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曜快速的收回自己刚刚迎接而伸起来的手,微不可查的扫了四周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他幽幽的转过身来,目光深沉的注视着伫立在邬雏人身边低眉含笑的那人,心猛的一缩,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四周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摸不清现在事情的进展了,这个只要见到东方曜便犯花痴病的废材郡主这次不仅红果果的无视了战神,而且还像只温顺的小猫咪一般站在战神的心爱之人身边,要知道这废材郡主每次见到邬雏人在东方曜身边便歇斯底里、发疯似的乱喊乱叫,而这次居然服服帖帖的站在那人跟前!
天啦噜,天上是要下红雨了吗?
花无痕果然是一位很有实干才能的好青年,只见他敏捷的往酒楼外一探头,吓得一边的小厮差点尖叫出声,但花公子是何等人也,还没等小厮叫出声,他便悠哉悠哉的回到了座位,一本正经道:“我看过了,天上确实没下红雨。”
花无痕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算是取悦了大家,一旁的人都忍不住噗嗤着闷笑起来,就连向来冷酷严肃的冷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待花无痕视线扫过来之际,他才匆匆拿起酒杯来掩饰自己的偷笑。
花无痕自当看破不说破,但他还是意味深长的扫了那冷冥一眼,惹得冷冥莫名的打了个冷颤。
邬慕白无奈的含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朝着季蕴玉的方向作了个揖,温润的声音彬彬有礼,“郡主若对舍妹的玉器感兴趣,不妨从中挑出一两件,就当做花兄给郡主的歉礼吧。”
季蕴玉只扫他的头顶一眼,发现数据显示他是邬雏人的同胞哥哥,态度立刻和颜悦色起来,她礼貌的给对方回了个礼,用着文绉绉的话矜持道:“此玉器乃令妹心爱之物,岂敢夺人所好?”
话一说完,她扭头看着桌上精致复杂的玉器,扭回头苦笑着摇了摇头,“更何况玉器深奥复杂,在下无能,只希望懂它的人能拥有它。”
季蕴玉的话说完,四周的人顿时面面相觑起来,不知道这废材郡主单纯指的是这玉器还是意有所指,便纷纷用复杂晦暗的眼神看向东方曜,而东方曜也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空气中顿时压抑了起来。
邬慕白的头疼得有些厉害,原本他只想把花无痕无礼的一幕给揭过去,但这向来残暴无知的郡主只是几句话,似乎又把矛头指向更高的一边。
他偷偷的抬起眼,看着安安静静站在自己妹妹身边的这位恶评满天下的郡主,突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眼前的她就好像一只被顺毛的猫咪,乖巧得不要不要的,完全没有半丝残暴的影子。
那么真的只是在指玉器,没有在暗示别的意思,邬慕白皱了皱眉,真的可以这么理解吗?
就在众人猜测纷纷之际,邬雏人突然起身,向四周的人作揖道:“我身体偶感不适应,可能要先行离开了。”
刚起身,旁边的丫鬟仆妇便涌上前,麻利的替小姐收拾好玉器,不等周围的人来得及反应,季蕴玉突然上前说到:“邬小姐既然身体不适,不如在下送小姐回家?”
话一说完,便上前虚拦着邬雏人的腰,做出一副守护者姿态的模样,邬雏人的眼皮跳了跳,后背有些僵硬的挺直,看起来是不熟悉陌生人离自己太近,但她终究是没有拒绝,拿着手帕掩着自己的嘴,在季蕴玉的保护下迈着莲花步慢慢的下了楼。
待她们离开后,刚刚一直调笑嬉闹的花无痕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细细的拨弄着自己的垂发,看着在场的人各有心思的神情,不自觉的轻笑了起来,悠哉的摇着自己的酒杯,然后迅速的一口倒入腹中。
花无痕的反常神情没有引起大家注意,而一直沉默的冷冥却突然开口道:“从开始到结束,她从来都没有看东方一眼。”
话音一落,房间内气压一低,只感觉有股沉重的气压从四面八方朝中心涌来,但在场的四人却都气定神闲,花无痕扫了眼阴霾笼罩头顶的东方曜,眼里的兴味更加明显,他不禁想到刚刚那与从前截然不同的郡主,忍不住多喝了一杯酒。
看来未来的日子,有的是好戏看呢!
而另一边,待季蕴玉将邬雏人送下楼后,季蕴玉和煦的神情终于沉下,她面无表情的解下自己的貂皮大氅替邬雏人系上,虽然城中阳光明媚,但隆冬的季节里温度还是临近冰点,邬雏人在这季节也只着冬裙,瘦削的身子看得人心惊胆战。
一开始邬雏人还有些不乐意,她不喜欢陌生人接触得太近,身体还有些抗拒,但季蕴玉却沉着脸低吼了句“别动,听话。”,端庄循礼的邬雏人没被人这么吼过,天生柔软性子的大家闺秀也只能委屈巴巴的安静了下来,也不敢说话,直到被她牵上马车,邬雏人一句话都没说。
那凶巴巴的郡主现在却在马车下跟着自己的丫鬟交代,说大冬天的让你家小姐穿得那么少,回府后要给小姐煲姜汤,吓得自己这能言善辩的机灵鬼小丫鬟哆哆嗦嗦的,邬雏人在马车上有些埋怨多管闲事的郡主,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家的丫鬟,凭什么让你指指点点?
季蕴玉跟那丫鬟交代好事情后,看着马车上的包得严严实实的邬雏人,往后退了两三步,深深的作揖,彬彬有礼道:“刚刚在酒楼擅自揽住小姐的腰,是我太冒昧了,不过天气寒冷,还望邬小姐多保暖才是。”
邬雏人用手撑开帘子,眼神有些凉薄的瞧着这假仁假义之人,面上没有任何被季蕴玉道歉打动的神色。
季蕴玉躬着身,只看得到自己的脚尖,但前方无人做声,她无奈的苦笑一声,猜是邬雏人恨着她了,她收回自己的手,抬起自己的身体,目光坦然的仰视着马车上的邬雏人,“下楼时注意到你后背有些僵硬,手也有些冷,要么是讨厌我,要么就是受寒了?”
郡主的声线有些冷,但却隐隐约约有些笑意,听起来像是清亮深沉的古琴声在耳边响起,叮咚一声,就好像脸红红心跳加速的心爱之人在你耳边轻笑,惹得人脸红燥热。
邬雏人面无表情的瞧着季蕴玉,才女直勾勾的视线惹得郡主有些紧张,季蕴玉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又讨好似的冲邬雏人咧嘴笑着,唯恐让才女生气。
才女晾了郡主老半天,等到郡主笑得脸有些发僵时,才女才像大赦天下似的凉凉的哼了一声,纤细的右手一松,马车上的竹帘便失重般的垂下,严严实实的盖住马车内的全部风景。
邬雏人闲闲的靠在舒适的车厢内,敲了敲马车内的玉杆,在邬家服侍多年的车夫便心领神会的拉紧了缰绳,长吁一声,两头雄壮皮毛油亮的壮马便拉着马车驰骋而去。
邬雏人软绵绵的依靠在车厢内,虽然路有些颠簸但她却是早就习惯,金陵城的这条主路,她乘着马车从小到大不知坐过多少次,但今天却感觉格外舒服平稳。
邬雏人低头扫了眼这条毛茸茸的貂皮大氅,不自觉的用脸蹭了蹭这软绵绵的大氅,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回到了襁褓里母亲温柔的怀里,这样的温柔怎么能让人轻易舍弃?
但转念一想,刚刚那女人凶巴巴的命令自己穿大氅的画面又恍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邬雏人蹙起了眉,幽幽的注视着晃荡的竹帘,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软乎乎的毛,突然,就好像电光火石之间般,邬雏人突然抬起了身坐到床边,毛茸茸的领子包围着她精致如凝脂般的小脸,亮晶晶的双眼发出的光辉却似乎点亮了昏暗的车厢,
邬雏人小心翼翼的拨开竹帘,悄悄的探出自己的头,马车奔驰得很快,邬雏人两鬓的垂发被吹得胡乱飞舞,呼啸而来的风也渐渐迷了邬雏人的眼,她一边压着自己乱飞的乌发,一边朝后急急的张望着,若是以前她定不会做出如此不合规矩之事,可今天却有一股莫名的冲动,就好像命中注定一般,让她一定往后望上一眼。
渐行渐远的闹市中,各式各样的摊贩贩卖自家的商品,热闹的叫卖声和络绎不绝的顾客是这条街的主流,三教九流的人穿行在其中,只觉万事万物都在变化,没有一个事物是可以永恒不变的。
邬雏人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但好像也只是随意一瞥,邬雏人瞬间像只打了鸡血的小公鸡,她的双眼不自觉的瞪大,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喜的事物一般,整个人雀跃着一股孩童般的喜悦与兴奋。
在这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一抹素白的坚毅身影却伫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那人身形颀长,双手自然的背在后背,目光深沉的注视着前方,整个人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在她四周不停地有人来来往往的穿行着,但她就好像脱离世俗桃源之人一般,俗事俗物全然引不起她的任何注意,而她心无旁骛注视着的——
砰的一下,邬雏人就像被电打了似的,猛的收回手,竹帘就便失控一般撞击在窗框边,发出砰的一声,邬雏人被声音惊得才反应过来事情发生的原委,她闭着眼疲倦的用手揉了揉自己紧绷的神经,突然,她歪着头蹭了蹭柔软的貂皮大氅的毛领,把整张脸埋在毛茸茸的大氅里。
这件大氅,真的很暖和啊!