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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医生都不是专业的,到底不如柏律已经心里有底,但一番详尽的检查下来,也就能里里外外弄清楚。刚刚医生在摆弄彩超仪的时候他也抻着脖子溜了几眼,看到自己的某个器官在超声下的显像,再一次确定里面干干净净——没有孩子。
没有怀孕也没有流产,柏律就什么都不怕,躺着让医生各种摆弄。或许,他也不是可惜这个孩子,只是害怕谢隽廷发火。对付这种人,不该硬碰硬,到时候吃苦吃亏的还是自己。如果这回真造成流产的后果,柏律猜测自己可能又要被圈禁,一直禁到怀上为止。
事毕,乔医生什么都没说只是摘掉口罩出去,柏律觉得他应该是找谢隽廷汇报情况,就干脆让自己在诊疗室多待一会儿省得出去打扰他们。
他问其中看起来好说话的女医生:“检查出什么状况了吗?”
女医生笑了笑,“膜的厚度不错,适合备孕。”
柏律沉默了下,问道:“谁说要备孕?”
医生以为他不好意思,还反过来安慰他,“繁育是人的天性,我们不会因为你是男的就怎么样,放心吧,全都一视同仁。”
柏律低下头,没有说话。
“谢先生说你底子不好,之前还过来问我们要怎么调养,现在看来还可以啊,就跟从来没有被用过一样。”
用,这个字眼。
柏律发现很多人真是……一面悲天悯人一面又碾压众生。为什么就不能跟他一样,干脆坏得坦率一点。
他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用说了——果然猜中了谢隽廷的心思。
现在简直想冷笑,谢隽廷就这么喜欢孩子吗?还是说只是猎奇,只是纯粹想看自己的丑态,要征服,要自己依赖甚至只能攀附他一个人。柏律只有两个弱点,一个是柏礼,另一个大概就是身体。如果不是因为天生这种体质,他可能都不会给人压。没办法,这种体质决定了,他们在性上的快.感绝大部分都来自于被做——这是天生的弱势。
但现在谢隽廷已经知道了,他还能怎么藏?把那个多出来的器官直接摘掉吧!受一次痛他就可以彻底脱胎换骨,从今往后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谢隽廷对这种残缺的人应该再也没兴趣了吧!八年前就该做的,但当时被仇恨转移了所有注意力,没心思理会这些,现在……或许是可以的,他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例子。唯一能彻底解脱的,只有这个法子。不然……万一以后谢隽廷没了耐心,自己会不会变得跟迟恒一样,被迫一次次忘记?谁知道呢,不过谢隽廷可能懒得用那么费劲周折的法子,直接把人囚禁就行。
柏律抓住了那一丝希望,虽然会很疼很疼——运气不好甚至会大出血死过去,这种比生孩子还要痛苦十倍的事情,他发现胆小如鼠的自己现在竟然想尝试——真是不自量力啊。
可他却鬼使神差地垃圾桶里那把已经生了锈被扔掉的刀子趁女医生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捡起来,藏进自己的袖子里。
“柏先生,你服用了什么烈性药物吗,有血出来,不过量不太多,只有一点儿。”
她用镊子将沾血的棉布夹到垃圾桶里,那是暗沉的血块,近黑色,很明显不是血管里出来的新鲜血液。
医生猜测,“堕胎的药物吧?”其实她很笃定就是这类药,但总觉得在情理上说不通,既然是备孕,为何又要堕胎,难道说……
她看着柏律的侧脸,忽然懂了,旋即摇头叹道,“还好没伤到,可是你这样,不怕惹谢少爷生气吗?”
可柏律一直沉默,脸上的神色始终不变,对那些话仿佛都置若罔闻,她终于发现这人心绪低落,也就不再询问。
一刻钟之后谢隽廷进来,把柏律带走,他似乎心情不佳,什么都没说就走过去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抓着他的手腕。
一直被拽到医院大门外,柏律才发作,毕竟刚刚诊疗室有人,他不想当着外人面吵架所以一直忍耐着。
用力甩开谢隽廷的手,柏律一巴掌挥过去,吼道:“你已经疯了是吧!到底想对我干什么?”
刚刚一耳光,谢隽廷避开了,但脸色很明显沉了下来,好在语气还算平静,“为什么要吃那种药?”
柏律本来很生气,可谢隽廷一说这个,他就滞住了,连带着目光都变了。
谢隽廷就那么看着他,耐心地等着。
“为什么……”柏律先是喃喃的,然后目光一点点变冷,吐出一句,“你还问我为什么?因为不想!”
谢隽廷足够平静,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一丝怒意。走上去,用力抓着柏律的手腕,他把人拽进自己面前,冷声道:“孩子要真没了,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柏律被逼急了,用力挣扎,一拳直接砸在谢隽廷胸口,“能有什么后果?!你直接打死我好了!我就是要让它掉!凡是你逼的,我都让它死!”
“逼?”谢隽廷的眸色已经完全冷下去,但还不至于为这种并没有造成严重堕胎后果的事跟柏律大打出手,他先前已经捕捉到了柏律眼底的难过,或许也是有一丝后悔的,所以他现在愿意纵容一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竟然还要问?!
柏律觉得分外好笑,抬着眸子质反问:“那你倒是说说,你又为什么非要这么做?是想看我出丑还是锁住我?你对我做的这些还不够吗,我现在什么都听你的也不敢跑,可你到底还想要怎样才满意!是不是非要我废了,生不出来,你才肯罢休?!”
柏律简直想狠狠反击这个人,可是他不敢,他只能了断自己。
似乎只在一瞬间,他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血腥气十足。他冷冷一笑,双脚只是略微一转,身体就换了个细微的角度,然后他对准了坚硬的车门,重重地将身体正面撞上去。
谢隽廷反应够快,情急之下,一步冲上来,用身子挡在了他和车门中间,他一头撞进他怀里。
柏律真是起了摧毁的杀心,力道大得不可思议,胸口传来的剧痛让谢隽廷简直都要怀疑肋骨在那一瞬间被撞裂!
柏律发现自己被挡,想都没想抬手一拳挥过去,这下谢隽廷没能避开,结结实实挨了那一下。
耐心几乎全耗完了,谢隽廷脸上满是阴鸷,一扬手,柏律紧紧闭上眼睛,却不避开,准备直挺挺地接那么一下,但料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如期降临。
或许也不是谢隽廷心软,只是一个突然闯进这种氛围的外人救了柏律一次,那个保安冲到俩人面前,如临大敌地吼道:“不准在医院闹事!”然后又冲着对讲机请求支援,唯恐不被人知道。
谢隽廷心头火起,转头喝了声滚,那人被吓得呆滞,但一时却没有走,谢隽廷突然转身,那人看到他的表情和浑身的气势,当即就转身跑了。
柏律惊惶但却并不害怕,这种状态他是无所畏惧的,就是要激怒对方,彻底激怒!巴不得那一巴掌狠狠落下来,最好把自己扇得嘴角出血,甚至一怒之下杀了自己,省得他自己动手总是怕疼犹犹豫豫。
他笑了起来,含着泪、带着恨意的笑,声音听起来有些扭曲。
方才动作幅度太大,袖子里有冰凉尖锐的东西滑了出来,这倒是提醒了他,原来还藏了把刀,先前他还狠不下心来剜自己,但现在有了这一击,似乎能下定决心了。他把那刀子颤巍巍地腾出来,拿到自己右手里。
谢隽廷看到了他拿出什么,一张英气的脸直接变得铁青,然后是惨白。
“你想干什么?”他冷冷地看向柏律,可还没来得及往前跨一步抓住他的手,柏律就已经用刀子抵住自己的脖子,“别过来!”
他已经处于半疯狂的状态,手下根本不知道控制力道,往脖子上那么一戳,立刻冒出一串血珠子。
谢隽廷倒抽一口气,停在原地。
“我废了就不能再怀孕……”正到了这种时刻,柏律的声音却突然干涩起来,像尖锐突兀的刺棱,并没有他之前所设想的那么镇定,“把它剜出来给你!你随便装在哪个人,甚至是一条狗身上,他就可以满足你了……”
谢隽廷没再靠近他,没再用行动对柏律施加任何压迫,但眼里却是一层坚硬的寒霜。
“你不敢。”他一字一顿地沉稳吐出,似轻蔑,但又带着威慑警告的意思。目光却紧紧盯着柏律,没有分毫松懈。
柏律连呼吸都在颤抖,心脏在此刻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呼出来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浓郁的血腥气。
他颤巍巍地抖着——但此刻可不能停,现在没下手,以后怕是再也没有勇气去做这件事了。
孕育孩子的地方在小腹里面,比较深,这刀锋得没入至少三分之二才能划到它,然后还要用力翻搅一下,至少捣出个流血的洞出来,可能会痛到休克——但没法子,只有废了这个多余能力,往后的日子才能真正平静,况且,没这个器官也是能正常活下去的,这样他就能跟普通男人一样。
柏律慌乱但看到了解脱的希望,他让自己不停深呼吸。
另一只手摸索到了小腹那个位置,再往下一寸的地方,他觉得大概就是这个位置了。
不能再想,再想就不敢做了,他狠狠抓住自己脑袋里某个空白的瞬间,就是此刻——手起刀落,刺眼的白光突兀地一闪,一刀就这么直接且迅猛地挥了下去!
毫不犹豫。
他如愿以偿地听到了皮肉撕裂的声音,嗞的一声,那种闷闷的声响胀痛了他的耳朵。
就要解脱了……
——可为何不疼呢?
他不敢相信地低下头,看到了手里流出来的血,顺着掌缝淌下。
刺目的鲜红,尖锐的晕眩感袭朝柏律袭来。
谢隽廷拧了一圈,然后狠狠一使力,就从尖锐的刀锋将他手里紧握的刀夺走。
柏律看到自己手上沾满血,但却并不是自己的血,全是对方的血。
刚刚那一下,被谢隽廷冲上来,用手掌生生拦下了。
柏律铁了心要废掉自己,用了十足的狠劲,那一刀几乎把谢隽廷的手掌穿透,刀锋至少进了一厘米深,难以想象的剧痛,可他倒恍然不顾,一扬手,直接给了柏律一个耳光。
柏律终于呆呆地沉寂下来,彻底垮下肩膀,只是急促地喘息着。
谢隽廷喉头一阵甜腥,简直想彻底扔下这个人。
此刻的感觉就跟八年前见到柏律的尸体一样,失去挚爱但罪魁祸首却就是柏律本身!
谢隽廷真的无比厌恶这种感觉。
他抓住柏律的手腕,那么用力地拽着,好像正在大量流血的左手并没能影响他,柏律怎么甩手都挣脱不出来,他把人直接塞进车里,还落了锁。柏律在里面怎么拍窗户怎么喊他就是不开。好在这是医院门口,一进去就能处理情况。
正在值班的女医生打开门,发现是谢隽廷,才叫了一句谢先生然后低头间就看到鲜血淋漓的一只手,当即都有点不敢接过。谢隽廷自己走进去,拿酒精一冲,然后抬起手,女医生这才走过去,仔细看了。她心惊胆战本来想问几句是不是柏律闹的,但看到谢隽廷的脸色她就识趣地闭了嘴。这一刀虽然深,但完全是落在手掌的肉上没有伤到指骨和筋络。用消炎药水仔细消毒,敷上止血膏严严实实地缠几圈,纱布换了五次最后才止住血,半小时后才搞完。
弄完之后他甚至都没打电话叫周凌过来开车,还是自己开回去。
他跟柏律的激烈冲突,并不想被任何外人知道。
在车上俩人都没说话,柏律侧着身子缩在后座,状态算是彻底稳定了,从谢隽廷坐到驾驶座握住方向盘的那一刻,柏律就第一时间看了他的手,白色的纱布严严实实,并没有血从里面渗出来——松了口气。
在那之后他就一直低着头,双手握得紧紧的,有点发颤——他害怕。
谢隽廷的怒意已经不用从语言和神态来让柏律察觉,浑身的气息就像结了冰。
一到谢家,他就被谢隽廷拖拽着到顶楼,先前所有的惊惶全在此刻化成实质的可怕,柏律竭力挣扎,可谢隽廷分毫不松,但现在他只能用一只手,后来被柏律挣开,他几步追上去,一把又将人抓回来。
从下车起俩人就拉拉扯扯,值夜佣人怕情况不妙,小步跟了上去。但在楼梯转角,却看到了这种剑拔弩张的情景,当即脚步就顿住,再也不敢靠近。她知道少爷性情,但也极少在宅邸发脾气,更何况点点就在二楼睡觉,这种动静把小少爷吵醒看到俩人吵架并不是谢隽廷想要的,但今晚他都没管。
这么大发雷霆,第一次见。
顶楼的阁上,有一个黑暗又狭窄的储物间,他把柏律关到里面,一转身就听到柏律在用力拍门,还嘶哑地喊着知道错了。
谢隽廷没理,下楼的时候看到那个震惊到惊魂未定的女佣还跟她说,怎么求都不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