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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奕扬双手攥得太用力,指尖发麻得厉害。大概那人站了多久,他就也站了多久。直到对方把落在自己衣服上的残叶捡掉,迟缓地伸出双手,攀在石头上,不管裤腿已经湿透,还试图再次爬上去。
他总能把每个细节都做到滴水不漏,但现在太痛心,气得浑身发颤,大脑早已一片空白,也顾不上这里到处是监控摄像头以及自己的行为是否得体,猛地冲过去,毫不犹豫地把对方拽了下来。
差点又摔倒的柏礼慢吞吞转过身,脸上满是疑惑和紧张。
程奕扬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多么希望对方脸上的表情能变个一分半毫,哪怕是生气、埋怨,就算是骂他来迟了都可以,可是对方始终是那个表情。
怯生生的,惶恐。
还带着一丝防备和害怕。
他根本不认识他。
“请问……”柏礼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往后挪,试图离眼前这个人远一点,毕竟看起来不太和善,“您、您有事吗?”
程奕扬没有回答,因为现在他还没法说话,一双眼睛通红。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是在竭力控制,看起来的确像是找事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柏礼被那可怕的语气吓到,懵了懵。
“为什么会在这里告诉我啊!”程奕扬又是一吼。
“谁让你变成这样的?!”
柏礼愕着一双眼睛,楚楚可怜。
“你是谁?”他一边问一边暗中使劲,试图把自己的手挣出来。
旁边几个仆人看到这种状况,以为俩人对上了,纷纷围过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
“明显是闹事!”
“这位先生,你谁啊?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旁边有人耳语,“好像是柏少爷的朋友……”
“先生,这里还在清扫,麻烦您离开这边好吗?”
程奕扬却恍若未闻。
聚集过来的人很快就多了,柏礼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低着头,拖着失去行动力的右腿,慢慢地、一点点地挪到人群后面去。
可程奕扬却一直盯着他,哪怕人越来越多,还是肆无忌惮地盯着,这让他很害怕。
好不容易躲到了人群后面,但程奕扬却很快推开那些人,几步走到他面前,又一次抓住他。
柏礼吓得一抖。
“跟我离开这。”对方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非常迫切,声音也是沙哑的。
眼前这人好像疯了,他用力扭了扭自己手腕,实在被抓得很疼。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先生……”他感到有点儿恐惧,但又十分无助。
见到这僵持的情景旁边终于有人开始打电话。
“喂喂喂,是保安吗?这边有人闹事,花园假山这里,赶紧过来啊!”围观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拉,像是怕被攻击一样,只能等保安过来。
程奕扬身上的戾气太重了。
柏礼小心翼翼地看了对方一眼,只觉对方演的很逼真,但委实猜不着是哪派来的人,来帮自己的还是谭沐新想的一种折磨自己的方式?他方才也留神听到围观里有人说这人是柏宸的朋友,可他深谙柏宸的行事风格,只会硬要,绝不会找个人来转圜。而且这个人冲动激烈,摄像头拍着,旁边的人也看着,他却想怎么就怎么似乎根本不忌惮。
柏礼试图掰开对方的手指,可是他发现那看似纤长的手指却像铁钳一样,扼得死紧,不管自己怎么用力,对方都纹丝不动。
搞不好真是个疯子,毕竟这里的疯子不少,连谭沐自己都是。
柏礼心慌起来,正飞快想着怎么办才好,却发现对方眼眶里的泪水竟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可对方好像也恍然未觉,只知道盯着自己。
很快,一群保安赶过来,他们不明状况但还是上前把俩人分开,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把程奕扬拉开,带到一边去。
程奕扬一开始还是安静的,而后突然用力甩开那些保安,还低声吼了一句,“滚!”
其中一个离他最近的保安,被推得直接摔倒在地。
身上那股的狠厉之气,让旁边几个人都愣了愣。
保安拿着对讲机说,再多派几个人过来!快点!
程奕扬缓缓低下头,抹去了脸上的眼泪,摸得很干净,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森森地,除了一双眼睛,还是红得厉害。他还是去看哥哥,可对方却惶恐地撇开了头。
几分钟后,更多的人往这边聚集,远远走过来的,似乎不止是保安,还有其他人。
程奕扬没心思去关心那些人都是谁,最后看了柏礼一眼,转身走掉。
人群自发让开,没人敢拦他。
他也一点都不想把自己外露的脆弱、难过、心痛都暴露给外人看,一个人去了卫生间,把自己锁在一个小隔间里,然后颓然地靠在门板上。
先是呆滞了好一会儿,眼睛又越来越红,然后慢慢抬起双手,捂住自己双眼。
肩膀微微颤抖起来,慢慢地,越来越厉害。
没有任何声音的哭泣,只有泪水从指缝里源源不断地滑出来,再滴落到地上。
眼泪只是一种工具,他会用这个手段,但真正难过到哭泣,从小到大却是屈指可数,除了今天这次和当年的离别,就只剩下辛尧死去的那回,俩兄弟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那时候不过是刚十五岁的少年。
自己再痛再辛苦都可以忍,反正卑微的贱命一条。他唯一见不得的,却是自己最珍视的人受苦,而且一想到这件事很可能是因自己而起,他就更加难受,尤其心脏那一块,疼痛难忍,几乎无法自拔。
好一会儿,他倚着门板慢慢蹲了下来,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