿意马。同志和一个充满性魅力的男人相处,大概和直男和性感尤物相处一样,难免会心痒一下。
可他已经二十九岁,虚岁已经三十。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肖央。
接通电话,就是肖央那高冷范儿十足的声音:“还不回来?要留那儿过夜?”
“……”
傅杨河几乎以为他们俩身份对调了,肖央一副领导的语气:“赶紧回来吧。”
“哦,”傅杨河说,“就回来了。”
然后那边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个肖央,尊师重教这个词大概不存在他的人生里。可他看肖央平时对其他老师挺尊敬的,难道看穿了他是个软柿子,所以才捏他?
他叹了一口气,将头发松开重新扎了一下,三下两下,又扎了个丸子头。
他是从二十四岁开始把头发留长的,男人留长头发一不留神就容易不伦不类,好在他有一张脸撑着,气质挺拔,什么发型都能hold住。
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伸手捏了捏脖子。
这一捏,却“哎呦”叫了一声。
“怎么了?”
“有点疼,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他说着就低下头来,把脖颈给班觉贡布看。
班觉贡布却突然停下了车子,仔细看了看他的脖子,说:“好像晒伤了。”
“啊?”
他知道自己细皮嫩肉,却没想到这么不经晒。
“来的时候我们都带了防晒霜,就是忘了抹脖子了。”他说着直起身体朝后视镜里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脸似乎也有些红,黑了一个色号不止。
西藏高原的紫外线强度他总算是领略到了。他这个大学军训都能晒脱一层皮的,才来第一天,就被晒伤了。
“不过不严重,回去冰敷一下。”
傅杨河手指头却还尝试着按压脖颈上的皮肤,一摸就一阵刺痛。
“你皮太嫩了。”班觉贡布说了一句。
傅杨河讪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