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你八年前通过谢家,毁了我们的数据库,真有你的,那次失掉多少人你知道吗?真该把你关到监狱,让你在牢里过一辈子,”但乔易又转而轻蔑一笑,“你以为逃得了我们,就能自由自在,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的体质一旦被发现,没有男人会轻易放过。收拾你们的人,一把一把的,根本犯不着我们亲自动手,看来你在谢家,也不过是女人的地位。”
八年前柏律可是铤而走险下了一盘棘手的棋,好在他的确成功了,不止柏礼解脱,那一挂的人全部都从数据库抹掉,可他自己就没法全身而退了。
乔易接着说:“这个代价很合适,我相信,太小你不愿信,太大你给不起,这个正好。谢隽廷不是在逼你怀孩子么,那你就尽管遂了他的愿,怀,”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把孩子给我们,换取你的自由,物尽其用不是么。”
柏律一时并没有回答,只是双手微微握紧又徐徐松开,最后漠然说出了两个字。
“成交。”
但他还追加了一句,“但也需要你的诚意。”
“我让你彻底摆脱谢家,这就是最大的诚意。”
柏律冷冷地勾起嘴角,“万一你无法兑现承诺呢,我也要你现在就能给的。”
乔易皱着眉,但沉默一阵后还是妥协了,“你到底需要什么信息?”
“你们已经把点点的血样采走录入?”
乔易一愣,但这短暂的沉默已经告诉了柏律答案,他脸色整个沉下来,“把他抹掉。”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下一个孩子还不是要……”
柏律径自打断,“抹掉!否则你信不信,我可以再利用谢家毁掉你们所有。”
乔易也垮下脸,“你以为你现在是谢家的人,我们就真拿你没办法么。”
“那就试试,”柏律直勾勾地盯着他,“到时候看看,是我受罚多,还是你比较多,八年前的亏就不要再吃第二次了医生。”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都不想跟柏律打交道的原因,真的极其难缠。
沉默半响,乔易点点头,“行,就按你说的。”
“抹掉之后,我要看资料库的截图,确保点点不在。”
“别得寸进尺。”
柏律盯着对方的眼睛,沉稳地重复道:“我需要你的诚意。”
乔易的眉心紧紧拢起,盯着柏律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柏律开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半小时后乔易收到了他发来的短信。
“把新身份的所有资料都发给我。”
果然是个谨慎的人,自从在女人那儿吃了一次换身份的亏,他现在要求新身份连来源都必须干干净净挑不出漏洞。
乔易给他回个电话过去:“等你消失到英国再慢慢挑吧,还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
“不行,”柏律说,“我现在至少要看一个。”
“我们可不像谭溪,她一个女人,哪怕能翻云覆雨在我看来也是势单力薄的。你想要什么身份,我们都能按你的要求给你做出来,这一点,你知道我们能轻松做到,根本不需要杀人。”顿了顿,他的语气越发悠然,一派自信,“柏律,这才是真正厉害的合作伙伴,你应该一开始就来找我,我能让你轻松达到目的,根本不用费这么久。”
柏律把电话挂了。
但乔易叫住他,问道:“是不是你跟谢隽廷说了什么,不然他为什么让我回去说不用管这事?”
柏律先是一愣,而后沉默了。
“把他搞定。”乔易说。
柏律把电话挂掉。
一小时后他到达柏礼那里,兄弟俩在沙发上安静地相坐了十来分钟,两个人似乎都有心事,各自垂着眸。柏律知道,哥哥的心事左不过跟孩子有关,他关注和考虑的东西总跟自己不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柏律开口。
“你知道,他们根本不想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柏礼先是一滞,而后点头。
“那堕胎药你也吃了?”
柏礼很明显难过了一下,然后轻微地摇头,“我把它扔了。”
“把药扔了有什么用,他们还可以直接给你打流产针,一针下去,不出三小时就可以什么都没了,甚至……还包括你自己的命。”
柏律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和语气都是轻飘飘寒浸浸的,柏礼被他吓到,低声问:“小律,你想干什么?”
“弄死他们啊。”柏律轻描淡写,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兀自转着手里的水杯。
柏礼窒了下,“这是犯法的,最后害的还是我们自己。”
柏律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副冷然的样子,“堕胎就不是谋杀么,法律管不到的事情多了去,靠这玩意儿,怪不得世间会有这么多冤魂。”
柏礼怅惘地叹了口气。
“哥哥,”柏律抬起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我知道你善良,没法下那种狠手,但离开总可以做到吧?只要你在这里一天,你跟腹中胎儿的安全都不能保证。忘了三个月之前你是怎么过来的吗?他们就是故意不管你等你滑胎的,结果呢,你居然熬过来了,可是你看,现在他们又用别的手段,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恶毒的。”
柏礼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了下来,头也低着。
“哥,你明白么,除了我,你谁都不能相信。”
他语速很慢地说话,的确会有种镇定或蛊惑人心的作用。
柏礼点头,“我知道,只有你,永远都不会骗我。”
沉缓地露出一个微笑,柏律起身,坐到哥哥旁边,双手轻轻抓住他的一只手,“哥,只要你说想要这个孩子,我一定护你们周全。”
柏礼轻轻眨眼,那种含情露怯的眼神,真是令人动容,柏律心想,大概自己怎么装都没法达到这样。
“哥,我们去国外吧,等孩子安全生下来,你再回来也行。”
“机场人多,我现在……有点怕见外人,就算我能去,那边也不一定轻易让一个怀孕的人登机啊,”说着说着他也察觉了自己窘境,有点悲凉,“我现在这种状态,注定哪都别想去。”
“有我在,你想去哪都可以。”
自从怀了孩子柏礼就一直没剪头发,侧边的发丝都遮到耳朵,柏律伸手给哥哥拨到耳后,“我用私人飞机带你去英国,找最好的医生,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再考虑以后。”
“私人飞机?”柏礼疑惑,“你哪来的?”
柏律笑了笑,再自然不过地说:“谢隽廷帮忙的,我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他同意我陪你养胎一直到孩子生出来为止,还派了飞机和保镖专程送我们过去。”
“那为什么不是德国?”柏礼对谢家也是有点了解的,对方的势力版图在哪他还是清楚的。
柏律神色不变地回道:“最好的医生在英国,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在那边。”
柏礼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忧和怀疑,问道:“你们的关系真的彻底好了?”
如果是之前那种状态,柏礼不信谢隽廷会答应这些事。
柏律笑得分外温柔,答道:“当然。”
柏礼看着弟弟的神情,发现他眼神里的温情是当真透到眼底的,委实挑不出错,便也宽了心,“既然你们好了,那我去谢家拜访一下可以吗?论礼节,我得去,只是之前碍于……”
“你怀着孩子不方便,等生了再拜访也不迟。”
“那不得半年以后?还是这几天就去吧,正好我们仨坐在一起商议,飞走那天的各项事宜。”
柏律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微微拢起眉,柏礼问怎么了,他就赶紧摇头将眼神缓下来,“没什么……”
柏礼温和地问:“我们是哪天离开?”
“……时间还没确定,估计也就这几天,”脑子一转,顺势说道,“离要走的那天已经很近了,还是不要去谢家拜访,收拾东西吧。”
“我收拾东西要不了多久,半天就行。”
那一刻,柏律敏锐地意识到不能再继续推辞,哥哥可能一开始就有点疑虑,越推越显得可疑,反倒让他没法放心。
柏律的眼神明明灭灭,但哥哥看向他时,他又变出了个会心的微笑来,“好。”
答应之后这个话题自然就告一段落,柏律伸出手,隔着衣服轻轻揉摸哥哥的肚子。
“我跟你从娘胎里就在一起,二十多年都没有分开,结果到头来,还不如一个未成人型的肉团子。”
这言辞让人心惊肉跳,柏礼立刻去看他的脸色。
“我最讨厌为了所谓的爱情就不顾一切的蠢货,那种感情说白了不过是*而已,只是为了满足性.欲,缓解孤独罢了,本质也是一种工具,不是么。”
柏礼没有说话,就算他知道怎么辩驳也不会说,因为此刻的争辩是没有意义的,柏律需要的也不是被说服,只是想要宣泄罢了。
“爱情的基础要钱要闲,这就已经充分说明,它是一种很物质的感情,但哥哥,我们最穷困潦倒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分开和离弃,但你现在为了这种虚无缥缈变化不定的感情,愿意放下和我二十多年……”
“你跟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不一样的,你们不能拿来比较,但对我而言你们都非常重要,”他看着柏律,心情复杂,不止是疼惜和难过,还有一种无可奈何,“如果你非要比个高低,非要一方死了另一方才能活,那我毫不犹豫会选你。”
听到这话柏律的脸色明显柔和了,眼里的冰霜一下子就化开,低低嗫嚅了声,“哥哥……”
“我会珍惜你一辈子,但我对你没有爱情,懂了吗,小律。”
柏律点头,脸上波澜不惊,“放心吧,我一定把你跟孩子都护得好好的,谁想伤害你们我就弄死谁。”
—
对柏律而言,算计、斡旋反而是简单,爱上一个人反倒难,他没法给出直截了当感情,所以总要一步步慢慢走,总要翻过心里的一座又一座山丘,才能到达层峦叠嶂后的另一端。
可另一端的人是谁呢?他以前认为是柏礼,但现在可以确定,不是哥哥,或许……并没有人吧。
虽然脑海里一个人的面孔一闪而逝,但柏律拒绝深想,每次一到这种时候他就想逃避——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回到谢宅,他以为会是自己一个人,结果谢隽廷已经回来了,管家说他在书房。
柏律过去,发现门没有反锁,便推门进去。
谢隽廷站在柜子旁边找东西,听到开门的声响他也没有转过身看一眼,毕竟不敲门直接进的人只有一个,除了柏律没人敢也没人能这么进他的书房。
柏律走过去问:“你在找什么?”
“戒指。”谢隽廷头也不抬的回答,记得之前就是放在最底层的柜子里,怎么凭空消失?
一听到戒指这个关键词,柏律一下就记起来,低声说:“被我不小心弄掉了。”
谢隽廷的动作应声而止。
“这个戒指不贵重吧?”柏律小心翼翼地问,“还是说,你找它有别的用?”
谢隽廷直起腰,很慢地眨了下眼睛,“算了。”
语气低沉轻缓,极慢,恍然间让人感到带了点落寞的错觉。
柏律很早就发现这人的侧脸线条是极好看的,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几乎就跟雕刻出来的一样。
淡色的眸子总会显得气场强大,但有些时候他或许并不是冷硬的,比如此刻,但还是很难让人察觉到,只有柏律感觉到了,也只有他敢伸出手,主动抱住眼前这个人,然后把自己的脸靠在对方颈间。
此刻太过安静,恍然间仿佛时间就静止在这里,所有画面定格。
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也没有过多的言语,或许因为俩人都是不喜多费口舌的性子,但却可以通过静默中蔓延的那种感觉来感知对方的情绪。
谢隽廷就静静地让他靠着,也没抬起柏律的脸,让他无声地宣泄。
又过了一会儿,柏律微微扭头,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对方胸膛上。
“我哥马上就要离开我了,我最后都比不过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他声音沙哑,“不管是你还是点点,以后总有一天也会离开我。”
“他本来就没有属于你,你的想法,一厢情愿罢了。”
柏律愣了愣,抬头看他。
“你跟我才是属于的,明白吗,”谢隽廷的语气虽略微轻缓了点,但还是不容置疑,“我不会离开你,也不允许你离开,除非……”
话还没说完就被柏律用手封住。
谢隽廷看着他,随后又把视线移向窗外,从眼底透出来的某种意志反倒更加坚定了。
柏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侧脸,心里的某种悸动突然特别强烈,连带着眼睛都有点发酸。
伸出手一把勾住对方的脖颈,柏律说:“我想做.爱。”
谢隽廷略顿了片刻,“我现在不太想。”
可柏律没给他推开自己的机会,踮着脚尖主动吻了上去。
好在谢隽廷穿的是便装并不是制服,相对而言好脱一些。
他贪婪地亲吻,唇舌并用地挑.逗,不过谢隽廷此刻并没有舌吻的兴致,嘴唇只是微张了一条缝,并没有打开齿关,不过这丝毫没影响柏律的热情,他腾出一只手摸到对方腰间,咔哒一下解开了对方的皮带,然后把衬衣抽出一个下摆,手灵活地探进去。
谢隽廷任由他宣泄了一会儿,才慢慢伸手推开他,柏律喘息着,脸上带着一点潮红,还有一丝疑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推开。
他抓住谢隽廷的手指,柔声问:“怎么了?”
“今天是周末,点点中午回来。”谢隽廷略微偏过头,透过窗外看到大门,司机的车正好开回来。
柏律了然,虽然有点小失望但还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他走近一步,还是一贯的那个姿势,双手盘亘在谢隽廷颈间,“吻我好不好。”
短暂的沉默,俩人近距离地对视着。
谢隽廷把人抵在后面的柜子上,重重地亲了下去。
柏律张开嘴任由索取,静悄悄地闭紧了双眼,松开的右手伸到谢隽廷身后,紧紧搂住了他的背。
“隽廷,你让乔医生留下来吧。”柏律这么开口道。
他停下来看他,“你不是不喜欢吗?”
“但我愿意配合你,你不是想要孩子吗,所以我觉得……让医生留下来也是可以的。”
对着谢隽廷,柏律总是可以轻易说出类似情话的甜言蜜语,不管是真是假。
“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朝客人发火又扔杯子,我会跟他道歉的。”
“不用了,”谢隽廷说,“那件事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