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若璃刚替翠羽穿好了衣服，就听外间传来格外嘈杂的声音，刚想去瞧个究竟，就听见门外的赵子俊朗声问道：“父王，你怎么来了？”

    竟是齐王爷赵博文来了吗？寒若璃不由一阵惊慌，已然十年了，自己不是早已准备好了吗？为什么如今听到赵博文的名字，会如此模样？是畏惧齐王府的财势，还是……

    “孽子！我先去看看翠羽，一会再跟你算帐！”门外传来了齐王爷气虚不足的叫骂声，“咯吱”一声轻响，寒若璃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门赫然而开，迎面而进的是一位手持龙头拐杖的老者，他就是齐王爷赵博文吗？寒若璃的眼光在瞬间变得深沉而复杂。

    眼前这个人，在十年前，寒若璃就曾见过，见过他之后，年仅七岁的寒若璃，便从此失去了一切，爹、娘、家、还有一个从此不再有欢乐的童年。

    见到齐王爷，寒若璃就仿佛闻到了，十年前那个漆黑的雨夜里，满室遍布的血腥气，寒若璃不由捏紧了拳头。

    齐博文跟寒若璃记忆中的样子，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苍老了许多。原本挺拔健硕的身板，竟佝偻了起来，还不到五旬，走路就需要依靠拐杖了！恍眼间，寒若璃发现，原来赵子彦长得和齐王爷是如此的相象。

    “若璃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一直跟在赵博文身后的，二管家齐顺惊讶地问道。

    “若璃见过二管家。”听到齐顺的声音，寒若璃恍然回过神来，对着齐顺浅浅一笑，嫣然回道。“若璃奉小王爷之命，前来看望二少奶奶。”

    “你就是子彦现在的贴身丫鬟吗？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齐王爷冷淡地问道，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寒若璃。

    “是的。”寒若璃点头应道，她的脸上虽还挂着一丝谦恭有礼的淡笑，但是心里却有许多纷乱的思绪在不停地翻滚着。

    “你见过我？”赵博文冷不防地问道。总觉得眼前这个丫鬟，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奇怪，似乎是她早已认识自己许久一般。

    听到齐王爷的问话，寒若璃不由心头一紧，自己怎么这般的沉不住气？游戏不过才刚刚拉开序幕，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显山露水了吗？

    “没有，没有！奴婢只是久闻王爷的大名而已。”寒若璃嘴角轻牵，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意。笑里藏刀并不需要学习。

    “你叫什么名字啊？”齐王爷轻微颔首，面色和蔼地问道。

    “奴婢若璃。”寒若璃温润有礼地回答道，尽量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若璃？很好听的名字，是若即若离，还是如若美玉？”齐王爷爽然笑问。

    “王爷笑话了！”寒若璃佯装害羞地说道。

    “二少奶奶现在怎么样了？”齐王爷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焦急地问道。

    “托王爷的福，二少奶奶已经没事了，只需静养几日便可。”寒若璃恭顺的答道，为齐王爷让出一条路来。

    齐王爷疾步地走进了‘大雅斋’的内室，看见翠羽己然清醒过来，心下稍安。翠羽一见老王爷大驾亲临，挣扎着便要下床施礼。一把便被齐王爷按住了。

    “翠羽，你身子弱，现下又有孕在身，就不必多礼了。”齐王爷满脸温和慈祥地说道，眼中皆是关切之色。

    在翠羽的心中，齐王爷待她恩重如山，俨然是她的再生父母。眼见鬓角全白的齐王爷，焦虑而关注的望和自己，翠羽心里不由地很是戚然。

    “王爷，都是翠羽不好，竟然惊动了您老人家的大驾，翠羽真是罪该万死！翠羽身子不争气，不能给您行礼，请王爷见谅！”翠羽垂下头，愧疚地说道。

    “不用、不用，你好好将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你已经是子俊的妻子了，应该跟着他叫本王父王。”齐王爷佯装生气地说道。

    “是！父王。”翠羽怯生生的应道，那温顺乖巧的模样，让齐王爷很是安慰。

    “翠羽啊，我们赵家已经很对不住你了，如果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不就让我又添一笔孽债，叫我这下半辈子，可怎么安生哪！”齐王爷躬着高大的身躯，一脸痛心地说道。

    “父王，翠羽没事，您又何必这样自责。”站在一旁的赵子俊，忍不住插嘴道。

    “混帐！赵子俊，本王问你，翠羽好好的，怎么就掉进荷塘里去了呢？她现在可是有孕在身，不比寻常。你今天若是不给我讲清楚，家法从事！”赵王爷一看见自己这个不肖子，心中的火，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指着赵子俊怒不可遏地叫骂道。

    “我……我有不知道为什么，我都有一个月没进这房了。”赵子俊吞吞吐吐地低喃着。

    “混蛋！”齐王爷飞起一脚，把赵子俊踢倒在地。

    “给翠羽跪下！”齐王爷己然对赵子俊金刚怒目！他指着赵子俊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你们既为夫妇，就应该互敬互爱，好好生活。现如今，翠羽身怀六甲，你却说一个月没进她的房间！你既将为人之父，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像个当爹的吗？整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你有哪一点比得上你哥哥？赵子俊，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不许离开齐王府半步，每天都要陪着翠羽，直到翠羽生了孩子以后。”面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齐王爷己勃然大怒。

    “父王，不关子俊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到荷塘里去了的。我身子笨重，没办法侍侯子俊，才不让他进房的。”翠羽一脸愧疚地说道。

    翠羽十分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跌进荷塘的，看着平素桀骜不逊的赵子俊，此刻默然地跪在那里，心中很是不安。

    “翠羽，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孩子。凡事都有个度，今后你有何不顺心的事，或者他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不要再钻牛角尖。”齐王爷言词垦切地说道。

    “今天算翠羽为你开脱，家法暂且收下。但是，从现在起你每天必须给翠羽端饭奉茶点，有一天没做到，绝不轻饶。”齐王爷安慰过翠羽后，转回身指着跪在地上的赵子俊说道。说完‘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带着人走了。

    赵子俊跪在那儿，久久都不曾站起身来。

    自打看见齐王爷一脸心急火燎地走进翠羽的房间，到他气鼓鼓地拂袖而去。寒若璃从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看好戏，到心情变得异常复杂。

    寒若璃万没想到，齐王爷竟会这般义正辞严的，管教自己的儿子。这样对待儿子的人，怎么当年会那般残忍地，逼死自己父母？

    看今天齐王爷的表情举止，又绝非是在装腔作势，矫人耳目。寒若璃不由茫然，自己坚持了十年的仇恨，怎么可能因为齐王爷的一番话而动摇？

    以齐王爷的尊崇，不至于因为翠羽坠入菏塘，就动如些大动肝火，看似责子之切，恐怕实则也是在惩罚自己！

    对此，寒若璃不禁哑然，自己假想了十年的见面，居然以这种方式开始，又是以这种方式结束。寒若璃甚至感到有些荒唐。

    齐王爷的身上，有一股子华贵尊荣的凛然之气，这股气息，绝非奸佞之徒能伪装得出来。只有平素在道德操守上的日积月累，才会渐渐凝聚在眉宇之间。

    正是孟子所谓的浩然之气。寒若璃在遭遇到这股子至正至刚的气息后，感到它己动摇了自己坚定的信念。难道自己真的要毁掉这样一个，一身正气的人吗？

    “若璃，若璃，若璃。”翠羽一连唤了数声，寒若璃才恍然清醒过来。

    “二少奶奶有何吩咐？”寒若璃近前应道。

    “呃……我想喝口水。”翠羽躺在床上神情闪烁地说道。聪明的寒若璃当下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二少奶奶，若璃出来多时了，现在要回去服侍小王爷了，若璃就先行告退了。”寒若璃福身一礼，恭敬地说道。

    转身看见依然还垂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赵子俊，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二公子，请起来吧！王爷要你照顾好二少奶奶，并没有说，让你跪到二少奶奶生孩子在起来啊。”寒若璃满是揶揄的说道。

    “你回去吧！”赵子俊若有所思的说道，脸上少了几分往日的嘻皮笑脸，多了几分稳重，难道有的人，真的可以在一瞬间变得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