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结,闷闷地喝光了杯中的茶水,蓦然回首,那日在黑木崖,蜀三少偷袭我的招数,也是灵术中的一种吧?可是听莫羽的意思,当今天下,能运用灵术者只有她和白帝国的秋鹤了。
“你心中所顾虑的蜀三少,或许是冷月,亦或者是秋鹤的后人。玄机天人是个特例,而迄今为止,灵术唯一传承的方法只有亲子血液。”莫羽再一次读懂了我心中的疑虑,大发慈悲地解释着。
但我却越来越纠结。莫羽说秋鹤是个不解风情的大木头,对女色向来唯恐避之。而父亲,我出生时,母亲血崩而亡,是他将我一手拉扯大的,我不想也不愿去怀疑他。
那么,蜀三少的问题唯有先搁置一旁。
“故事讲的也差不多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青灵在哪里了吗?”
莫羽静静地望着我,轻笑道:“当然。”
我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却莫名地觉得身体开始不由控制,头晕的厉害,我猛然抬头,望着手边空空的茶杯,继而将目光转向莫羽,苦笑,你竟然在茶中下毒?
她依旧坐着,笑容一层不减,语气愈发温柔。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过去十九年的一幕幕如画卷般从空白处飞逝而过。
我看着她苍白的薄唇一张一合,有些声音却依旧清晰地传入了耳膜……
“你要找青灵?这人根本就不存在于世,所以我帮不了你。”
“你的脸很美,莫澜一定会喜欢的,可是鬼野求我留你一命,所以我不杀你。”
“洛月曾经那么恶毒地伤过我,如今,他的女儿居然来求我,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头好痛……思灵,我的孩子……
我从混沌中醒来,忘却了自己是谁。
望着天花板,角落里蜘蛛织的网上,一直小小的飞虫努力挣扎着,片刻之后,它被蜘蛛吞入腹中。
我觉得我就像那只飞虫。
“落落,吃饭。”眼前这个憨傻的高大个叫莫莫。
半个月前,莫莫在城门口捡到了奄奄一息的我,便将我带回了家,用了城里最好的药草替我疗伤。
其实我的身体无碍,只是脸……莫莫替我上药缠绷带的时候,很是气愤,一直咒骂着伤了我的人。
我的脸,毁了。
不痛,大概是早已痛的麻木了,血肉模糊的一片,触目惊心。
莫莫说他家落落前天跟隔壁家的小花私奔了,所以你就叫落落吧。
我那时候脸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想哭,哭不出来,唯有默默地望着天空,任由一只狗的名字落在了我头上。
莫莫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亦或者说,青城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很单纯。
青城,唯一一个三国战火之外的中立区。这里常年恒温,住着十口模样诡异的人群。
从城门口一字排开,分别住着梅花,兰花,竹子,菊花,东东,虫虫,夏夏,小草,奇奇和莫莫。现在加上我一个,落落。
梅花,兰花,竹子和菊花其实是四姐妹,年轻时据说貌美如花,吸引了不少风流侠士,但现在么?
四姐妹老了,现今六十有余,头发花白,经常穿着一身和服,上面分别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用以区分各人,四人经营着一家武器店,平日里店门大开,四个人团团围坐在桌前,打麻将。
我刚来那会,不懂麻将是什么,菊花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外来人用这玩意换走了她们店里的一把宝刀,如此云云。
青城十一口人,不需要用到什么武器,所以她们平日里很闲。
东东是个机灵的孩子,莫莫说其实东东年纪不小,只是他矮了点。
嗯,是矮了点,才到我的腰间。
东东是侏儒族后代。但他有一双巧手,我们平日里穿的衣裳,都是他缝制的。
虫虫是个胖子,他坐在太阳底下的时候,远远望去就是一团肉球,眼睛只露出一条缝,但他的声音很动听,他甚至可以用声音控制飞禽走兽。
夏夏长相很可爱,据说只有十七岁,但是天生神力,他单手轻轻松松就能把莫莫家门口的松树推翻。
小草其实是个大叔,四十来岁,据说年轻时是棵人人追捧的美草,当然,现在看来,小草依旧是魅力四射,青城百分之八十的女性都很喜欢他。
奇奇有点呆,记性很差,喜欢射箭,常年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色夹袄,蹬着虎头棉鞋,手里提着一把无弦之弓,看到会动的东西就射。
莫莫说:奇奇是青城里面唯二的灵术者。
奇奇的弓没有弦,但他举起弓时,会幻化出一道金色的弦和一支银色的箭,一气呵成。
至于莫莫,他憨憨地摸着大脑袋,羞着告诉我:他是个药师。
莫莫先前养的狗,跟奇奇家的小花狗私奔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但据虫虫说:两只小狗私奔的第二天,他们吃的那锅肉其实就是……
是的,奇奇记性很差,小花私奔才一天,就被他的主人忘记了,奇奇习惯性地射箭,给他们添了顿荤菜。
青城,与世无争,确实是个好地方。
我躺在竹榻上,望着烈日当空,脸上厚厚的绷带在阳光下,格外的闷热。
“落落,你很难受?”奇奇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站在我面前,单纯的乌黑大眼静静地望着我。
他能记得我是落落,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他记得的,就不会轻易拿弓去射。
“有点。”当绷带怪人并不好受。更何况是这么热的天。
“我去叫莫莫过来。”奇奇一听,紧张地跑开了。
莫莫的医术很好。他们都这么说,究竟有多好?直到后来,我才明了,唯有用四个字来形容:惊才绝艳。
奇奇刚跑开,小草大叔在四位老奶奶的簇拥下来到了我面前。
“落落,哦,我亲爱的落落。”小草大叔双手捧心,潸然泪下。然后抹抹眼泪,在四位甘心做壁花的老奶奶簇拥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