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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临渊,我们去镇江吧
    “那好吧……”他已经穿好衣服,犹豫着问她,“我……现在就走吗?”

    “恩,”她已经替他装好了干粮,鼓励的冲他笑,“如果你身体没问题的话就早点上路。”

    “……没问题,”他接过她递来的干粮,眼圈却红了。

    他背过身,狼狈的向门口的方向走,“我走了。”

    “恩。”她起身送他,“路上小心。”

    他还是忍不住回头。

    她鼓励的微笑着,他再说不出别的话,只叮嘱道,“有事就给……少爷写信。”

    “恩。”她回答。

    “我走了。”他终于踟蹰着离开了这个让他万分不舍的地方。

    她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小院。

    直到再看不到了,她颓然的跌坐在门口,双眼呆滞地看着小院。

    雪还在下,满世界银装素裹。

    小的时候,下雪的日子是绚烂的,虽然冷,但是鲜活,洁白,白得耀眼,白得透彻,白得荡涤人心。

    可这一刻,江南的雪失去了颜色。

    她知道,江南的天变了,江南的雪变了……她的世界,从此失去了所有动人的颜色。

    荒凉一片。

    这样的荒凉,让我一个人承受就好。

    小虎出了门,右拐,小心的走进丛林里,借着草木的掩护,瞄着腰一路往回走。

    快到矮墙了,他紧张地停下来,一看,守卫的护卫竟然在大雪天里睡着了。

    他心中暗喜,小心的越墙而去。

    林木里,身型魁梧的中年男子静静的看完这一幕,对手下道,“走吧。”

    那人答了一声是,又忍不住好奇道,“轩辕兄,我们为何三番五次掩护这个人?”

    轩辕无二一笑,“如果不掩护,这样的三脚猫功夫,进得了江府?”

    那人正要说什么,轩辕无二又补充道,“让他进去,自然有让他进去的道理。”

    那人哦了一声,又问,“可是为什么又要掩护他出去呢?”

    “让他出去,自然也有让他出去的道理。”

    那人摸了摸头,有些不明所以。

    想了想又问,“轩辕兄,主子说的那个落雨阁的女人,你见过么?”

    轩辕无二瞥了他一眼,“我怎么会见过?”

    接着又警告道,“主子说不许在那女人面前晃悠。”

    那人连连称是,不敢再问了。

    且说小虎出了江府,一路急行。

    漫天漫地的白色雪地里,忽然多出一个人影来。

    那人白衣胜雪,与雪地连成一片,如果不是身形太高显得突兀,几乎让人难以辨别。

    小虎愣了愣,大步走上去,有些语气不善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笑笑,“见到人了?”

    小虎指责道,“你根本就是骗我,玉儿说她过得很好。”

    那人又笑了笑,“好的话,你的主子怎么会想救走她?”

    小虎一愣,焕然大悟,他转身就走,“我现在就去把她带走。”

    那人终于嗤笑了一声。

    小虎站住了。

    “你笑什么?”

    “凭你的功夫,能进得了江府?”

    小虎愣了一下,嘴硬道,“你管我!”

    那人又是一笑,“你能把她带到哪里去呢?她会跟你走吗?就算她愿意跟你走,能够走多远?你以为江府的人会这么不了了之?”

    小虎呆呆地发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人了然一笑,接着提醒他,“你不是在救她,是在害她。”

    小虎仍是愣愣的,像是没反应过来。

    那人又笑,“想要救她吗?”

    小虎抬起头疑惑的看他。

    那人道,“那得你的主子出面才行。”

    他说着从袖子里捞出一样东西来,“把这封信交给你的主子,他自知道怎么做。”

    “另外,告诉你的主子,如果想救人,切不可急于求成。否则的话,害死了她,我也负不了责任。”

    小虎傻傻的接过那封信,呆呆的看着信封。

    男子一笑,大步离去。

    他这才回过神来,扬声问,“你是谁?”

    那人头也不回,唯有肩膀轻轻的一动,似是低声笑了。

    须臾便已消失在茫茫雪地中。

    洋洋洒洒的大雪,鹅毛似的飘了一整夜。

    临渊便是在第二天早上回来的,踏着第一抹晨光,他踏进落雨阁的后院,推开了她所在的屋门。

    毫无意外的,那一抹单薄瘦弱的影子矗立在窗前,只是较之以前多了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

    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回过头来看他,礼貌地笑了一下,又回过头去看着窗外。

    那一刹那,他的心里竟然多了一丝慌乱和恐惧,怀疑她是不是知晓了什么,恐惧他是否将永远失去她的信任。

    可是事实证明他只是多虑了。

    她从窗边走到桌前,坐下,一如从前的倒了两杯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他。

    连茶都是热的。

    很好,她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临渊稍稍松了一口气,也在桌边坐下,端详着她,轻轻道,“你还好么?”

    她笑了,“我很好。”

    可是他分明能看出那灿烂的笑颜下无尽的悲凉。

    就在他以为她会忍不住像那日一样嚎啕大哭的时候,她忽然换了话题,“义诊还顺利么?”

    “恩,还好。”

    他没料到她忽然的话题转换,端起茶啜了一口。

    清香的茶味中,带的那一丝苦涩却无限的放大开来,临渊,你是不是将永远失去那个会扑在你怀里大哭不止的女孩?

    你是否永远失去看她单纯笑颜的机会?

    一个声音说,是的,这是代价,是必须的。

    另一个声音说,不,我不想,我舍不得,我不忍心。

    第一个声音哈哈大笑起来,舍不得?不忍心?做都做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这是做婊子还立牌坊,不觉得羞耻么?

    “临渊……”她的声音让他回神。

    “嗯?”

    “……你不是说去三四天么,好像不止……”

    “嗯……”他平静地回应她,一颗心却悬起来。

    莫非她猜到什么?

    可她接下来的话让他一颗心又落了回去。

    “是因为疫情很严重么?”

    他微微垂了眼眸,显出一副悲悯的样子,喝着茶未答话。

    她看他的模样便知晓了几分,又问,“是天花么?”

    他皱眉摇了摇头,“病情有相似之处,但更为恶劣,病者十分痛苦。且传播极为迅速,但凡接触到病人的人都会被感染,如今已经死了上万人。”

    病者十分痛苦……病者十分痛苦……

    这几个字一遍遍的在她心里凌迟,几乎滴出血来。

    她的眼睛湿润了,可她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她抓住临渊的袖子,坚定地,“带我去。”

    临渊一顿,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口,“不可。此病凶险异常,传播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只要有一人感染,几乎周围所有人都会被传染,如今好几个镇都已经无健康人。万不可冒险。”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江阔才不肯派人去救爹娘?

    她笑了,薄薄的嘴唇里嘲讽的吐出几个字来,“胆小鬼。”

    临渊浑身一僵,他还从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鄙夷的神色,她用那样嘲讽的声音吐出几个字来,让他浑身不舒服,让他恐惧。

    也是这样的雪天,也是这样的早晨,也是这样的一张脸,那女子骑马站在上百名士兵前,回头疑惑的看他。

    温文的男子微微有了恼意,“这样的天,外出行军都是大忌,你即便要去抗洪,也应该等雪停了再说。你一个公主,怎么可以冒这种险!”

    “等雪停了?”女子皱了皱眉,“就是要这样的天,趁河面结冰把冲毁的堤坝重新修建起来,等雪停了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女子说完转身要走。

    男子倏地拉住了她的缰绳,沉声道,“香儿,这样恶劣的天气,就是最有经验的治水官员都退避三舍……你这么执着,难道就为了躲避一个男子?”

    “让开。”女子失了耐心,一把拉过缰绳,眼睛剑似的朝他瞥过来,“不就是怕死么?胆小鬼!”

    胆小鬼……

    是,轩辕家的姑娘,骨子里都有一种不管不顾的率性,为自己认定的东西疯狂,不顾一切的。

    那样的执着和勇敢,有时会让人深深地感到惭愧。

    眼前这一个,因为生长环境限制了她的天性,可是骨子里的那种天性,会在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面前显示出来。

    她理智,克制,所以在难得执拗的时候更加让人无奈。

    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淡淡的道,“这种时候不许任性。”

    “好。”她站起来,用他从未见过的目光,从上而下的俯视他,“我自己去。”

    她说完就转身去收拾东西,大有说走就走的趋势。

    临渊又急又气,再次劝到,“如今被感染的镇子已经封闭,为避免更多的人被感染,官府已经下令焚城。”

    “你去了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被拒之门外,要么进了城被烧死或者染病病死。你这么聪明,为何要做没有意义的事呢?”

    “没有意义?”寒玉停手发了一会儿呆,笑了,“我正是要去看看那烧死人的火,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你……”临渊当然知道这所谓的“意义”。

    其实不止对她意义重大,对他的计划,或许也是意义重大的。

    他本应该一开始就答应她,让她去看看那烧死了他父母的火,去看看尸横遍野,恶臭招展的惨状。

    进一步加深她心中的恨,这样于他的计划有益而无害。

    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