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了解到实情,让艾米也很难操作,一是这件事基本没有苦主,由于协议换走基本属于跳槽,而这些被亚伯拉罕商行辞退的员工其实收入更高了,因为是被踢走的,他们也不会有心里负担,商行表面上生意更好了,又不断有新人加入,所以员工总数变化得并不明显。二是整件事的策划者就是这里的最高权力者,亚伦,就连艾米现在的权限也并不拥有改变现状的能力,当然他也可以去找“休养”的科长,只是……
帝制联盟的科长已经二十年没有更换过,科长林远兮是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老地精,为家族服务了百年之久。十年之前,艾米就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倔强而抠门的老头,十年磨一剑,专注于培养超标准的团队,即使在商行被排挤得最严重的时候,整个商行几乎都没有生意,可老头也没开除一人,甚至顶住了压力,向家族申请到了千万的亏损额度,还把队伍又扩大了一倍,诺拉和艾米就是当年扩大的那批人。
即使知道自己是族长的儿子,林远兮这个老头对艾米这个小少爷的态度,也只能用一张臭脸来形容,各种管教,这不对,那不对,就算是上班时间去洗手间,他都给艾米看着时间。
当年的艾米总觉得他是闲得慌,就知道迫害自己这个小屁孩。可就是这样的他,现在竟然在“休养”,这可是个停不下来的老头,这种强迫退休的生活,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还是去看看他吧。”艾米在心中默默念道,即使会让亚伦瞬间把自己放到对立面,激化矛盾,但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那老头还是自己的师父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告别了诺拉之后,艾米坐上了去郊区的空中巴士。口袋里放着诺拉给自己拷贝的资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个企业最重要的是人,一切的基础是人,虽然企业文化看上去很虚,但却是时时刻刻影响着每一个员工。亚伦把分部打造成自己的王国,虽然团队的主体还在,运转也还算流畅,可这并不是他的功劳,而是前人十几年的日积月累。
这不是做企业的正途!
林老头的院子小的可以,还是十年前来时的模样,石头砌成的墙上爬满了常青藤。虽然这片并不贵,可为了少交地税,老头他宁愿和老伴一起住得小一些,也不让国家蹭了自己的便宜,好一个葛朗台。
“老头,在不在?”望着紧闭的房门,艾米在院子里吆喝了一声。
无人应答。
但眼尖的艾米,还是看到了那个窗帘之后的萎缩身影。
“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种的都偷走了啊。”
依然没有反应。
艾米也不再客气,随手抄起个西红柿,在袖口擦了擦,一口大半个。这还不算,他甚至都脱下了外套,打了个结当兜……
眼看艾米即将扫荡自家的院子,林远兮此时才不得不跑了出来,一把拦住了他,“小兔崽子,看见你就准没好事。”
“师父好啊,好久没见了,怎么还是那么‘高大伟岸’啊,让小子好生羡慕。”
没等邀请,艾米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顺手又摘了一个,让老头好不气愤。屋子也没什么变化,最大的区别就是艾米比之前长高了不少,顿时觉得有碰到天花板的危险,连能坐下的椅子也没有,艾米不得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来也没什么客人来,老头以前那张大沙发哪去了,他不是总爱当床睡的么,对了师母呢?”艾米东张西望地瞧着,两套餐具摆在桌上,两个小躺椅,两副老花眼镜放在一旁,连每日的报纸都是两份,可老太人呢?
“师父,娘娘人呢?娘娘做的蛋糕呢?”艾米嘴馋得口水都要掉了下来。
“你师母她……”
刚刚还气急败坏的地精老头,一下子就蔫了下来。
“娘娘她?”艾米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师母在呢。”
林远兮取下了胸口的项链,挂着一颗黑色的珍珠,他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艾米也哭了,跪倒在珍珠面前。
珍珠是骨灰制成,艾米一看就明白了。
“没可能啊,我去年年初不是还和娘娘通话的么?”艾米激动得不敢相信,“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她也不会回来。”地精粗糙的双手,摩挲在珍珠的表面,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尽管已经那么的光洁无瑕。
艾米没有再言,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久久不能自已。
世间有三情,亲情最重。
师傅似严父,师娘如慈母。
艾米的脑海里,不断涌现过去的时光,他虽然惧怕林老头,却总喜欢腻在师母的身边,对于从小被逼在外当学徒,师母这就有如温暖的家,有甜甜的蛋糕,有慈爱的双眸,有讲不完的故事,还有堆完雪人后,那握起的双手。师母就像是自己的母亲,就像是自己的外婆,可他竟然连名字都讲不全,只会喊,娘娘……
师徒二人沉浸在记忆之中,艾米也没有回去,静静地呆着。
林老头笨拙地准备晚餐,艾米在一旁默默地打着下手。晚餐是简单的一菜一汤,地精的传统例汤,西红柿土豆炖牛腩。老头做的很难吃,可艾米却一点都吃不出来,眼泪早已哭干了,可心中的痛,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消退。
一直到入睡前,两人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对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
艾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小到大,心第一次那么痛,可又找不到人诉说,只能把自己一层一层包裹。老头帮他准备了一席被褥,艾米蜷缩着睡在地上,夜已深,他难以入眠,眼前都是旧景,都是过去的种种。夏日的夜,知了永不停歇地叫唤着,那扇小小的窗户外面,勉强容下了那一轮月牙儿,新月如钩,月光融融,在回忆中,在记忆里,艾米沉沉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