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夜。黑暗中却又有突兀的白昼,一道闪电划过,将周围映照得光亮一片,旋即一切又陈丽了下去,又重归黑暗。在这一瞬之间,可以清晰的看到周围的一切,包括树丛,土石,还有那影影绰绰的人影。
远处的天边也是黑压压的,在沉默黑暗的夜色当中连月亮都不愿出来,最北方的一颗星辰也是黯淡无光。持续不断的雷鸣咆哮响彻在这方天地当中,“哗嚓”一声霹雳,随之而来的电光映出了黑云之下一队大约百多人正往前疾行的骑兵的身影。
清一色的黑铠黑盔,就连座下的马都是黑色的,在黑夜中穿行,就有如阴影一般。只有他们的眼眸不是黑的,在闪电划过的一瞬眸瞳中间映射出了电光,但之后,眸瞳便又最中间的一点又与黑暗融为一体。
待到闪电消失之时,他们的身影又都消失不见,只有地表微微的颤动,以及马匹踩动沙尘土石发出的轰鸣声。除此之外,便是风声,雷声,再无一点声息,这队骑兵就如同幽灵般在黑夜中穿行,一路向南绝尘而去。
“快点。这鬼天气应该是要下雨了,而且是雷雨,我们必须要尽快的赶路,看看前头有没有什么躲雨的地方,或者到驿站去。”领头的骑兵沉声道,他的鼻尖嗅了嗅,察觉到空气间那微不可觉的湿气正在快速的凝聚着。再加上电闪雷鸣,还有那突然而来的劲风,这些前奏现象都在说明着一场暴雨正在孕育,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他双腿夹紧了马腹,将缰绳拉了拉,让马匹的奔跑速度又快了起来。另一只手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秋风带来的冷意似乎可以浸到骨子里面,让他身体因此都迟钝了几分。
男子又自嘲般的的笑了笑,深吸了一口冷死,冷气入喉,让他更清醒了几分。
“走!”
骑兵们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人与马变成一道道的黑影,冲进黑暗的荒原之中。结果还未刚刚前进数里,倾盆大雨就突然而至,细密的雨滴落下,只是眨眼之间,这队骑兵就被淋湿了个透。
“看来这场雨不会那么容易停啊。”稍稍落后领头骑兵的男子说道,雨水顺着他的头盔留下,只要嘴稍微张开一点,就渗进了嘴里面。
他背上背负着一柄大枪,在大枪之下还倾斜交叉着两柄短戟,马背旁还绑着一张弓,可以说是全副武装。只是现在的他却无比的狼狈,身上的铠甲可以挡住刀枪剑戟,却无法挡住这细密的雨滴,他全身已经被雨淋了个通透,内里的衣衫也全然如同浸在水中一般,黏黏糊糊的。
旁边的另一名骑兵只是点头,没有开口,伸手抹去嘴边的雨水。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黑暗处,一点点的雨滴不断下落着,似乎可以看见一点下落的轨迹。
现在他们这群人的情况大都一样,在雨下每个人都成了落汤鸡。只是却没有人抱怨,依旧沉默的前行,就如同这片亘古永恒存在的黑夜一般。
“有埋伏!”领头的骑兵大喝一声,头微微一侧,左手伸出,掌心牢牢的攥住朝他额头射来的羽箭箭杆,末端被沾湿的箭羽犹自颤动不止。
这时一道闪电从天边划过,他的眼眸中看见了那穿透雨幕射来的羽箭,呼啸声在雨中微不可闻。可以说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埋伏,恰恰老天下的这场雨更是如同神来之笔一般帮助了他们。
只是老天?我命由我不由天啊。领头将领取下马背旁绑着的大戟,目光冷然。
“盾御。”他用大戟拨开射来的羽箭,大声喊道。
“御!”三十名骑兵回应,他们取下背后背负着的大盾,手上用力,身下的马匹嘶鸣一声,他们已经是整个人站在了马背上,整个人朝前飞跃而出。
“轰。”落地时大盾接触地面发出了巨响声,无数的泥水飞溅,将他们衣甲抹上了一层难看的土灰之色,甚至就连面容上,都多出了一层屎黄色的淤泥。
没有人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人发出声响,他们将盾牌牢牢的立在面前。最底下的人半跪着,第二层的人则站着,第三层的人站在第一层半跪的人肩膀上,不约而同的是,他们面前之地都牢牢立着一面盾牌。就这样,他们用小的盾牌,立起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可以将面前的箭雨挡住的大盾!
“叮叮叮……”从盾墙外面传来了一阵羽箭箭头与金属盾牌碰撞的响声,在雨声之下,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散。”领头骑兵驻马。
随着他的命令,身后的骑兵已经散开,齐齐的手上多出了一块轻便的皮盾,用来抵御他们离开盾墙后可能受到的羽箭射击。另一只手则握着马刀,刀刃平滑无比,不停的有水流顺着刃边淌下。他们仅靠双腿就可以牢牢的控制着身下的马匹并使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这是一种超然的骑术,如果有识货的人在这里就会知道,这是只有长年累月接触马匹才能够锻炼出来的技艺。
领头的骑兵微皱起了眉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膻味?这说起来或许有点可笑,但却近乎于直觉,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可从不久之前开始,如此这般对其布局的埋伏与暗杀也已经经历了许多次,甚至他手下的士兵都死去了二三十名!要知道,这些可是长年跟随与他的士兵,是可以随他在鲜卑族草原纵横驰骋的精锐之士,每一个人的死去,让他的心都仿佛滴血一般。
“该死!”领头骑兵的双目之间火焰熊熊燃烧,有如实质的杀气透过雨幕向着周围扩散开来。下落的雨滴都仿佛因为这杀气的弥漫而稍滞了一会儿,其他的骑兵都还好,但还是会觉得胸口闷闷的,这还是长年追随于他以后锻炼出来的,否则就该是呼吸不畅了。
他侧过脸来,对着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骑兵说道:“伯平,接下来交给你了。”
“恩。”骑兵依旧沉默,只是点头回应了一声。
“那我就……去了啊。”领头的骑兵直起身来,翻身下马,高大的背影能够给予任何人心理上的压制。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已经是留给那两名一直不动的骑兵一个向上的背影,他跳跃了出去,原地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旋即被雨水迅速的填满。
“去死吧,渣滓们!”他跃向高处,越过盾墙,去到了他所能去到的高度。
顺着冷漠的眼眸看去,可以清晰的看见黑暗中鬼鬼祟祟的一切,以及那更显得明显的膻味。他微笑,猩红的舌头微伸****着嘴角,那里是雨水,可在他的品尝之下却给出了血液的味道。于是,他落下,与之一同坠落的还有手中的大戟。
“轰。”四周响起了一声轰鸣,那是重物落地发出的剧响声。
“他生气了啊。”解下了背后的长枪,枪尖向下朝着地上一掷,牢牢的钉在了土层之中。
双手反手握住两只短戟,将其从戟套中拔出,随着两戟戟刃的摩擦,刺耳的响声盖过了雨声。
“那我也不能慢了啊!”双戟由双手间飞出,划过了一道圆弧,从盾墙两侧飞过,掠进了黑暗当中。而他已经拔出了长枪,人与马两道黑影并成一道,很快消失在前方那惨叫与雷鸣交织的黑幕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