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终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这不单单是打架, 而是在年关打架并且被撞破了早恋, 还是不同于大众主流的早恋。
晚自习下了以后, 她一直坐在屋里等着那个高中生回来, 她最近才弄清楚这家人和卫新桐一家的关系。
表亲。
有个表哥, 叫高杰,今年高二,长得挺帅, 也很高, 平时说话拽拽的, 和卫新桐一个套路, 往那一站看不出学霸气质, 成绩一摆,看不出流氓气质。
高杰的父母一个是公务员, 按时按点上下班,一个做生意跑大车, 过年过节都不一定在家。
这都一周过去了, 姚雪也就见过高叔叔一面。
昨晚最后一道数学题,姚雪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她竖了竖耳朵, 确定高杰先是到厨房倒了杯水, 然后坐客厅逗了会儿狗乐,再去厨房放水杯,出来路过姚雪房间的时候, 姚雪突然打开房门。
高杰吓了一跳,瞪着眼睛拍胸口,“鬼上身?”
姚雪咬了咬嘴唇,拉开门,“你先进来。”
高杰看她一脸凝重也不闹腾了,边进边说,“哥都不喊一声,命令谁呢。”
姚雪关上门,看高杰打量书桌上的书和资料,笑着说,“哟,挺用功,没白让我妹担心。”
姚雪一听有关卫新桐,心口瞬间紧了下,“她还说了什么?”
高杰似笑非笑地回头,“你猜。”
姚雪当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这话,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什么了?
谭阿姨肯定不会往外说。
难道他猜的?
不可能,她从来没和高杰说过什么废话,高杰也没见过她和卫新桐相处时的样子。
就那么不到一分钟,姚雪心中已经有千千万万个想法。
“也没说什么。”高杰深深地看了姚雪一眼,“她就说让我没事多关心关心你的学习状况和状态。”
“那她呢?”姚雪迫不及待地问。
“什么她呢?”高杰随手翻了翻姚雪的资料,看到错误率震惊了,“你这成绩和卫新桐差的不止一个考场吧?”
姚雪苦涩地笑了笑,“差了一栋楼呢。”
“不过你也不用不平衡。”高杰笑笑,“卫新桐那死丫头从小就脑子够用,一般人是比不上,也就我勉强可以和她蹭蹭。”
听着高杰说卫新桐,姚雪就觉得很放松,她靠在墙壁上,歪着头很认真地听高杰说卫新桐的事。
小时候俩人吵架了她也不给家长告状,找个角落把他一堵,各种耍狠威胁。丁大的孩子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似的。
过年人家小女孩都穿着新衣服各种串门求夸奖,她新衣服穿一天回来就跟破烂堆里捡来的似的。
姚雪边听变笑,笑着笑着又想哭。
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
所有关于家庭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有时候想想,她真的很喜欢卫新桐,喜欢到忘记了什么叫羡慕,嫉妒。
她从小家庭残缺,看到卫新桐家庭那么完整,很多时候的第一想法都是庆幸。
庆幸生活如此不堪的是自己。
庆幸,卫新桐那么幸福。
她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她拼了命的要往一条路上跑,受了伤,自然是活该。
可是,为什么要连卫新桐也一块伤了呢。
这不是她的初衷。
她自顾自的愣神,高杰喊了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看着高杰一脸茫然。
高杰愣了愣,指了指她的脸,姚雪抬手一抹,一脸泪。
“那个,你也不用紧张,初三都这样。”高杰不太顺溜地安慰她。
姚雪点点头,笑了笑说,“好,我知道。”
“那有什么要我讲的吗?”高杰指了指资料,“我看你这有几题都错了,同一个题型的。”
姚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有几个不会,你帮我看看吧。”
“好。”
……
卫新桐一直都是被放养的孩子,本以为自己被软禁可能会不适应,结果快一个月下来,她发现自己适应能力简直满分。
除了卫新叶偶尔从学校门口带点垃圾食品以外,其余就是老年人的生活。
开学以后老张得知卫新桐在家自学,亲自致电谭女士多次,结果谭女士态度很坚决,老张没办法只好说把每周周考的试卷全留给她。
这个任务直接压到了乔初身上,本来乔初还欣喜万分,跑到姚雪那一通说什么可以当她们俩的连线人。
姚雪想了好久就憋出来三个字:好好的。
结果真不愧是火眼金睛谭女士,直接半路拦截了,还说以后送试卷直接送到店里。乔初告诉姚雪的时候,看到她脸上的失望,愧疚地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让你多嘴!
有什么事不能确定了再说吗?
艹!
初三刚开学一个星期,应莱就去集训了,陈猛这半学期也不知道怎么受刺激了,每天也不迟到了,按时按点上下课,上课还能好好听课。
有时候姚雪扭头看到会笑几声。
大家都在变好。
只有她,在拖着卫新桐。
尽管心里十分明白卫新桐回家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可她还是难受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只要这个决定不是卫新桐心甘情愿的,那就不是好事。
卫新桐是谁啊。
誓死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
如今被人压着做不喜欢的事。
应该——
很难受了吧。
只要一想起这些事,她就会浑身无力,仿佛陷入了沼泽一般,沉不下去,也出不来。
她只好拼命地学,在学校的时候不抬头,在家的时候不堕落。
可夜晚怎么办,只要夜幕降临,只有整个陌生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所有的无助和无力无限放大,她看不见摸不着一点安全感,好像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目的的。
很多时候,她都会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告诉自己。
姚雪,你千万不能放弃。
……
又一个五一来临,想起上一个五一,姚雪合上了书。
出门的时候方阿姨在做饭,姚雪打了声招呼说出去吃。
方阿姨平时没见过姚雪出去,还多次主动让她出去溜达溜达,每次姚雪都是在学习,声音柔软地说声不用。
这个年龄多多少少有点叛逆爱玩,再加上卫新桐那性格,俩人一对比,姚雪简直乖出了天际。
眼下一听说姚雪要出去,一边各种交代注意安全,一边叮嘱早点回来。
姚雪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她的世界,因为有卫新桐,多了很多温暖。
都说人情绪低落的时候特别容易触景生情,姚雪第一次体会的时候是在小时候。
她和隔壁邻居同时过生日,她没有爸爸妈妈,只有一个特别贵的蛋糕。隔壁那小孩没有蛋糕,一家人煮了一锅面条,一人一个鸡蛋,欢声笑语传到她耳朵里,那是第一次,姚雪打破了乖巧,在生日当天,砸了蛋糕。
眼下也有人过生日,真是太巧了。
她找到一个咖啡店,买了一个四寸小蛋糕,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
太难吃了。
对面有一对情侣,也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过生日,蛋糕上插着一根粉红色的蜡烛,两个人脸对着脸笑,一起吹灭了蜡烛。
桌子上还有好多剩余的蜡烛,姚雪抿唇走过去,张口借了一根。
再回来,把蜡烛插在巨难吃的蛋糕上,静静地看着蜡烛燃烧,然后吹灭。
整个过程,没有一点犹豫。
也没有悲伤。
她也很意外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平静地昨晚这些。
竟然没哭。
啧。
泪点变高了。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溜达到晚上,等姚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溜到卫新桐小院的后墙。
这是卫新桐告诉她的,小院不高,随便就可以翻了。
所以,这么长时间,卫新桐都没有翻,不是翻不了,而是不想翻。
她深知谭女士有多爱她。
她不能再让谭女士失望。
可是——
姚雪昂头看着这不足两米的墙头,潸然泪下。
卫新桐啊,我也很失望。
我也很爱你。
我等了那么久,一句话也没有,我快撑不下去了啊。
……
姚雪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准备走的时候腿都麻了,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转身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嗓音撕破的声音。
她一怔,浑身僵硬。
“你去哪?你今天敢走就别回来!”
是谭女士,吼的都破音了。
姚雪直直的站在原地,任由眼泪爬满整张脸。
是卫新桐……
要给她过生日吗?
她想到这,闭了闭眼睛,一脸痛苦。
她动作缓慢的蹲下了身子,蜷缩着,痛苦不堪。
为什么可以那么疼。
明明没有生病。
为什么还那么疼。
心口疼。
一阵一阵的。
好像要窒息一样。
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像得了心脏病一样。
不,好像心脏被掏空了一样。
……
“妈,我求你了,我就出去十分钟,不,五分钟。”卫新桐跪在地上,感觉不到膝盖的疼,她满脑子都是姚雪,今天她过生日,没有人陪着她,她肯定很失望。
谭女士双眼通红,手里还拎着一根棒子。
这根棒子是卫新桐以前亲手找人做的,为的是教育卫新叶。
没想到,这下要轮到自己身上了。
卫新叶被锁在屋里了,这会儿急的只能在窗户那大吼大叫,“妈,你不能打我姐!你打傻了俩孩子就都傻了!”
这要放平时,三个人一准儿都笑开了。
可这会儿,每个人都如临大敌,像一头想要不顾一切的猛兽。
“你别想了,要么就今天在这跪着,我也在这耗着,咱谁都不睡!要么,就给我进去!”谭女士声音依旧哑的沙沙的,听了让人很难受。
想哭的难受。
卫新桐不知怎么的就哭了,她任由眼泪模糊视线,也不去擦,哽咽着声音,卑微又可怜。
“妈,今天是姚雪的生日,她就一个人,整个泰阳县,就她一个人。”
她说不定已经哭上了。
她那么爱哭。
谭女士听到姚雪的名字,撂棍就是一棒,直直地打在了卫新桐胳膊上,卫新桐闷哼一声,还没有卫新叶的尖叫声大。
“妈,妈,妈,你不能打她!”卫新叶大吼大叫。
谭女士气的原地乱转,定不下脚,“你别给我吓叫,一会儿就砸你身上!”
卫新桐胳膊垂着,昂着头,“我今天必须出去。”
谭女士突然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松手把棍扔的远远的,滚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听得人胆战心惊。
“你试试今天能不能出去。”
过了好久,谭女士又说。
“卫新桐,你太让我失望了。”
话音落下,姚雪猛地心头一震,同一时间,她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刚升初中,她不适应六市的学习环境,又认识了一些不学好的人。
她不着家,她妈在忙了一整天之后见到她说:
“姚雪,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
比恨更让人难过。
她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呼吸渐渐平稳,她突然笑了,动作迟缓的像个老人,慢吞吞地站起身,慢吞吞地离开。
她突然看清了很多事情,一直压着不愿意承认的事,这一刻,她终于承认了。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天道酬勤。
人生在世,大多数人都逃不过一个命字。
……
五一收假的最后一天,应莱回来了,从乔初那里得知姚雪现在状况很糟糕。
俩人费了半天劲把姚雪从家里约出来,随便找了个小巷子蹲着玩。
“有事啊?”姚雪气色很不好。
应莱皱了皱眉,状况果然很糟糕,这回傻大乔竟然没用夸张手法。
“聊聊呗,我难得回来一趟。”
姚雪笑了笑,“你话多了。”
“嗯,训练累,平时不说话。”应莱也跟着笑。
乔初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明明是过来解决问题的,怎么俩人闲聊起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姚雪问。
“快了,六月初就回来了。”
“你这属于特招?”
应莱点头,“中考可参加可不参加。”
“真好啊。”姚雪羡慕地笑了笑,“那你去哪个学校?”
“二中啊,泰阳就二中特招。”
姚雪淡淡地哦了一声。
几个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姚雪难得没有做题,这让她空下手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愣了半天说,“我走了。”
“哎。”乔初立马站起来,顺便踢了踢应莱。
应莱笑了笑,站起来,“别急啊,走那么快,急着回去写作业?”
“是啊。”姚雪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有一个多月就考试了,总感觉自己跟什么都没学似的。”
“姚雪。”应莱正色,“你不能把自己逼那么紧。”
“不紧。”姚雪笑了笑,“该睡睡,该吃吃,该学习的时候也在学习,正常初三状态吧。”
乔初默默插话,“那我岂不是很咸鱼。”
应莱瞅了她一眼,“你连咸鱼都配不上。”
乔初哼唧一声,一脸委屈。
姚雪噗嗤一声笑出来。
到最后也没说几句话,应莱原本是想好好聊聊,可姚雪这个状态,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其实心里糟糕透了。
然而她又不愿意说话,把自己封闭起来。
外人逼得越紧,她缩得越小。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们谁来,都没用。
姚雪临走前,应莱喊住她,“我今晚去见卫新桐,你有什么话要我带吗?”
姚雪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家跑。
开门的时候和要出门的高杰撞了面,高杰看她慌慌张张,皱着眉问,“怎么了?后面有狗?”
他说着还探头看看。
姚雪没心情和他撒欢,冲到自己房间,左右翻书,最后翻出来一个信封。
面无表情的站在桌子前看了好一会儿,咬咬牙转身。
高杰一把拽住她,“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自己的东西。”姚雪说。
高杰盯着她,“还有一个多月就中考了。”
姚雪浑身一震,半晌才低低地开口,“我知道。”
高杰松了手,没说一句话。
……
东西交到应莱手里的时候,应莱看都没看一眼就往口袋里一揣,“给你三秒钟后悔时间。”
姚雪双眼发愣,过了好几秒笑了笑,“三十秒都过了,去吧。”
应莱点头说好。
两个人朝两个方向走。
姚雪一个人,应莱顺胳膊圈住乔初,乔初嗷一声,非要去看是什么东西。
应莱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千古罪人,就看这信里是什么东西了。”
乔初不明白地看了她一眼。
“你看她冷静吗?”
乔初点头。
“那么冷静,有问题。”应莱捏了捏乔初的脸。
乔初“啊”了一声,去掏应莱的口袋,“不行,我们看看吧。”
“不行!”应莱阻止她,“她们自己的事,我们不能插手。”
就好像她的事,姚雪和卫新桐也同样选择不插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累,没仔细检查,可能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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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会收藏作收吗?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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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的,我相信你们再蠢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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