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尽快确定米絮的位置，肖宁问：“棉花, 能扫描吗？”

    “不成熟的半空间而已, 小意思。”穿越时空而来的系统无所畏惧，空间的范围并不大, 半钟后, 将得到的信息反馈进肖宁脑内。

    “这边。”拍拍时语的肩，肖宁示意自己带路。

    时语有点惊讶, 虽然不知道肖宁是怎么知道的, 想想他身上那些不可思议，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信任，立即跟上他的步伐。

    绵软而且崎岖不平的糕点难以借力，严重影响了前进速度, 时语索性在地面冻上一层冰, 冰路虽然稍不留神就会打滑，但以三人的身手, 这点困难可以忽略不计。

    在冰道上奔跑了一分钟, 前方一座四米多高的焦糖布丁山后面，亮起一阵耀眼的金光。

    “站稳。”时语叮嘱, 蹲下双手按在冰面上。

    肖宁和卞灵捷也赶紧半蹲下来，降低重心保持平衡。三人脚下的冰层以迅猛的速度不断拔高，很快越过了布丁山，他们居高临下, 将下面的情景尽收眼底。

    林玉声和孔铮半路追丢了目标, 这会儿还在童话世界的其它角落费力搜索, 而萨耶此时就在三人眼前布丁山后的一片蔷薇花丛中。

    开满粉红花朵的藤蔓相互缠绕，密密麻麻的附着在一个不到两米的雪白长方形箱子上。

    萨耶身上带着好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米白的长袍的明亮的金线已经被血污染透，俊秀的脸上，两颊已经失去血色，连嘴唇都已经发白，显然逃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跪在纯白的箱子前，表情依旧温和而虔诚，低头在被血污浸透的教典上轻轻一吻，身后的四片羽翼陡然伸展，金光冲天而起，金羽四散，切断缠绕白箱的花藤，带起满天飞舞的粉色蔷薇。

    他将双手伸向白箱，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箱盖缓缓打开。

    “妈的，停下！”

    时语情急之下爆了粗口，冰晶在他的意志下同时迅速包裹住白箱和萨耶。

    冰霜成功冻结住了灯枯油尽的圣裁主教，然而白箱上附着的冰晶却瞬间破碎，细碎的冰粉在空中四散，从白箱的缝隙间骤然涌出无数像是包扎礼物使用的那种可爱的粉红缎带。

    缎带卷住四翼天使的冰像，瞬间将其缠绕搅碎。大团大团的粉红色越涌越多，如蛇群般扭动着互相结成一团，将白箱上沉重的箱盖完全顶开。

    潮水般的缎带中，隐约可以看见苍白如一抹幽魂的少女的身影。她瘦削的瓜子脸上，一双无神的眼睛茫然的望着天空，缎带一层又一层的包裹住她，不断往外延伸，仿佛一朵正在盛开的粉色大丽花，少女正是花心。

    ……爸……爸……

    少女毫无血色的双唇颤动着，无声的吐出两个相同的音节，接着便好似疲倦到了极点，头无力的垂下，长发遮着脸，慢慢的合上双眼。

    就在这个瞬间，整个童话世界就像是突然拥有了自己的生命，糕点、鲜花、玩偶……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蠢蠢欲动。

    “警报——警报——检测到宿主当前所处半空间，空间力量暴走！请宿主尽快离开！重复，宿主请尽快离开！”棉花糖的电子音蓦地警铃大作。

    能让系统直接忽略战斗，发出逃离指示，意味着以肖宁自身的实力完全不足以应对眼下的事态。

    这种情况在肖宁还在任务世界穿越时，也没有发生过几次，肖宁倍感惊讶，忍不住向棉花糖确认：“这么严重？！”

    眼前围绕着少女形成的缎带花朵，阴影突然摆脱了地面的束缚，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缓缓从地面升起。

    诡异的黑色影子足有七八米高，巨人般伫立在三人面前，身材像是位纤细的少女，颈脖之上本该是脑袋的位置，却宛如鲜花般盛开着。

    “半空间力量暴走的实体化！”棉花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尖锐，高亢得几近于尖叫，“快跑啊傻逼！空间力量暴走你知道有多恐怖吗？！你以为三百年前这个世界为什么毁灭？！现在这个空间内，接下来属于半空间的创造物会无差别攻击外来生命体，整个空间都是你们的敌人明白吗？！”

    粉红色的天空开始下起枚红色的雨，塞满整个空间根本无法计数的食物鲜花玩偶都活动起来，原本甜美可爱的外表扭曲变形，整个半空间从纯真梦幻的童话世界被拉入可怖的噩梦深渊。

    “老大，什么情况，现在怎么办？！”脚下的布丁山忽然变成了张开巨口，满嘴獠牙的怪兽，卞灵捷忍住一炮轰过去的念头，大声问时语。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肖宁现在肯定听棉花糖的，掉头立刻就跑。

    但是时语……

    关键时刻向来行动果决的时语，现在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甚至没有理会躁动不已来势汹汹的半空间造物，视线越过狰狞的半空间化身，专注在气若游丝的少女身上。

    时语的神情，让肖宁恍惚看见了末世当日的自己。

    像一个被迫踏上旅途的冒险者，终于抵达漫漫长路的尽头，以为马上就可以回到温暖的家，却突然一座高山横亘面前，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翻越。

    那是凝视着自己的末路，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眼神。

    一群原本是水果糖，现在长出尖牙利爪的小怪物吱吱怪叫着扑向时语，还没接触到人，就被肖宁用火焰点燃。

    燃烧着融化的糖果怪凄厉的尖啸唤回了时语的神智，没有对方才的失神做任何解释，他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说：“走。”

    撤退的道路上，肖宁总算深切体会到半空间力量暴走的凶险。

    半空间造物攻高血厚速度快，而且成群结队没完没了，就算肖宁仗着异能强大可以连续使用火焰大范围清场，然而焚烧的速度竟然差点被怪物新生的速度比下去。

    战况已经很吃力，时语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不在焉，肖宁明显感觉到，大佬清怪的手法比以前对付敌人要温和很多。

    简单来说，就是主力输出在划水。

    不过好在有卞灵捷补漏，半路上还与平安无事的林、孔两人会和，五人相互协作，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有惊无险的逃离半空间。

    冲出这一楼层，都有些疲惫的五人在楼梯间稍作休息。

    孔铮瞪着三个不知死活的小王八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有林玉声在轮不到他数落卞灵捷，就抓住了时语这个当老大的。

    然而人在面前，想教训的话太多，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孔铮叹了口气，说：“臭丫头，终于肯显摆你这身异能了？”

    夜昧能查到时语和折光之翼的联系，胧星的情报网也不在话下。只是孔铮心里仍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时语能远离这个乱七八糟的地下世界，在阳光下像个普通女孩一样快乐的生活。

    不过对方从来不肯听他的话，和平年代都管不住时语，如今这律法崩坏，谁也顾不上谁的末世，孔铮也明白，他的侥幸终究也只是侥幸罢了。

    他看看眼前三个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哑着嗓子无奈的说：“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一个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挤。搀和进这些事情里，你们图什么？刺激、理想、强大的力量，还是摆脱帝国束缚的自由的感觉？”

    卞灵捷举起手：“我就是想要尽情研究机械！帝国的机构条条框框太多啦，申请一块新金合金，等批复的时间我都能完成一次人体改造了！而且居然禁止任何形式的个人研究，私人改装汽车都算违法。研究院的机械部更是没有任何研究自由，一切工作以帝国需要为主……我就是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不是让别人命令我‘今天做这个’‘明天做那个’。”

    帝国疆域有限，资源也有限，对技术层面把控的严格程度，和对异能者的控制程度不相上下。想想热爱自由实验的严书和，待在时语身边帮忙的理由，应该和卞灵捷差不多。

    时语为他们提供研究场所和资金，然而，时语本人做这些又是因为什么呢？

    肖宁说：“棉花，大佬一遇到和圣徒计划有关的事，整个人情绪就不对了，你说会不会……”

    棉花糖不知道，肖宁也没指望从系统这得到答案，他看着时语，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怪我咯？”一会儿功夫，大佬恢复了精神，不良少女当着孔警官的面开始作死。

    “凭本事拥有的异能，凭什么要为帝国卖命，”时语说，“我也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而已。”

    孔铮本来还为卞灵捷的话生出一丝感触，一听时语这欠揍的语气，什么感慨都没了，直想抄起剑鞘给她赶到墙角罚站。

    “就你，还想做的事？你想做什么，玩那些危险游戏找刺激？”

    不良少女扭过头不理人，孔警官生气又无奈，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肖宁站在时语身边，不动声色的牵过他的手，对方的手指蹭了蹭他的掌心，随即摸索着跟他五指相扣。

    从三人口中被告知了萨耶的死亡，孔铮朝楼下张望了几眼，转头劈头盖脸一顿骂：“看看你们穿得什么，还不快滚杵这干嘛，等人真正的军队上来抓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